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他的音调拉得长,阴阳怪气的意味十足,白元修每每都会被对方这样子给激怒,但这会儿他想到另一件事,只按下火气问:“苏堂主怎么样了?”
  “在那边的牢房里,”萧青朝旁边偏了下头示意方向:“她刚被喂了软筋散和蒙汗药,估计这会儿又昏睡过去了。”
  白元修拧起眉,追问那少年究竟是对他们做了什么。
  “也没什么,就江湖上那一套。”萧青走到墙角那坐下,语气平淡地回答。
  所谓江湖上的套路,无非就是引.诱下药、威胁逼迫,白元修打定了主意要问个清楚,也不管萧青是什么态度语气了,也找了个位置坐下,问:“他用什么威胁你?苏堂主吗?”
  萧青看了他一眼,抬手支在自己的膝盖上,就这么托着腮、歪着头看向白元修:“如果我说是呢?”
  白元修觉得萧青的态度有些奇怪,但他又想,自多年以前,朱雀堂主一直就处处照顾萧青,那萧青看重对方不也是理所应当嘛。
  白元修把心底那股酸气压回去:“是就是呗。”
  萧青看了他一会儿,原本还弯着的嘴角也慢慢放了下去:“他会一种特别的迷药,据说是他家里传下来的配方,只要稍微离得近些就会被影响,头晕乏力,内力一点都用不了。”
  朱雀堂主苏无思当初去买胭脂,那水粉铺子里本来就时常弥漫着一股香气,根本没发觉到不对。
  而后萧青知道了苏无思失踪的消息,只和教主说了一声就匆匆下山去找。
  他确实找到了苏无思,但是那时苏无思说不出话,没法提醒萧青别靠近,那洒在苏无思身上的迷药是翻了倍的,只几息就让萧青动弹不得。
  而后他们又被喂了不少的软筋散,哪怕从迷药里醒了也做不了什么,但苏无思脾气火爆,被这么算计了当然嘴上不饶人,那少年嫌聒噪,直接就这么一直给苏无思喂了蒙汗药。
  “苏堂主也真是的!少说两句让自己好受点儿不行吗?”白元修忍不住说道,但很快他又叹气:“不过要不是这样,她也不会是朱雀堂主了。”
  其实在武林会上,有些人说的确实没错。
  女子大多比男子难,那些公主都免不了被当做礼物赏赐似的嫁出去,更何况是普通人家的呢?
  世道如此,这江湖也偏不到哪儿去,像苏无思这样的厉害女子确实有,但她们注定也就和世人所以为的不一样。
  白元修看了看萧青,本想问问对方是怎么和苏无思成为至交的,但又觉得这时候要是问了,就好像在吃这两人的醋一样似的。
  他才不会表现得那么小气!
  白元修琢磨着用词语句,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那少年......是不是认识你?”
  萧青看了看白元修,忽然笑起来,只是这笑并不愉快:“你那么拐弯抹角做什么?直接问他和我有什么仇不就好了?”
  白元修没说话,萧青也像失了所有的兴趣一样,只往后靠在墙上,双目无神地看着那玄铁栏杆外的油灯。
  就在白元修以为萧青再也不会理他的时候,却忽然听到对方说话了:“白元修,你知道我会什么会一直待在魔教吗?”
  白元修当然不知道,而不止白元修,整个江湖都不知道为什么萧青会愿意待在魔教不走。
  萧青那身功法诡异,但配上他的掌法却显得有种别样的美感。
  总有人说一身白衣的魔教左护法就像是寒霜仙子一样,再加上其本身又克制守礼,和魔教的风格确实有些不搭。
  萧青本事厉害,曾经云华门还不是第一门的时候,前一位的正道第一人就找过萧青,答应给其门派长老之位,位同副掌门,比魔教要享受不知多少,可萧青却拒绝了。
  而后紫苑带着她的弟子们打上了云华山,成了云华门,曾经的正道第一门派迁怒萧青,前来寻仇过数次,但通通都被打了回去。
  白元修也还记得这件事,当时萧青只打完就走,根本不会和向来不对付的白元修多说一句话。
  而此时,萧青却在这冰寒的地牢朝白元修柔声道:“我十二岁去了魔教,是为了杀教主。”
  第16章 他可能会死
  那年萧青十二岁,他找上那西方魔教的时候,对于教主来说就跟一个成年人面前站了个才会走路孩童一样。
  萧青当然打不过魔教的教主,对方连武器都没亮,像提只猫崽子一样就把萧青提了起来。
  “当时我用尽所有的内力往他手腕打,你猜后面怎么样了?”
  萧青并不是真的要白元修猜个结果,他问完后只自顾自地往下说:“那内力打在教主身上,就好像对着那烈日暴晒过的沙子砸了一拳似的,除了烫伤自己,什么结果都不会有。”
  萧青战败了,教主虽然讨厌小孩儿但也不会下杀手,只是把萧青扔出了门。
  那会儿萧青浑身是伤,被这么一扔也是伤上加伤,但好歹是没丢了命。
  “两年后,我师父被仇家报复,我侥幸活了下来,恰好教主带着他的老虎在那儿游玩,他救了我。”
  萧青垂着眸,语气也越来越慢,像是说困了:“教主是我的恩人,他愿意留着我......我就一辈子都待在魔教。”
  “我师父是死了,但是他的仇人还活着,”萧青停顿了一下,长长呼出一口气:“一切......总是要算清的。”
  之前,白元修在暗处看见那少年时就有种奇怪的感觉,这会儿萧青一说,白元修才猛地应过来,他曾见过那个少年!
  那是在半年前,他们还住在南边的一个小村子里,白元修还记得那天他一早就出了门,本来是打算摘点儿酸甜的野果回来个萧青开开胃,结果在山脚就看见了一只雪白的兔子。
  他想起以前他们在花灯夜市上,萧青对那只兔子灯喜欢得紧,多半也是喜欢兔子的,于是白元修追着那兔子就进了山。
  后来他追丢了兔子,又想着给萧青做酸甜鸡丝吃,又跑去打山鸡,可山鸡还没打到,他就听到萧青遇到危险的消息。
  而那天他离得远、心里又急,这会儿仔细回想了才发现,绑走苏无思和萧青的少年和那天袭击萧青的就是同一人!
  一想起这事,白元修就回忆起村里曾整日受他帮忙的村民们,在事后都一个个躲得远远的,全都一副躲瘟神的样子,生怕和白元修他们扯上关系。
  而那个来给他报信的男人,竟是却是在往日里最胆小怕事的。
  白元修忍不住朝萧青看过去。
  那事发生的第二天,萧青原本正替一个小孩儿捡起了藤球,可下一秒,邻居的婶子就脸色大变地冲出来、一把将那孩子拽回了家,萧青当时拿着藤球那落寞的样子让白元修记了好久。
  白元修的视线忽然一顿。
  他匆匆起身朝萧青大步走过去,直接伸出手往对方额头上一摸。
  手掌下的温度高得过分,白元修瞬间脸色沉了下来,他暗骂了一声,手上的动作倒是轻柔。
  “萧青,萧青?”他对怀里的人喊了两声,但萧青依然紧紧闭着眼,呼吸粗重。
  白元修看了看空荡荡的四周,果断就开始脱衣服。
  白元修不喜欢穿冬衣,而之前为了方便行动也没穿多厚的外袍,就连件防雪的斗篷都没有,这会儿只能拿外衫盖在萧青身上,虽然没被子那么能保暖,但也聊胜于无。
  本来就烧得晕的人感觉到了热源,难受得只想挣开,白元修手臂使了劲,把人紧紧箍在怀里,像是哄小孩儿那样一下下在对方背上轻拍着,好一会儿才让萧青彻底睡过去。
  白元修不禁庆幸自己没中了迷药,这会儿内力还能用,不然这温度他多半也得冻僵。
  他低下头看了一眼脸颊烧得通红的萧青,只在心里把那少年收拾了上百遍。
  这地牢看着简单,实则用的材质、结构设计都十分巧妙,白元修刚刚掉下来那地方根本就是陷阱,那通道湿滑,一处借力点都没有,只要进来了就别想再从原路出去。
  白元修的玄铁精剑是能削铁如泥不错,可偏偏这地牢里的栏杆也是玄铁精做的,他们身后这岩石又坚硬得离谱,就算是把那剑砍碎了也破坏不了。
  这样的强度,江湖上或许也就是魔教的教主能将其破坏了出去,其他人就只能成为阶下囚。
  按照萧青之前说的,苏无思被关在离这儿最远的一处监牢,习武之人五感发达,可凭白元修的耳力根本没听到任何动静,就证明苏无思的位置离他们绝对不近。
  白元修不禁想,在这毫无人烟的鞍央山里建这么多牢房,这宅子的主人究竟是想拿来关谁的?
  白元修只想了一小会儿就停住了脑子,没办法,他现在脑子一动就全是萧青的事,越想越搞不明白,只会单单搞得头疼。
  他重重叹了口气,把下巴搁在萧青的头顶小声嘟囔:“真是欠你的。”
  冬日大雪纷纷,而蓬松的积雪成了绝佳的隔音材料,让这阴寒的地牢里寂静不已,仿佛成了另一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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