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经过多科医生们的快速筛查和查体,送来的病患们以最快的速度获得针对性治疗:
  六名昏迷病人被确诊是硬膜下血肿、颅骨骨折等等脑外伤,被神经外科医生接走做术前准备。
  神经内科留观了八名颅脑受伤、但未能达到手术指征的病患。
  骨科医生全员出动,确定了七名需要紧急手术的病人,以及三十九名可以择期手术的病人,一跃成为全院最忙碌科室。
  普外科接走了五名腹腔出血、准备做剖腹探查和修补的病人。
  眼科接走了两名眼球破裂的病人,送到手术室紧急手术。
  妇产科也接走两名女病患,在急诊内科诊室里做修补缝合。
  邵院长默默在心里叹了第一百零一次气,所谓“不幸中的万幸”,一是赵鸿抢人抢得够快,送诊也够及时;二,病患们都饿了不少时间,可以做手术。
  麻醉科在休息了十天以后,面对一张又一张手术通知单,全员行动做各种准备。
  就在其他病患忍受皮肉伤的痛楚时,就闻到极为诱人的吃食的香气,食堂主管樊主任推着大餐车进入抢救大厅:“邵院长,炖蛋到了。”
  病患们面对透明小碗里的黄澄澄、冒着热气的炖蛋,眼睛都看直了,双手捧住,看了又看。
  很快,小勺也发给他们,意思再清楚不过。
  于是,病患们在大长公主的解释下,小心翼翼地用小勺挖了一勺,再更加小心、生怕掉在地上,迅速塞进嘴里,立刻被滑嫩的口感征服。
  每个人都吃得不抬头。
  樊主任又推着大餐车走去门诊,魏璋向他们解释炖蛋和吃法,然后逐一给他们派发。
  急诊门诊都充满了食物的香气。
  而每位病人都忍不住想,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滑嫩的吃食?把自己的一份吃完,饿了许久的肚子当然不满足,只希望再来个十份八份的。
  半碗炖蛋吃完,病患们的心和身体都暖和起来,却也因此感受到伤处更多的疼痛。
  樊主任秉持垃圾要好好分类的原则,收走每人手里的塑料碗和小勺,装进分类垃圾袋,之后才推着大餐车离开。
  病患们眼巴巴地看着推走餐车的樊主任,又纷纷把“能不能再来一碗”的话憋回去。
  魏璋向他们解释:“你们饿的时间有些久,暂时先吃这么多,等过一个时辰,还会有其他吃食。”
  病患们先是死里逃生,然后就被送到飞来医馆,躲避医护们,闹了大笑话不说,最后还是被大长公主劝服,才能安心地留在这里,顺便捡回了一条小命。
  这算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吗?
  望着格外明亮、奢华得难以言喻的飞来医馆,病患们忧心忡忡,这后福是不是太大了?
  ……
  傍晚时分,忙活了一整天的赵鸿坐在马车里掐点驶出国都城,径直向飞来医馆急驰,后面的马车和牛车上堆满了大郸的军帐,可以让病患们晚上好好休息。
  想到大长公主和月儿,以及早晨救出的那些人,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
  当然,赵鸿从不怀疑飞来医馆的高超医术,只是想了解他们的病情。
  大长公主和月儿能不能好好吃东西?妙音的烫伤有没有恢复一些?以及受伤的看妇们。
  一想到今早冲进监狱时的情形,赵鸿特别明亮的双眼仍然带着怒意,今日早朝先是狠狠惩治了关押临时监狱的监司和看守,以及他们的上官。
  因为赵鸿自己就是实证,所以大臣们无话可说。
  但在处罚的程度上,朝臣们给出的意见却严重偏轻,这让赵鸿愤怒不已,但脸上不显,仍然与他们周旋,好在最后的处罚还算公正。
  赵鸿满脑子要处理的事情,除了大长公主,最想见到的人是老师,不知道他在地坑院保护孩童们能不能习惯?又或者,自己还没想出让老师无法拒绝的看病理由。
  想什么理由呢?
  正在这时,一匹快马急驰而过又扭头冲着马车而来,紧接着越来越多的马匹围过来,把赵鸿的马车围得无法继续赶路。
  赵鸿与崔主任有约定在先,必须按时回到飞来医馆,把治疗方案的最后部分完成。
  偏偏拦在马车前面的是现任太傅凌辽,作为这两天悉心教导自己的新老师,赵鸿只能下车相见:
  “凌太傅,您有何事?”
  凌太傅行礼后、递上邀贴:“今日是家父八十寿宴,不知殿下能否赏脸饮一杯薄酒?”
  赵鸿望着其他围住马车的人马,意味深长地微笑:“凌太傅,只是一杯薄酒而已,您何必动用这么多人手?”
  “爽快!”平日不苟言笑的凌太傅露出大长辈式的慈祥笑容,同时伸手,“齐王殿下,请!”
  赵鸿随手招来护卫:“你将后面的马车都带去方沙城,转告崔主任,某今晚不回飞来医馆。”
  “齐王殿下……”护卫有些迟疑,毕竟郑国公和魏国公下的命令是护送齐王按时往返飞来医馆,这半路赴宴。
  赵鸿哪会不知道一杯薄酒后面的深意,这是群臣的试探,如果能极好地融入寿宴,完成第一次与群臣的私下集会,就能探出他们对自己的接纳程度。
  而于情于理,自己都没有拒绝的理由。
  赵鸿催促:“快去!”
  “是,殿下!”三名护卫骑马离去。
  此时,赵鸿身边还剩九名护卫,即使如此,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也只能硬着头皮闯。
  “凌太傅,请。本王调个车头,立刻跟来。”赵鸿镇定自若。
  三刻钟后,赵鸿的马车在凌太傅家宅前停住,下车时还带了礼物。
  凌太傅的宅子建得极为气派,门前车来车往,送礼的官员们多到排队的地步。
  赵鸿一眼扫过,这些官员大多数是秦王和晋王的党羽,事实上,这些人对自己都有明显的敌意。
  不仅如此,赵鸿还发现,凌太傅请了许多官员,但没请魏国公和郑国公,这就意味着,凌太傅做了个很大的局来试探自己。
  然而,对于凌太傅来说,阿耶寿宴能请到齐王殿下,实在是莫大的荣幸。
  所以,赵鸿走到官员们的身后排队,立刻就被人簇拥到最前面,交付完礼物,说了喜庆吉祥的话,就被凌太傅亲自迎进凌家大门。
  而此时,夜禁开始了。
  凌太傅先恭敬地带着赵鸿参观宅子各处,然后又领着自己的阿耶见过齐王殿下,客套话说了很不少,中心思想只有一个,齐王殿下的到来令凌宅蓬壁生辉。
  赵鸿知道凌太傅最喜欢夸人,所以只是按礼数回答。
  凌太傅的阿耶拉着赵鸿说了不少话,核心内容就是凌家上下忠心耿耿。
  不管他们父子俩怎么说,赵鸿的回答都符合礼数,而且没半点不耐烦,显出极好的耐心和教养。
  等赵鸿都饥肠辘辘的时候,凌太傅父子才领着他去了宾客满座的花厅。
  赵鸿刚一走进去,就看到官员们齐刷刷地行礼,说了“免礼”后,被凌太傅送到贵宾位上坐着。
  随着凌太傅的三下拍手声,凌家女使们端着食案走进花厅,给每个食案上摆放菜品。
  大郸无论是宫宴还是家宴,都是分食制,上的菜品视宾客身份地位各有不同,赵鸿的桌案上摆的都是山珍海味,而坐到花厅边缘处的客人们菜品就略差一些。
  凌太傅又拍了一下手:“上酒!”
  随着家丁们捧着酒坛而入,有些宾客们忍不住惊叹,凌太傅家宴竟然准备了玉冰烧、羊羔酒和雪花酒三种佳酿。
  事实上,不仅是官员们,就连赵鸿都有些惊讶,他对酒的了解完全来源于老师,也知道这三款酒价格不菲,且都是用粮食做的。
  玉冰烧,先用大米酿出黄酒,再用黄酒蒸出白酒,再把白酒和熟猪肉混合,封缸半年后开盖,滤掉所有肉渣,才有这样透明清亮的酒。
  羊羔酒和雪花酒的酿造比玉冰烧更费粮食和手工。
  毕竟大郸普通的酒都是绿色的,有些好酒的官员们还没喝到酒,脸庞和耳朵都红得像喝过两坛的样子。
  看着粮食做的酒,赵鸿却想到方沙城那些骨瘦如柴、即使送到飞来医馆都没能救回来的寻常百姓。官粮三番五次告急,凌太傅家却有这么多佳酿,真是极大的讽刺。
  酒已经是上品,菜肴更是如此,用料讲究而精美,宾客们吃着喝着,轮流敬酒、模仿七步成诗的样子说祝寿的话。
  凌太傅的阿耶年纪确实很大了,没撑过半场就提前告退,说是觉多已经困了。
  老寿星一离开,花厅内的气氛更加随意。
  于是,行酒令的、猜谜的、小赌怡情的……三两聚首,都已经玩开了。
  只有坐在尊位的赵鸿和凌太傅两人,仍然不动如山,讲着各自觉得客套的话。
  凌太傅用觥接了玉冰烧,然后又命人给赵鸿也倒上,笑得特别从容:“齐王殿下,老臣干了,您随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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