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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讨嫌!”陈谦时一时气,一时又止不住笑。
  只是他俩笑过一阵,半响没听着林言说话,便一齐扭过头来。
  “言哥儿,你有什么高见”
  “我?”林言未语先笑,瞧了陈谦时半响,道:“还是叫他先给我这画上盖个戳儿。”
  “俗!俗俗——”陈谦时伸出一根手指,在林言和秦向涛身上来回点着:“这叫‘大家风范’。”
  “嘁。”秦向涛见林言笑起来,自己也放下心。他总是把那日陈谦时的话听在心里,不敢跟林言说去,但到底搁在心里惦记着。
  林言亦无意多说许多,一来省得带去什么不好多牵扯,二来那是他的外家,为人孙不好议论长辈。
  至于其三......
  林言在心里微微叹气,他总要顾及这许多年来老太太对他与姐姐的好意。
  他自小几乎是在斐府长起来,往荣国府那边看去便少了温软的情绪。那个老人看他或许带着评估斤两的意味,但对着姐姐却是极为上心。
  只她到底是荣国府的老祖宗,再如何也要顾及贾府自身。
  无论是黛玉还是林言都不会因此把过去的好意彻底抹杀去,然而恰是因此,处理起来便更费心神。
  若是如当年苏州里应外合的刁奴欺主,林言大可以眼睛眨也不眨得把人扭送出去。可如今......
  错综复杂的问题背后往往藏着直白的动因,但是若想要一个稳妥的法子,便要更仔细剖析这背后的情绪。
  他与姐姐遭人惦记不外乎因为林家无人——林言虽是男丁,可到底未入仕途,不过比白身好上些许。
  而他们也吃准自己是他俩唯一的亲族,即便将银钱挪用,他也不一定肯将此事闹开。不然将来为官被参一句亲族不睦,受害的反倒是林言自己。
  躺着伸手伸惯了,还以为时时事事都将顺心如意。想着捞着好处又不愿意付出后果,以为林言还是当年的小孩子。
  古人真知灼见,早也说过挨了疼才能长记性。
  林言轻笑,眼底闪过一道精光——老鼠要打,玉瓶他也要保下。
  高处的风总是寒凉,然而林言温和的样子给另外几位公子留下不错的印象。林言知道他们都是‘保皇’的一派,也知道自己今日的言行很快就会传到各家大人的耳中。
  他真诚与帮忙的秦向涛、陈谦时道谢,陈谦时没说什么,秦向涛却道:“不必谢我俩,凭你的才学,他们早晚也要伸手的。”
  与友人作别,林言独自坐在车上。他的眼睛不时望着袖口的花纹,吉祥藤蔓的纹路和姐姐袖子上的一样。
  林言的神情在这一瞬间变得柔软下来,他想起自己在更年幼的时候,在很多时刻,都是这样捻着姐姐的一角衣袖睡去的。
  指尖还留着顺滑的触感,此刻分明是白日,林言却在车厢中看到朦朦胧胧的月光透射进泛着蓝色光辉的内室。他依稀想起自己为什么钟爱蓝衣——在无数个夜晚,他就是睡在这样的颜色里。耳边是轻浅的呼吸,那么令人安心。
  林言记不起生母,养母的容颜也逐渐看不清。父亲的教诲时时响在耳中,但从始至终,他的眼前都只有姐姐一个人的样子。
  思念、眷恋......这样的情感应该都是这样的,烟雾一样笼着周身,离得远了才看得清。
  马车拐过街角的时候,林言跟文墨道:“等咱们等会儿再上东街去买些小玩意。”
  他没有回荣国府,也没有去斐府找师父。车轮滚动,最终停留在依旧算不上热闹的林家宅院。
  林言抬头看一眼匾额,他未有官职,这里且不能叫‘府’。
  但很快......
  林言在心里发誓,这样的称呼不会再等待许久。
  问了初病愈的老伯,他那个傻乎乎的干儿子愣愣看着林言,一句话也答不出。林言也不介意,端坐在正堂,喝着茶,静静等待着。
  “哥儿,人带来了。”
  第42章
  暗流忙孤灯夜长
  一个圆的灯的影子摇摇晃晃,在这样凄清的夜晚像是一只飘摇的船,映在墙上——跑不脱,丢不下,只好畏畏缩缩照着一点光亮,却又要被骂一句“残破玩意”。
  灯上的描着一个花样子,隐约看去应当是梁祝,只是画片挡下一束光,于是被人为地撕扯开,没撕干净,只留下祝英台在上面啼哭。
  然而提着灯的人始终看不清面容,叽拉着鞋子,骂骂咧咧往家走。
  那束灯从粉刷得平整的外墙一路映到杂草丛,那一点光隐约扩大一些,叫人看到残破的门户。提着灯的人又骂一声,只是不敢把门踹开,轻轻挪着,怕损坏这唯一能遮风的物件。
  “东西绣好了?”
  “好了。”
  “卖了几个钱?”
  “都在这儿了”
  “柴劈完了么?”
  “都劈了。”
  “你娘呢?”
  “刚喝了药,睡下了。”
  那只灯被狠狠砸在桌子上,照亮手帕包裹着的一些个铜子儿,也照亮了方才提着灯的人的面容。那是个十足尖嘴猴腮的长相,两眼是铜板的窟窿,嘴巴又好像和整张脸犯冲,使劲往外撅着,细细数着铜子的数目。
  他被光照亮了,却像是把屋里其余的光都强夺了。
  “怎么这么少?!”
  “人家说,这回都收得少些……”
  “你是不是把钱吞了?”
  “没有……爹……我没有……”
  “没脸没皮的东西,你娘还等着钱救命呢!”他离得太近,还没动手,身上的酒气就先往阴影里的人身上揍了一拳,叫她哀哀作呕。
  “嫌老子脏?嫌老子臭!我去你个**烂货,也不看看老子成天累死累活为什么!”
  “爹,爹,我不是成心的……我,我肚子疼。”
  “肚子疼?”那个男人忽然嘿嘿笑起来,他离得更近了,仔细去闻影子里的人的脖颈——光影分界,好像把他的脖子也割开似的。
  “你说说,跟哪家的小哥们儿胡搞去了?肚子疼!”
  “没有……我没有……”
  影子里的人话没说完,就被揪着头发拖到光底下——那是个很清秀的女人,年纪很轻,约莫二十岁的光景。
  “爹……”
  “小浪蹄子,我家养你多久?!你男人才死了没几天,你就挨不住!”男人掐着那女子的头,狠狠晃动。只是没晃几下,他忽然又凑近了,伸出舌头在脖子舔上一口,鼻子发出‘咻咻’的抽气声:“不如便宜自家人……”
  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外面忽然有人声。男人直起身子,笑着应,又提了灯往外走:“李哥,晚上路不好走,我给你照着啊。”
  “多麻烦你。”
  “哪儿的话,咱们认识多久,你说——”
  那交谈声渐渐的远了,静了。女人垂着脸,整理着衣襟,她忽然发觉原本安睡着的婆婆的鼾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来,于是扭过脸,问道:“娘,你要喝水么?”
  没人应她,那鼾声又响起来了。
  这一夜的风恍惚格外冷。
  冬日过,天亮得又早起来,只是清晨还是冷。守着的门房隐约听到窸窸窣窣的响动,并不清晰,更像风吹过草丛。
  他本就懒怠,许久不听见有人叩门,又想着这时不至于又客,于是偷偷睡
  下,真切的敲门声竟也错过了。
  这是她第一次来到荣国府,那么高的墙,一道杂色都没有。她公公交代要走后面的小门,可是小门竟也那么高,那么厚,那么恢宏。
  敲门,没人应。喊,她又不敢。这就回去,一准挨打。于是只好在门前兜圈,手脚在渐渐变得僵硬。
  她好容易看到有人过来,是个男人,她瑟缩一下,可是她又没有办法。讷讷地过去,又不知怎么开口。
  但那个男人看到她,却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停下了。
  “姑娘,你来这儿是找谁?”
  “您……您是这儿的管事么?”她在心里背诵一遍公公的话,脸色青白地看着来人,说不清是紧张还是冷的。
  “你问这个做什么?”男人没有立刻回答她,在她的眉毛上飞快扫了一眼:“你来这儿做什么?”
  “我替我爹领工钱来的,他病了,原在您府上做了两三个月的事,月钱发了一次就……”
  那个男人闻言,并没有漏出如她所想的轻蔑。却是弯出一个笑容,道:“原是如此。”
  然后就是与和气的外表截然相反的,用力往那扇华丽的门上砸去。
  原本咪觉的门房迷迷糊糊听到有人说话,可直到这会听到砸门才赶忙过来打开。见着男人,他一下把手里的热茶捧过去。
  “哥,你好生暖暖手。”
  “不用了,我替我家哥儿提前往府上来信儿的。”
  “哎,哥儿从前就是体贴又孝顺。好哥哥,你跟着这样的主子,可是有福。”
  “别扯这些话了,你们也忙着。”文墨没接他的茶,也没心思与他兜圈。指指仍然站在门外的女人,跟门房道:“她是替她爹领工钱来的,你看看该叫她上哪里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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