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周先生却没让他继续:“看来这些都太简单了,我再帮你找找。”
  语气很像是挑大白菜,这根大白菜不好,换个更好的,若是被准备上这门课的先生听到,恐怕要气死。
  ——每年很多学生都卡在这里,最简单的功法都很难理解运转。
  归雪间不是很明白,他问:“先生,心法的最后灵力总是要通过仙骨进入灵府的。但我没有仙骨,灵力就那么消散了。”
  周先生语调上扬,“嗯”了一声:“灵力可以留存在你的经脉中,即使是再微弱的灵力,也能修行法术,这是常人所不能及的。不要以为没有仙骨,你就什么法术都用不了。”
  他没再继续整理古籍,转过身,对归雪间道:“修仙也是修心。你的心境提升,等日后弥补仙骨的遗憾,必然会一日千里的。”
  炼气,筑基,金丹,这些阶段大多是炼体,与心境无关,只有更高的境界,更接近天道,才会有所感悟。
  归雪间没上过课,没有过老师,无从对比,但觉得周先生真是一个很好的先生。
  于是,他又问:“那什么是修心?”
  周先生没有不耐烦,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平和,认真地教导归雪间:“你的执念,或许是你的道,或许不是。你要找到自己的道。”
  竹叶落在书页上,周先生抬手拂去,声音略低,似乎是想到过去的事:“我执念太深,仙修的不大好。”
  归雪间很疑惑,周先生七年结丹,这都算修不好仙,别人算什么?
  不过很快,那些哀愁散去,周先生又没什么好先生的样子了:“那你没有仙骨,我也没怎么教过学生,只能先这么修着了,还能怎么办?有灵力总比没灵力好。”
  能怎么办,先凑合吧。
  听了周先生的话,归雪间对修仙又多了很多期待,不是只想着找回自己的仙骨了。
  剩下的不用试了,时间好像还早,归雪间觉得要做点什么。
  和那些从小在师父身边修炼的人不同,归雪间并没有和人有过什么接触,和师父就更没相处过了。
  但他知道尊师重道的道理,于是问:“先生,要我帮你理书吗?”
  周先生皱了下眉:“我收你当学生,又不是找个奴隶过来,书还没读,仙也没修,就成天干活。”
  归雪间“哦”了一声。
  周先生阴阳怪气地笑了:“还是你就这么想为师的?”
  归雪间说:“怎么会?”
  周先生拿着书的手一顿,有点想敲归雪间脑袋的意思,但犹豫了一下,没能下得了手。
  他说:“不行。敲坏了我得给你买丹药养病,你那个师兄也要找我算账。”
  这个师兄是于怀鹤。
  归雪间笑了笑,觉得是周先生找理由,但他怕痛,不被敲是最好的。
  周先生叹了口气:“你有个师兄,他敲起来顺手,本来就不聪明,也不怕敲笨了。”
  这个师兄,是周先生之前收的学生,归雪间还没见过。
  又过了一个时辰,会找周先生算账的“师兄”于怀鹤来接归雪间回去了。
  其实不是师兄,但不能告诉别人。
  第24章 唇舌
  于怀鹤一边等人,一边靠在竹子上看书。
  是靠着的姿势,但竹子还是笔挺的,像是没收到任何外力。
  归雪间走过去,奇怪地问:“你靠在竹子上,为什么竹子没动?”
  于怀鹤起身,甚至连一片竹叶都没有晃动:“练习身法。”
  客观意义上来说,归雪间是个弱不禁风的病秧子,大多时间都在休息,对于怀鹤实在是很佩服。
  不愧是龙傲天,无时无刻不在修行。
  想到这里,归雪间说:“路很好走,我不会迷路,你可以不用来接我。”
  这样于怀鹤有更多时间用来修炼,或许会轻松点。
  于怀鹤看了他一眼:“没忙到那种程度。”
  好吧,是不同意的意思。
  归雪间觉得于怀鹤把自己想的太过脆弱,对自己失去信任,似乎独自做什么事都可能出现意外。
  归根究底,还是初遇时自己才重生,魂魄和身体之间太不适配,感知过于迟钝,闹出很多问题。
  跳楼——被这个人接住。
  出逃——半路晕倒。
  生病——遭遇大夫恐吓。
  他现在已经好多了,但于怀鹤承诺要保护他,作为龙傲天,太有责任感,所以仍不能放松警惕。
  归雪间想来想去,这么觉得。
  他走在于怀鹤身侧,又要开口说话了,像是要将过去十多年被迫的沉默安静全都弥补回来。
  于怀鹤虽然话少,但不是不理人。
  归雪间讲了自己今天试了几本心法的事,又问:“你学的什么心法,灵力才会如此凝练?”
  按照周先生的意思,灵力是从天地间汲取而来,但根据心法不同,也会表现出不同的特质。
  于怀鹤说:“归元门的心法,《大归经》。”
  归雪间问:“是不是很厉害?”
  其实直接问别人的内功心法是很冒昧的,一个名字就算了,问得再多,就有窥探弱点的嫌疑。
  但归雪间根本没想那么多。
  于怀鹤也没想,他对归雪间解释道:“归元门入门的要求很高,须得灵府天生比常人能容纳更多灵力。而《大归经》会将灵力锻炼得极其精粹后再归入灵府,太过凝练,就显得稀少。所以想要提升境地,需要远超常人的修行时间。”
  最后,于怀鹤说:“《大归经》并不适合初学者,而我手头也没有别的心法,想你来书院后,再挑选合适的。”
  归雪间恍然大悟。
  周先生是很天才,七年结丹,但于怀鹤明显更加天才,竟然到十八岁才金丹,这不太对。他之前还以为是幼年时修行很慢,现在想来,是归元门的心法太过奇特。
  首先,修炼的要求是灵府要比普通人大,再来,同样时间,汲取的灵力又比普通人少,两相叠加,想要提升修为,真是难如登天。
  难怪归元门如此凋敝,这要求也太高。别人修仙,仙骨、悟性、经脉,其中之一天赋绝佳,便可远超众人,归元门得每一样都出众,才能赶得上别人的修行速度。天赋一般的,还未修出什么成果,寿命就快结束了。
  ……不对。
  归雪间的脚步一顿,想到更深的事。
  于怀鹤的母亲和自己的母亲是师姐妹,说明她们拥有同样的体质。而于怀鹤也有相同的灵府,或许这种体质是有很大概率会继承。
  他的灵府可以承受得了白家的改造,容纳了堪比渡劫的灵力。
  那自己会被选中,甚至母亲会嫁入白家,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阴谋吗?
  失神间,归雪间不小心一脚踏空。
  没跌倒,因为于怀鹤在察觉到的一瞬间就扶住了他。
  归雪间定了定神,低声说:“谢谢。”
  于怀鹤看着他,平静地翻旧账:“能不来接吗?”
  ……于怀鹤对自己脆弱不能自理的印象可能又加深了。
  归雪间有点绝望。
  不过这点意外也冲淡了归雪间的不安。
  他现在不在白家,而在紫微书院上学,烦恼的不是该如何保住性命,而是该怎么消除于怀鹤对自己的错误认知。
  再回到居所,几个舍友全都出来透气,正在巨树下的石桌边坐着。
  三间屋子能住六个人,目前只来了五个,不知道是另一个人没到,还是房间没分配出去。
  归雪间停在石桌边,看向两个陌生人。
  那人,不,是那妖有着一头灰白长发,血红眼睛,相貌和人族有很大差别,放下酒杯,语气中有几分醉意:“别风愁。”
  归雪间认出来,这人是那天去考试时撞见的妖族,看起来脾气不大好,又是摔门而出,又是白日饮酒。
  他移开目光,至于另一个人,模样长得端重,面容俊秀,长得实在不差,但怎么不差,也是个没有头发的和尚。
  那人将盏中的酒一饮而尽,笑眯眯道:“贫僧严壁经。”
  归雪间忍了忍,没忍住:“修佛还能喝酒吗?”
  严壁经笑意更甚:“是这位施主请我的,我不喝,别施主也是要喝完的。既然如此,我喝还是他喝,又有什么区别。”
  归雪间:“……”
  眼前这位师傅还没到大师的年纪,却已经有了大师的风范。
  归雪间说:“归雪间。”
  又好心地介绍:“这是于怀鹤。”
  别风愁很愁,依旧是喝酒。忽然间目光一顿,落在归雪间身上,鼻子皱了皱,似乎嗅到了什么:“你从周横那回来的?”
  归雪间很尊师重道,纠正他:“是周先生。”
  别风愁一下子酒就醒了,急冲冲问:“你在他那里读书?你是怎么通过考试的?”
  于怀鹤站在一旁没有出声,左手搭在归雪间的肩膀上,似乎很放松,但无论有什么意外,他都能立刻挡在归雪间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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