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如果要回忆那天的话,只能想起小鸟游杏里的头发——总是从头盔里翘出来的那些。
  还有那天下午,小鸟游杏里和加内特一起蹦跶的样子。
  她的笑声好似滚过钢琴键的玻璃珠,清脆的、蹦蹦跳跳的。
  牛岛若利觉得自己大概是从放缓了的跑步节奏里,第一次发现了【提醒事项】中计划之外的存在。
  然后这种例外也变成了其中的一环。
  每每打开【提醒事项】,<小鸟游杏里>就咬着牛奶的吸管坐在午餐的计划旁边。
  等他懈怠地发现这件事的时候,脑袋里已经到处都是<小鸟游杏里>闲逛的地方了。
  “谢谢。”
  牛岛若利把手里的画握紧了些,学着她午餐时的话,说:“我绝对会好好保管的,非常感谢。”
  -
  下午的电影在一点半开始,同样安排在礼堂。
  非常遗憾的是,因为午餐已经结束,位置还是按照班级来分配,并不能自行决定。
  更别提什么电影小吃。
  小鸟游杏里坐在前排,牛岛若利这样的高个子被分到她的后排,还隔着好几个位置的侧边。
  更糟糕的是,宫崎洋子在他的斜前方。
  ……他们好近。
  小鸟游杏里仿佛落了枕,梗着脖子,脑袋始终转向他们在的方向。
  在礼堂黑下来之前,她两只眼睛明明白白看见他们说话了。
  甚至说了好多句!!!
  小鸟游杏里:“……”
  不应该是这样的。
  在那种酸涩的陌生情绪更加清晰地冒上来的时候,小鸟游杏里下意识排斥地抓紧了自己的裙摆。
  但是不应该是哪样呢?
  她最开始明明只是想要牛岛若利这个模特而已。
  因为一个梦境,默认她们会结婚,在兴致勃勃中,怎么就心动了呢?
  她知道自己偶尔会对某些事情抱有无理的期待。
  却也是第一次发现自己会对一个人产生这么强烈的想法。
  此时此刻,
  占有欲像吸血的蚂蟥一样钻进肉里,啃噬着她的骨髓,在身体里麻痹了她的理智。
  拔不出来又无从下手的。
  可一切本来不该是这样的……世界上有这么多鲜活的生命,小鸟游杏里只是有着囤积周边的癖好,并不会对任何一个物种有占有欲。
  小鸟游杏里,你怎么会不自觉地喜欢上单独某一个生命呢。
  他那么独特,且唯一。
  这样的生命多么可怕。
  意味着一旦失去,她就早也找不到同样的类型——
  “alliwantedwasforjulibakertoleavemealone.”*1
  电影的第一句台词,来自于男主角,从他的视角出发,故事的开篇是他口中长达五年的躲避与不适应。
  小鸟游杏里在这一句话响起的瞬间,转回了头看向大荧幕。
  ——电影开始了。
  小鸟游杏里过去很少看电影。
  大部分时候跟着工藤们去看一些悬疑类的。
  看悬疑电影的时候,咸口的烤鱼骨能让她没那么快陷入睡眠。
  她还是头一次看这种……该叫爱情电影吗?
  比起男女主的爱情,小鸟游杏里更在意女主角本身。
  而比起女主角,小鸟游杏里无法不注意到电影的叙述手法——
  她被迫意识到,一直以来她默认的大鸟游杏里和牛岛若利会结婚这件事,在其他人眼里只是一个梦。
  就像她是个女巫这件事情一样。
  不被相信的话,就算是真相,也会被捆起来活活烧死。
  她以前从来不在意别人怎么看,视角是一件很私人的事情,大家都可以做自己乐意的选择。
  但如果牛岛若利的视角不一样呢?
  这几个月来,是她单视角在追逐牛岛若利。
  而牛岛若利还没有坚定地选择过她——为什么还不接受她的告白?
  为什么能像听她讲话那样,认真地听别人说话?
  他什么时候都这么有礼貌吗?他对谁都可以这么好吗?
  所有的思考和反省都像是隔靴搔痒,名为占有欲的蚂蟥钻得更深,而那把本该将它摧毁的火从小鸟游杏里的心脏迸出。
  冷静是感情中的慢性毒株,而醋意是针对它最浓烈的消杀剂。
  小鸟游杏里想占据独一无二的牛岛若利。
  她并不是为这件事的正确与否生气,而是为了那家伙的不确定而恼火。
  小鸟游杏里就是这么无理地火大于自己的喜欢。
  空气变得干燥而焦灼,仿佛一不小心就会燃烧起来。
  她的内心俨然被大风天裹挟着带到了秋季。
  一年四季里,小鸟游杏里最讨厌的就是秋季。
  它忽冷忽热、阴晴不定。
  无法掌控的温度,还有生命流逝的预兆。
  小鸟游杏里无法继续前进,因为她轻轻一动就会踩上枯树叶。
  “咔嚓咔嚓”……
  听见的仿佛都是心碎的声音。
  -
  最近,<小鸟游杏里>躲进了桌面缝隙里。
  她贴着边缘团成一团,用背影和后脑勺对着牛岛若利。
  就像午餐时间的小鸟游杏里那样。
  牛岛若利完全不明白。
  比习惯一件事情更让人不适应的是断崖似的被戒掉一个习惯。
  总是试图凑过来的人不再靠近。
  说过的告白上了锁。
  牛岛若利还是第一次知道别人眼里的“小鸟游杏里没有那么可爱”的由来。
  她说话过于直白,不在乎别人的心情。
  总是敷衍了事,任性松散,我行我素又难以沟通。
  牛岛若利每每尝试提起“春高海报”,小鸟游杏里就吊起眉梢,“啊啊,知道了,抽空过去。”
  脑海里的<小鸟游杏里>甚至会大力扣杀他的排球光标。
  ……很奇怪。
  这是一种让他憋闷的情绪。
  这两天时间,小鸟游杏里貌似对他完全失去了兴趣。
  天童觉看热闹不嫌事大,评价道:“像是冬天一到就拍拍屁股飞向暖和地方的候鸟一样。”
  牛岛若利没来得及借阅心理学相关的书籍,他只知道自己像连续发球失误一样不爽。
  事情在周六总算出现了转机。
  听说体育大学的排球队队长特地又来了一趟白鸟泽,给美术部做模特。
  指导老师说:“上次的练习赛感觉还不错吧?正好可以去邀请他来指导一下。”
  鹫匠教练点头后,牛岛若利扯着脖子上的毛巾,冷不丁自荐说:“我去吧。”
  于是,他又一次光临了美术部的教室。
  那堆画架士兵更加密集了。
  它们把模特围在中间,而小鸟游杏里和每个人一样,认真地注视着中间的人,给他画画。
  牛岛若利压下眉头,“打扰了。”
  说明来意之后,他转头看向小鸟游杏里,“正好春高海报可以一起过去画。”
  小鸟游杏里在他这种单刀直入的眼神里,糊里糊涂地点头跟去了体育馆。
  还是看了无数遍的场地,小鸟游杏里坐在休息的椅子上,拿着画板。
  既然是请人来指导,就干脆分成了两队打练习赛。
  天童觉在中场休息*的时候,偷偷告状:“小鸟游在看对面的那家伙。”
  牛岛若利:“……”
  他的眉头蹙成一个生硬的绳结,“是吗?”
  那家伙在他们的注视中,大咧咧走到小鸟游杏里旁边低头看她的画。
  他说:“画得真好啊,我这样的模特很不错吧。”
  天童觉小声:“若利,你不会输给他的吧?”
  “……”
  激将法的使用效果超出预期,下半场的比赛愈发凶狠。
  牛岛若利的扣杀像是从天空俯冲下来的鹰爪,猛禽类的震慑力有意外露。
  小鸟游杏里总是忍不住偷看他。
  但只要一吹哨,她就又把目光装模作样挪到另一边。
  她的画布上还是只勾勒了那位队长的身影,完全没画牛岛若利。
  因为她并不想带着情绪画春高海报——这是工作,要有责任感。
  而小鸟游杏里还在生气。
  牛岛若利并不知道这件事情,他喝水的时候“超不经意”路过小鸟游杏里,椅子上全是别人的画像。
  这种感觉堪比连续扣杀失败,被同一个人接起来,对方还洋洋得意着。
  他就是讨厌这样毫无根据的自信。
  所以纯粹地对此感觉到不爽。
  但比起外人,牛岛若利更想问小鸟游杏里她怎么说话不算话。
  但他开口,只问:“为什么不画春高海报?”
  小鸟游杏里没看他——他流着汗的样子太抓人眼球了,绝对不能看。
  她说:“暂时不想。”
  牛岛若利露出了一个“看起来需要冷静一下”的表情。
  旁边的队长模特看看椅子上的小画家,又看看站她旁边浑身散发着“我很窝火”的小王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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