第146章
说到这里,叶泉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可如此这般,公子说,是不是抱薪救火。”
她说得的确有道理,封澄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血修连人都吃,哪有什么手下留情的道德。
谁料叶老堡主愣了愣,突然暴怒而起,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道:“这哪里有你说话的地方!”
叶泉长了一副七窍玲珑心肠,却是弱柳扶风之姿,被这么抡圆了打一巴掌,连话都说不出,便软软地栽倒在了地上。
红衣霓裳霎时沾了粘稠脏臭的血污。
封澄一愣,随即飞身过去扶起叶泉,怒道:“她是你女儿,你怎么能打她!”
叶泉怔怔地捂着发烫的腮。
叶老堡主冷笑一声,山羊胡须被气得发抖:“我是她老子!既然生得她,就打得她!当着大人的面,口出狂言,毫无教养!这是我教你的么?”
叶泉文静地捂着脸,一句话也不说。
话毕,叶老堡主又上来讨好道:“大人见谅,小女实在不懂事,这绝非我叶家上下所想,但凡大人想要,我自将家产拱手送上。”
瞧着这模样,封澄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她转身道:“你愿不愿意和我走?”
叶泉抬起头,虽蒙着红帕,封澄仍然能感觉得
到她的愕然。
“叶家愿意和血修做生意,把家产用作血修的口粮,我不愿意,你也不愿意,既然如此,要不要跟我走?”
这次不光叶泉,连叶老堡主也傻了眼。
封澄冲她笑了笑:“足不出户的女儿,却有这般见识与胆气,我正少一个胆大心细的军师,你身体孱弱也没关系,没有灵力也没关系,总归不要你出面,跟我走,行不行?”
终于,叶老堡主反应了过来,当即讷讷反对道:“您,您要了我的女儿,却不肯庇护叶家堡,没,没有这个道理。”
封澄抬眼,笑了笑:“叶老堡主,我们来打一个赌。”
他瞪圆了眼睛。
“我替你解决为难叶家的血修,用他一条命,换你女儿和我走,行不行?”
叶老堡主张口就要拒绝:“这,这怎么行……”
封澄微笑道:“这怎么不行?血修修行有逆人伦,轻而易举便走火入魔爆体身亡,即便他身死,也查不到你身上来,他一死,叶家困境迎刃而解。”
赵负雪不着痕迹地看了她一眼,出言提醒:“你不必出手,赵家自有替你动手的。”
封澄入血道,也曾经脉逆行而暴走,赵负雪想到了一些不怎么融洽的回忆,不着痕迹地抚了抚嘴唇。
良久,叶老堡主终于咬了咬牙:“成交!”
封澄微笑着转头,向她伸出了手:“到你了,和我走么?”
叶泉犹豫片刻,慢慢地将染着鲜红蔻丹的手放在了封澄的手上。
干燥而温暖,十分有力。
“等我回长煌大原,”封澄回头道,“就带着她,劳烦给我安排个马车了。”
叶泉没有灵力,是无法御剑而行的。
不知为何,封澄觉得赵负雪的眼睛有些令人捉摸不透的幽深。
赵负雪点了点头道:“既如此,也不必闲逛,回府安置吧。”
走进了赵府,叶泉由侍从带去旁院安置梳洗,顺便将天机军之事据实相告。而封澄随着赵负雪走进了书房,正当她奇怪为何食案摆在书房时,鼻尖传来的香气便令她骤然一窒。
那股极为勾心夺魄的宁静香气霎时封住了她的经脉。
不好!
察觉到这一点的刹那,封澄抬手便是凝血成刃,紧接着转头便破窗而出,谁料还未动弹,手筋便是一软。
昏迷前最后的记忆,是赵负雪身上浅淡的冷香气。
他轻轻地俯身,把她抱起。
“……傻孩子。”
她活得太敞亮透明,于是便低估了他在子夜中的恐惧与孤寂。
经久折磨下,已然疯魔,他竭力才在她的面前保持着应有的人形。
“我放你离开两次了。”他俯身,轻轻地吻了吻封澄的发顶,目光痴迷而偏执。
“这次,是你自己走向我的。”
她怎么会低估了一位痴心者几乎粘稠成恨意的爱?
一而再,再而三地回到他的身边,却又一而再,再而三地甩手离开。
他是疯子,经不起这般诱惑。
第134章 求你了
如若是寻常时候,封澄不会这么不当心地着了什么人的道,至少在闻到陌生香气的刹那,一定会心有提防。
可她千防万防,独独不会防赵负雪。
今日大红屋中,暖香沉沉,是民间嫁娶再喜庆不过的屋舍了。
只是死寂得出奇,像一间鲜红却冷冰冰的洞窟。
昏昏沉沉间,封澄感觉身体被扶了起来,紧接着,唇边凑上了什么东西,表皮柔软,她困难地睁开了眼睛,看了看。
好像是一只胖乎乎的饺子。
感觉味道很好的样子,她下意识张口咬了咬,酸软的牙关却什么都咬不动,于是便皱着眉松了嘴。
什么玩意。
带着齿痕的饺子在半空中顿了顿,随即被身旁之人撤开。
赵负雪对着上面的齿痕,面不改色地咬了下去。
“生的,吃不吃都行,”他好似没什么味觉般嚼了嚼,“我替你咬了也一样。”
他将盘子放在一旁,取水漱口,片刻,封澄感觉身边一重。
有大气不敢出的侍从低着头上来,撤下盘子,再悄然无声地出去。
可是咬生饺子做什么?封澄很是茫然,抬起头,四处环顾,陡然间,鲜红景色激得她猛地一激灵——这是哪里!
这一激灵,脑子里那点儿混沌便霎时烟消云散了,封澄终于想起来了昏迷前的事情,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霎时往外蹿得离赵负雪几丈远,赵负雪平静道:“你醒了。”
封澄飞速地摸清了自己的处境,脸色一沉:“是你把我带到这里来的。”
并不是她只想离赵负雪这么远,如若可以,她更想立即推门出去,或者翻窗,或者掀屋顶都行,可奈何动了动,封澄才察觉灵力受阻,一低头,脚下扣着一只润泽的金环。
她低头看了又看,确认了,脸色登时一黑。
又是穷道锁。
这次的穷道锁可不是她早年库藏的那件老东西了,它样子莹润,连一丝裂痕都没有,浑然一体,牢不可破的模样,整只金环上唯有的那道缝隙——是钥匙的痕迹。
赵负雪鲜少穿这般大红的颜色,平素不必说,即便是典礼上用的礼服也少用此色,于是就连封澄,也是第一次见他穿红衣的模样。
红烛之下,美人如玉,原本眼角眉梢带着的瑰色又被这喜服逼得更明亮了几分。
他直勾勾地看着她,似乎是喝了些酒的模样,脸色有些霞似的红。
如若这副模样在封澄十几岁最冲动的时候出现在她的面前,封澄自问是什么都能做得出来的。
可此时此刻,封澄毫无欣赏美人与美梦的闲心,她临大敌地往桌上摸了摸,摸到了一杆冷冰冰的金属,她也不管不顾地拿起来格在身前:“这种事情能忍你一次,不代表能忍你两次,不要仗着旧时的情分为所欲为啊,赶紧放我出去。”
到手一看,才发现手里握着的是一杆喜秤。
闻言,赵负雪低声笑了笑,声音闷闷的:“你到现在还是不清楚自己的处境。”
他站了起来,喜服的衣料摩擦,发出了簌簌的声响,封澄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退,所幸赵负雪并不是走向她,而是不紧不慢地走向了桌前。
桌上摆着两杯酒。
“你选一杯同我饮下,”他道,“剩下那杯我喝。”
封澄:“?”
封澄倍觉荒谬好笑,不耐道:“你听不听得懂人话?我一杯也不会喝,放我出去。”
听闻此言,赵负雪不怒反笑:“一杯有含春散,另一杯是寻常嫁娶的百岁合,不选,我两杯都喝下去,你自寻出路。”
含春散?
百岁合她倒是知道,常见的喜酒,可这含春散一听就令封澄的脸又青又白。
顾名思义,这东西绝对不正经吧?!
见赵负雪要去取酒,当机立断地,封澄果断出手,喜秤一挥就又准又狠地向着两杯酒砸去,可灵力一没,连带着身手也慢了些,喜秤还未碰到两杯酒前,赵负雪便眼疾手快伸手截住了。
这酒一定是不能让他喝了,封澄见喜秤被截,脚下一飞,一脚踹向了桌子,桌子的材质似乎是某种极沉的木头,封澄辨不清,只觉得脚痛。
所幸赵负雪并没有把桌子锁在地上。
桌子倾倒,上面的各色茶点果食连带着两杯合卺酒一迭声滚倒在地,叮铃咣啷,砸得人脑子里都是嗡鸣的。
在一片狼藉之中,屋中渐渐地变得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封澄的喘息,她握着喜秤,如临大敌地看着赵负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