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公子且慢!”天南从侯生背后喊道。
  侯生听到他的声音,倒是停下了,转头看到天南跑到自己身边,将一个包裹递给了他。
  “侯公子,我看您面色有些不好,这是我曾经游历四方带来的药,能够治天下所有的病,您且收下。”天南说道。
  侯生是没有什么病的,但既然天南都这么说了,他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接过那东西之后,侯生大着舌头道:“下回,下回再来了,我请你喝酒!”
  天南笑着点头,目送着侯生晃晃悠悠离开。
  此时天色已晚。
  侯生拎着那包裹走在回府的路上。
  这几日云京的雪已经停了下来,街上的积雪早就化了,才不至于侯生走路滑倒。
  走着走着,他踩到了什么软绵绵的东西。
  “嗯?”侯生皱着眉,费劲弯下腰,打量着地上的那物件。
  凑近之后才闻到一股腐烂的臭味。
  他猛地被熏,差点吐出来。
  酒醒了大半,侯生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这才惊觉那是一具尸体。
  侯生猛然瞪眼,手上的布袋也落在了地上,灰色的粉末从中露出了些许。
  这是侯生回府的必经之路,平日熟悉的街道此刻仿佛变成了黄泉之路,像是暗处正有什么黑白无常在等着索命,让侯生心中一紧。
  他也顾不上落下的东西,连滚带爬地往自己府上赶。
  年尚任虽为大理寺少卿,但因本人无能,加上年家大公子的身份在此,他平日在大理寺相当清闲。
  云京中若是出什么事,大多是由大理寺卿方徊处理事务。
  第二日一大早,刚下了早朝,方徊便被一个仵作拦了下来。
  那仵作支支吾吾地说了自己昨晚在侯府门口看到的尸体。
  方徊眼前一黑,他今年才二十有六,头发却已经快要掉光了。
  下了早朝后,还没回去缓口气,就听到仵作的话,方徊只觉得眼前一黑。
  不过他还是尽职尽责地跟着仵作到了发现尸体的地方。
  路上遇见了年尚任,虽说没什么用,但方徊仍然叫上了他。
  几人来到案发之地,看到了那具尸体。
  看上去是个年龄不大的孩子,身上穿着灰色的衣服,已经染上了血。
  致命伤看上去是脖子侧面的刀伤。
  方徊叹了口气,最近京中来了不少流浪的孩子,或许这也是其中一个可怜人之一。
  只是这些流浪的乞儿大多是孤儿,无父无母,就算查明真相也没有什么意义。
  无奈,方徊只能先让人将此处收拾干净。
  刚吩咐完,他便听到了身旁的年尚任突然咳嗽起来的声音。
  方徊转身一看,注意到的正是表情有些仓皇的年尚任。
  方徊眯了眯眼,敏锐的直觉让他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咳……咳咳!”年尚任咳得更大声了,脸色透露出病态的潮红。
  看上去像是又犯病了。
  见状,方徊说道:“若是少卿身子不适,不如先回去歇着。”
  方徊说话一贯毒辣,就算惹不起年家,他平日也没少阴阳年尚任。
  毕竟此人占了大理寺少卿一职,却总是一副病恹恹的模样,根本帮不上忙不说,甚至有时还要顾及他的情况。
  有时事务多了忙起来,方徊连个帮手都找不到。
  年尚任倒是已经习惯了,他不紧不慢地又咳了几声,将方才捡到的东西塞到自己的袖中。
  随后慢悠悠给方徊行了个礼,竟真的转身离开了。
  留在原地的方徊握紧拳头。
  气煞我也!
  方徊深吸一口气,心里又骂了几句,强迫自己不再想旁事,开始观察现场。
  “你是何时发现死者的?”方徊询问一旁的仵作。
  那仵作想了想:“子时前后。”
  方徊拧眉,蹲下观察那尸体的情况,看上去已经过去了好几日。
  仵作的证词倒没什么用。
  方徊正准备起身,却注意到了尸体手旁的些许灰色粉末。
  昨晚下了一阵小雪,正常情况下那些粉末会被盖住,但不知为何那些粉末被人翻了出来,甚至在一旁还有手印。
  方徊顺着手印的方向看去,发觉手印消失的地方,是方才年尚任离开的方向。
  想起刚才年尚任的异常,方徊若有所思。
  他手指沾了些那粉末,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隐约能闻到些呛人的味道。
  看上去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侯府,早朝时他并未怎么注意到侯生的情况,也不知此事和他有无关系。
  方徊默默用雪将指尖清干净,随后默默起身,又问了仵作的家住何处之后,便动身离开了此处。
  等到他离开之后,那仵作也慢慢离开了此处,身上刻着“杀”字的玉佩在衣襟中若隐若现。
  *
  丰乐楼,下了朝之后,侯生便往此处赶。
  刚进去便察觉到了不对——今日的丰乐楼格外安静。
  但楼里的人却异常之多,以正中央为中心里三层外三层的站满了人。
  周围都是生面孔,侯生随意拉住了一人,问道:“今日这是什么情况?”
  被拉住的那人身高不足,站在最外头探头探脑,听到侯生的问话他也丝毫没有移开视线。
  “今日那位李公子不知为何要举办诗会,谁若是赢了便能获得赏钱,不少人都过来凑热闹了。”那人说道。
  李公子,李存裕?
  侯生心中一惊,莫名有些欣喜。想起自己上回和他见面,对方还和他谈话,侯生觉得自己比此处其他人高了一头。
  “这位仁兄可知要如何参加诗会?”一旁有人问道。
  被拉住的人摇了摇头,“我若是知道,也不会在此处什么都看不清也听不见了。”
  问话的人“哦”了一声,侯生也莫名有些失望。
  没过多久,前排传来了一阵惊呼。
  侯生踮着脚看了一眼,发现刚登台之人是昨日他还见过的天南。
  天南身着红衣,看上去虽然样貌平平,但眼神却透露着神采飞扬之感。
  而另一边的李存裕则被屏风遮住,隐约能看到他懒散的姿态。
  “竟是天南兄!”“看来这次夺冠之人就是天南兄了。”
  从周围人的感慨,能听出来天南在此处实在出名。:
  天南的诗写得极妙,古今典故信手拈来,有人从他的诗风中认出了他的身份。
  “前些日子云京郊外的怀梦村有一位大善人,花光自己身上所有积蓄,救下怀梦村中数十人,那人留下了一首诗,署名也是天南,莫非就是台上这位?”
  台下不知是谁嘀咕了一句。
  慢慢地,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
  台上的天南仍然不卑不亢,仿佛没听到台下人的吹捧。
  李存裕没什么反应,台下已经还是夸赞起来。
  听到这些话,侯生不免有些心生嫉妒。
  而方才搭话的公子却突然嗤笑一声,语气有些不屑:“看这人样貌平平的模样,就知道他不是什么有才之人。”
  他声音很大,完全不避人,以至于周围其他观众对他的话有些不满。
  纷纷转头看向说话人,想知道此人凭什么大放厥词。
  “以貌取人不可取。”有人说道。
  “就是啊,看你长得也不怎么样,说话还如此嚣张,想必也不是什么有才之人。”
  周围人你一言我一语。
  被骂的那位公子却仍然一脸瞧不起周围旁人的模样。
  “切,不过就是个只会背些典故的庸人,若真是有才之人,为何连个状元都考不上?”
  当阿五下楼时,听到的就是这道熟悉的声音。
  他站在楼梯上,看向说话的那位公子。
  穿着一身紫色长袍。
  阿五认出来了,这是前几日出现的奇怪的家伙。
  阿五皱了皱眉,看向台上的李存裕。
  站在阿五的位置,能看到李存裕正饶有兴趣喝着茶看戏。
  阿五紧了紧拳。
  台下的气氛越发焦灼,那人说话实在太过欠揍,若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他们都想上前给那紫衣公子一巴掌了。
  争吵越来越激烈,天南的笑也彻底绷不住了,脸色黑了下来。
  不过变脸只是一瞬,很快他就恢复了以往温润的模样。
  天南朝那紫衣公子的方向走了一步,说道:“既然如此,不知公子可敢上台同我对诗?”
  众人为紫衣公子让开了一条路。
  “哼。”那紫衣公子从袖中掏出了一把扇子,大冬天就这么扇了起来。
  边从众人让开的路走过去,边晃着扇子大声道:“这楼里人这么多,全是穷酸气,可别沾到本公子身上了。”
  “欺人太甚!”“你这人说话实在太过难听!”
  台下被内涵到的众人忍不住骂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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