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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他牵了熙凤的手细细安抚,熙凤也看出他意思,颊上立时便飞起红晕。
  美人着红,天然风流。贾琏看得心猿意马,直盼着拿了后羿神弓。
  可正当他欲有所动作的时候,外面忽然传了人声。
  “二爷,二爷!”
  熙凤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立刻便离了这边。贾琏心里恼怒,本想着出去便给那叫人的瞧个厉害,谁知出来见了,却竟是贾政身边的人。
  “你倒是难得过来,可是你们老爷有什么吩咐?”
  “是大喜事,我们老爷特地叫往府里各处传信。”那小厮喜气洋洋,拱拱手,下一句话如平地惊雷。
  “林宅传喜讯,林言老爷榜上有名,乡试第一,高中解元!”
  小厮见没留神贾琏似乎呆住,自己喃喃着感慨:“一早知道林老爷是会读书的好料材,只是那会还顾及他年轻。谁知有这般造化,果真应了那句老话‘英雄不问岁数’——二爷,我还得给我们老爷回禀去。”
  他是走了,留贾琏一人呆怔,又茫茫然回去。
  王熙凤自然也听到那些话,她脸上的红霞作了阴云,白里泛着苍青。
  贾琏呆了一会,又把头撇下。桌子上那杯未动的茶水似破了的镜子,这会又匆匆粘连起来,歪歪扭扭,什么都映照不分明。他闷声思量半响,跟熙凤道
  “你使人把那几个赶得远一些——往庄子上赶,别叫她们再撞了谁的眼。至于林妹妹那儿,二妹妹性子慢些,你叫三妹妹多邀着林妹妹来玩。大家姑表亲的,同在京里,不来往像什么样子。”
  “还有你言二爷。”他顿一顿,把头别过去:“我往后,往后自与他说,必不叫他多心。”
  荣国府的惊雷在林家宅院却作了和风细雨,管事媳妇一口气说了,满屋都是暖洋洋的喜气。
  “姑娘大喜,哥儿大喜,实实在在的解元公,十几岁的年纪,想来在咱们这一朝也是头一份了!”饶是紫鹃,这会子也欢喜得站不稳、坐不住。她手里攥紧帕子,又快速抖开去,只冲着黛玉道:“姑娘!姑娘!”
  黛玉原本在榻上坐着,这会直了身子,跟那管事媳妇道:“他可还好?身子可还好?来传话的又说什么,你仔细与我说。”
  “好,都好。咱们爷儿才得了报喜,立刻就派遣那几个机灵的小子乘快船往京里来——斐府去过,也使人往荣国府那边去,秦府、陈府的老爷也都知道了。”管事媳妇欢喜的不得了,她十个指头两只手,来回摩挲,好像已经看到那写了林言名字的金榜了。
  “姑娘,咱们这一次,是真的——”那上了年纪的管事媳妇的声音不自觉哽咽,她微微拍着自己胸脯,连着呼吸几次:“姑娘跟爷儿都可以安心了,咱们爷儿年纪轻轻就有了这等名声,将来的福气还大着呢!”
  “老爷、太太有知,也能安心了。”
  那夹杂着哭音的欣喜好像玻璃盏里的滚珠,叮叮作响,听得人心头一颤。转眼又划过微凉,留下的光像水一样。
  身边人欢喜的声音渐渐听不清了,黛玉撑着下巴,又往窗外看去,好像那极高的云海能承载着她的注视看到苏州——
  佛奴这会会不会已经在回城的路上?
  他走的那会,她跟他说不要紧着赶路。趁着机会沿途玩一玩也好,无论是去是回都要顾及身体心绪。
  可是......
  黛玉肩膀一松,很无奈地笑起来。
  佛奴必定归心似箭,想来这时候早已经登上回京城的船。
  “叫人往那边等候着,船一靠岸,就叫厨房炖上些好消化的饭菜。”黛玉只记挂水路颠簸,不知道林言是否能安稳三餐:“快,将他那儿的坐垫、席子、寝被都整理出来,莫要到时候不够绵软。”
  丫头媳妇自应着,调侃着说有姑娘记着,那房里的东西是一点怠慢都不曾挨。黛玉也忍不住笑,她的双手
  捧在脸上,想把飞扬的唇角压下来,结果‘镇压’不成,却是把自个指尖顶起来。
  “只在这儿笑我?快去,快去。”她只得这样说,一整颗心里,全是那还在水上的船。
  第59章
  又归京贾府斐府
  水嫩嫩的碧绿小菜一点菜梗不见,拿鸡汤煨的,没什么油腻,只有满口清甜。
  林言跟黛玉说,他人在苏州,对这一道菜却很想念。
  “这真是稀奇事,擅做这一道的厨子在苏州养老。你爱吃,合该是苏州更地道些。”黛玉久不见他,竟觉得处处都新鲜。这会对坐看一会,直到林言抬头,才搁一小碗细米清笋粥在跟前。
  “姐姐近来觉得笋好吃些?”
  “话说在早先,你这回若是又叫人多采买笋子。回头落了李婶子埋怨,我可不替你说好儿的。”黛玉失笑,只是看着林言亮晶晶的眼睛,说话哪有半点责怪:“你怎么瘦了这么许多?”
  “姐姐这话问的,还以为我原先多肥胖呢?”
  “你自己不当心照顾自个,却来怪我记性不好了?”
  “哪儿能呢,姐姐,我真没瘦下来——不信,不信你问文墨。”
  “哼。”黛玉下巴一点,眼睫一遮一抬,笑着冲着林言道:“你俩惯是一气,我才不问。”
  “那可不好说,你说文墨听我的,那我可是早就吩咐了他,叫他千万听你的。”
  晚饭稍歇,这会他们又从了家里的规矩。如父亲教导那般,饭后过一时再吃茶。外面的天色此时也懒怠下来,虫儿热得发昏。支支吾吾的声音听不分明,只是月亮似有人拿香点出来的孔,边缘带着发焦的金。
  林言扭头往窗外看,跟黛玉道:“我虽说是回得早些,可也是因着东西早也打点好,这才使得路上不紧急——姐姐别担心了,你瞧,各处都康健着呢。”
  他原本确实是想快船折返,然而柳湘莲劝告,说‘上回是事出有因,这会本就是刚卸下一份心事,回头路上疾行只怕对身子不好。’文墨把这句话记在心里,说什么也不答应林言的主意。
  友人好意,林言不好推辞。于是又是许多日慢水,这才在日思夜想中回到家里。
  柳湘莲并没有跟着林言一起回来,林言拗他不过,只好吩咐苏州的管事,即便他不在也好生招待柳公子。
  这时正说着,茶也端上来。黛玉前些日子拿花果晾晒的,盛在玻璃杯子里倒是别有一番意趣。
  林言并不急着喝,他擎着那玻璃杯向里看着。杏子色的城邑里住着圆的扁的的住客。有几朵花瓣卷曲着,林言看不出是什么,只把脸凑得更近前了。
  黛玉原就觉得这样有趣,又因为难得见他这样的举动,自己便也凑近前去,问道:“你在这里面得了什么至理名言,也让我听听。”
  林言把杯子往光底下挪一些,笑道:“若说有什么老神仙指点迷津,却怕仙家凡间沧海桑田,等我听完指点出来,不就变了白胡子老头了?真跟那些故事里似的——”
  “哎!这样的话,往后不许说。”
  一根指头作了急,直直盖到林言嘴上去。黛玉晓得自己反应大了,可她并不喜欢那样的类比:去往仙人住处,听了几耳真言,回首人间过百年。又若是,打开一个匣子,存放的青春岁月尽归还,一刹那廖廖枯朽,不如,不如......
  “姐姐不叫我说,自己也别想了。喏,我摸着这木头桌案‘呸’三声,方才的话就不作数了。”林言另一手把黛玉的手指牵下来,又晃一晃手里的杯子,道:“你瞧,这里面跟一方小世界一般。”
  果然呢,玻璃杯里茶液还满,这会又泡得更久,杏子落入黄昏,底下是红褐色的暗。切开的圆润的果子公平地铺在底端,只是不改柔和本色,盛托着漂浮的花瓣。有的花瓣正黏在玻璃上,虽是晒过的,可迎着光去看,还能见到一些纹路,又说它们从前如何盛开,这会又如何免于落进尘埃。
  黄昏下是火烧云,云后便是披了影子的房檐。茶杯端在手里,不时晃动,林言看着看着,忽然见到一只眼睛透过两道杯壁,一座城池,就那样笑着朝他看过来。
  他不知怎么想的,忽然收了手,将那片黄昏引到五脏间。
  “果真是听了真言?我这样的肉体凡胎,竟是一点也不许见。”黛玉因他忽然的动作有些怔愣,自己慢慢坐回去,倒也捧着玻璃杯子细看。
  只是自己这一杯却杂乱些,不如佛奴手里的那一只好玩。
  外面忽然就落了雨水,在院子里乘凉的小丫头先是‘哎呦’一声,然后又笑起来。黛玉也笑起来,她欲打开窗户,然而林言快一点——将那窗抬出一个小口,叫风进来,雨却进不来。
  “屋里搁了冰块,但到底不如这样舒服。”他回头跟黛玉笑,期望得到一样的看法。这样的想法令他的五官一下子柔和起来,这样殷切的神情让人生不出责怪。
  更何况黛玉满心只有想念。
  “‘梅雨霁,暑风和,高柳乱蝉多’,你刚走那会吩咐人提前粘了早蝉,这一个夏天,蝉鸣都少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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