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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哎呦,我的哥哥诶,我们的月钱还没发得出,哪儿轮到他们了?”
  文墨原本抬脚要走,听得门房这句抱怨,却是生生止住。
  “你们的月钱也没发?这都什么时候了。”
  “谁说不是呢?”门房看着文墨,眼里半是羡慕半是苦涩:“内院的都还好,再怎么都有爷爷奶奶们照应着。平时有什么好的,也是他们先得——我们?哎,好一段时间了。”
  文墨没说话,那门房又叹一口气,道:“你就好了,言哥儿身边第一得力的。”
  “这是什么话,咱们都是一样的。”文墨的眉毛都没耸动一下,只从怀里摸出几个热的肉饼:“行啦,你也累上一夜,我没带什么好东西,这些你垫着。”
  门房嬉笑着接过,文墨又道:“边上那一个,你也带去给管事问问,给不给的,总该叫人家知道清楚些。”
  见门房点头,文墨也不再多说什么。按照林言的吩咐,去跟各位回话去了。
  与贾政回话是一件苦差事——
  文墨是照顾哥儿衣食住行的,那些书本上的学问他知道些,但并不能全然记得。偏偏贾政对林言寄予厚望,对国子监约莫也怀有念想。于是事无巨细,恨不能叫文墨把林言肚腹的文章一一背出,叫他比国子监的夫子先一步品赏。
  只是文墨背不出,即使能背出来,他也做不出搜刮他家哥儿肚腹的事——贾政很失望,问到林言何时回来,得知今日下午回来,这才准文墨出去。
  他来时天还蒙蒙着,从荣国府出来时太阳却已经高高升起来。文墨自来时路离开,还没出门,就看见清早那个女人仍然呆愣愣站在那个地方。见他的眼睛看过来,好像吃一惊似的,背过身去,她的影子投在墙上。
  文墨站在门内一点冷荫里,暗处看明处,什么都清晰。他半侧过头,跟门房道:“你带她去了没?”
  “好哥哥,我哪儿不听你的话呢?”门房依旧笑嘻嘻的:“只是管事的不给,我能有什么法子。”
  文墨闻言,没有再说话。他只抬头望了那个女人一眼,抬脚走了。
  他这一走直到下午才回来,直到与林言在车上时还低声说着这件事:“大的还没怎么少给,小的却是已经拖欠许久——这会连招来做工的人的工钱都欠下了。”
  “嗯。”林言点点头,见离荣国府越来越近,只道:“你下回再碰上那位姑娘,多少给她个什么,回头我给你报了。”
  “哪儿能要哥儿再给钱?”文墨不太赞同地皱皱眉:“哥儿,你且别太好心。我是底下人出来的,你一旦发了好心,给了银钱,恐怕什么难缠的都过来了。”
  “倒也不要给银钱——她一个姑娘过来领工钱,就说明她家没有除了她爹以外的男丁。在墙根下站许久也不敢走,约莫是为着怕家里人打她。”林言说到这里,略微叹一口气:“哪怕是给一些吃食——总之不要叫她空着手回去——下回即便不是她,换了旁人,你也这样,记得了吗?”
  “记得了。”文墨点点头,可终究还是疑惑:“哥儿,这边亏损银子发不出钱,咱们何必趟这浑水?”
  “不必担心,我自有我的主意。”林言微微一笑,进到荣国府去。
  二舅舅的考核于他也是一件苦差事——
  林言对于今年的秋闱其实没有太大的不安,他从来学得勤勉,中与不中都无愧于心。只是二舅舅太渴盼他一试既成,说着念着,叫林言也忍不住叹气。
  好不容易逃出来,到了姐姐那里。还没进门便先听得笑音,林言也笑着进去,本打算多调侃几句,进去却发觉屋里摆放着许多东西——
  “姐姐这是做什么?”
  他来了,原本围着的小丫头们便笑着下去。林言坐到黛玉身侧,看着框子椅子上搭的些布匹。
  “我预备着给各位姊妹缝制些应季的东西,只是东西多,我一个人绣得闷。”见林言只是笑,黛玉又捏捏他的脸颊:“少不了你的。”
  “只是这样?”
  “哼,看来文墨没少替你打听。”黛玉这样说着,脸上却划过一丝忧虑:“府里近日账上吃紧,单我院儿里没领到钱的就有几人。我若单着给她们发了,难免招人议论。凤嫂子管着家,这事叫她知道也是难堪的。”
  “那这些东西?”
  “不要紧。”黛玉随手拨弄一下桌上的一匹布料:“我说把库房里的布料拿出来整整,挑些好的给姊妹们做东西。都说好了,愿意陪着我绣的就来挑布匹。我只绣自己的,且不管她们怎么用——”
  林言点头,又跟黛玉说了文墨遇到的事。
  “我还当没延到外头去。”黛玉脸上的忧虑变作苦笑,她顿一顿,跟林言道:“自从开始修园子,银钱就流水一样花出去。没有进益,填补又缺……这样的情状还不知要延续多久。”
  “凤嫂子只怕心里也急。”林言轻声道。
  黛玉没有立刻回答,但她脸上的神情,眼中的情绪都告诉林言姐姐明白他的意思。
  “这样下去,府里定是会闹起来的。”黛玉的侧脸叫阳光框出一个亮的涂影,她的手搭在一块布料上,那冷淡的颜色,绣着繁琐的纹路。
  若是卖出去,哪怕是旧布料也能有个好价钱。
  林言这样想着,听到外面不知哪里又响起唱戏的声音。
  第43章
  观后续存石击鼠
  “凤姐姐还说呢——我家那处宅子总是老旧无人,前一段时候下一些雨,竟是淋塌了几处。”
  门帘掩得紧实,堂屋里却通明,几扇窗户不吝啬地劫掠来光,投落在地上又弹起。朦朦胧胧中爬上高高的架子,又跌下到桌子,照亮上面的紫檀匣子,里面的首饰被火燎着似的。
  林言这回没挨到姐姐身边的位置——熙凤说新得了些好物什,请姊姊妹妹的过来选一选。又说林言是在外面行走的爷们儿,满看过好东西,叫他也过来掌掌眼。
  ——宝玉是不需要请的。
  林言低头呡一口茶,又抬头去看前面。穿裙着钗的姑娘中混进一个男儿郎,偏宝玉不觉得什么,还想拿着一只累丝嵌宝石的花簪往黛玉头上插戴。
  “林妹妹,你试试这一支。你今儿穿的丁香色的衣裳,这样的可称你。”
  “这话说得,好像我现戴的这一只失了巧似的。”黛玉哼
  一声,接了簪子,道:“你们也替我瞧瞧,是哪一只更好。”
  “花簪是好,只是姐姐今儿穿得巧妙,我瞧着还是那只青玉的衬得更好。”林言笑了一声,道:“就跟丹青画葡萄似的,笔尾拖一笔青绿反显得通透。”
  “你瞧,这回反是你落了俗套。”
  累丝花簪又归到宝玉手上,黛玉扭过脸儿,依旧说笑。
  “你们听听,林妹妹可没点着谁问,这林哥儿刚刚还与我说着话呢,一听他姐姐的声,魂儿立刻就飘过去了。”熙凤笑得支不住,扯过林言的袖子,道:“这真是好一对姐弟,这般舍不得。”
  “凤姐姐,你听我也叫你声凤姐姐的份儿上,就别笑话我了。”林言弯起眼睛,又端起茶盏,袖子便自然而然从熙凤手中脱离出来。
  “好,我不笑你,还听你说。”
  杯子里茶水平稳住涟漪,恢复到无波的状态。林言直到她笑的样子彻底平和下去,才在唇角挂出两撇笑来。
  “说来还是我不知事,原本只想着将破漏的地方修整了便是。不曾想在这外面看着齐整,里面竟被虫蛀空。”林言腰间荷包上挂着的穗子凌凌闪着,他自己却一动未动:“库房还存着些当时从苏州带来的东西,还有些是师父给我的,我心里觉得淋了水不好。虽说不是不能暂且寻个空处暂摆着,可到底不是专门存放东西的地方。修缮又不知要多久,人多手杂的,总怕叫人趁乱摸了东西去。”
  林言说到这里,看上去又带上些腼腆的样子:“因此想着与凤姐姐问问,看能不能与这儿暂放些时日。”
  “我的好人,你这是什么话。莫说家里空房无数,即便没有,我与你琏二哥撵出去,也给你腾地方存着。”
  “恐怕琏二哥要怨我——凤姐姐既答应,我稍后就吩咐人点了数目,一并送过来。等往后修缮妥当了,还来给凤姐姐做谢宴。”
  熙凤闻言,也笑着应下。正这时听到前面一阵笑声,便起身,与她们道:“这是玩的什么?快叫我也闹一闹。”
  “你给出的好东西,怎么竟像自己没见过似的?”
  “我什么不先紧着你们?”熙凤笑,侧身坐在另一边:“这些玩意也是刚从库房里寻出来的,都是旧物,年纪只怕比你们中的几个还大些——只幸好样子还亮,没落了旧。你们遇着喜欢的,便随意挑拣着戴着玩去。”
  话虽这样说,然无论是黛玉、宝钗还是三春皆是看过便放下。最后又是熙凤做主,强要她们各自择选一只,方才将几人放过。
  三春原就是一并来的,这时也一并回去。黛玉与旁人笑过,却也不管别个,只与林言一并谢了熙凤的好茶水。宝钗站起身,一点点抚平衣服上想褶儿。她朝宝玉看了一眼,又扭过头去与熙凤客气几句,只见宝玉依旧兀自呆坐着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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