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白元修这一路上都没怎么休息,这会儿抱着心心念念的人,困意一下就涌了上来,但他还得让内功就这么外放着当人肉火炉,只能艰难地撑着眼皮。
  在他不知道打了第几个哈欠后,他怀里的人忽然动了一下。
  白元修实在是困了,懒懒地问了一句:“醒了?”
  萧青没回答,白元修奇怪地低头,就看见这家伙正缩在他怀里,小心翼翼地抬眼瞄着他。
  白元修也被萧青这样子搞得没脾气了,只道:“凑过来点儿,我看看你还烧不烧。”
  他本意是让萧青挪挪位子,好让他能把手抽出来摸下对方的额头,可没想到,萧青却撑着他的腹部坐直了,直接把自己的额头抵上了白元修的。
  白元修直接被这突然的举动给弄懵了,他回过神一看,萧青又缩回之前的位置,拿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他。
  这乖巧的模样,不正是之前的“阿青”吗?
  一想起之前萧青常常撩拨自己的事儿,白元修气笑了:“不准装乖。”
  萧青轻轻哼了一声,但也没起开,只是凑到白元修肩上趴着,拿自己的手去垫在白元修背后,准备把那冷冰冰的岩石给隔开。
  白元修额角一抽,直接把人拽回来继续抱着,顺手把外袍往萧青脖子那掖了掖:“好好待着,不许动。”
  萧青这会儿体温降下来了一些,但按照白元修之前的经验来看,萧青的体温只有是摸上去偏凉时才是正常的,现在这体温和普通人差不多,根本还没好全。
  他看萧青还想把衣服拿下来的样子,直接“啧”了一声:“别乱折腾,一会儿又烧起来我就不管你了啊。”
  听到这话萧青终于不动了,靠着白元修的肩很快又昏睡了过去,嘴里还拿黏糊的声音念叨了句“好凶”。
  白元修原本以为萧青是故意说这话挤兑他,可一看,萧青根本就没醒。
  白元修不由得也泄了气。
  萧青这样子,明显是还把自己当成是那个撒娇卖乖的“阿青”了,凭借白元修对这位左护法的了解,他不用猜都知道萧青这会儿绝对是烧迷糊了。
  白元修感受着怀里的温度,觉得自己和萧青现在的关系挺奇怪的。
  要说他们是之前那两看生厌的仇人,那也不算,毕竟白元修可真狠不下心来像以前对左护法那样对萧青。
  但要说让他和曾经对阿青那样亲近对方吧,白元修又觉得做不到,老感觉哪儿哪儿都别扭。
  他收紧了点儿手臂,只在心里叹:走一步算一步吧。
  但事情的发展却远远超出了白元修的预料——萧青的病情突然恶化了。
  就算是当初萧青跳进那池水里受了凉,可也只是普通的发烧而已,但现在这模样已经根本不是发烧的程度了,萧青此时的身体让白元修这个功法炽热的习武者都觉得烫手。
  白元修不禁回想起临离开魔教前,青龙堂主和他说的那番话。
  那时叶南寻告诉他,当年萧青被教主带回来的时候受了很重的伤,众人都以为萧青是被人伤得血肉模糊,可那实际上,那些可怖的伤口大部分都是内伤所致。
  叶南寻为了把萧青救回来,用了不下五十种奇珍草药,后面又花了近两年才让萧青能像正常人一样自如行动。
  但这并不意味着萧青从此就没问题了。
  萧青一身功法诡异,像是股来自冰雪覆盖之地的气息似的,凌冽得有些过了头。
  类似这样的这种功法江湖上也不是没有,大多都是利弊对半,一般招式狠厉的,这也就意味着当其反噬时会给身体造成极大的负担。
  可世间万物都讲究个平衡,这功法既然能练,一定就有应对的方法。
  可萧青的状态不太对劲。
  叶南寻说,他当年就怀疑萧青应该是强行突破过功法,而这突破的代价,到现在萧青也没能还清。
  白元修一直不敢去想叶南寻口中的“代价”是什么,他此时抱着那烧得滚烫、全身是汗的人,慌得手都在抖。
  也是在这短短的一瞬间,白元修忽然意识到,萧青可能会死。
  第17章 你不要疼了好不好
  白元修把萧青抱起来,忽然觉得这人怎么轻得跟纸片儿似的。
  这念头实在是太不吉利,白元修赶紧把它从脑子里甩出去,他把萧青移到一只手上抱着,右手握着那柄漆黑的玄铁精剑,只重重地朝面前的栏杆上一砍!
  一股巨大的力道反弹在白元修的手上,刺痛传来,他低头一看,是把它的虎口给震裂了。
  白元修看了看这没有丝毫没有缺损的栏杆,又转身朝上方、四周、地面都各挥出一剑,然而正如他之前所判断的那样,这监牢没有出现任何能蛮力突破的迹象。
  白元修静心凝神,只站定在那玄铁栏杆前,又注入内力用了全力再斩一剑!
  “铛”的一声巨响,在这死寂的地牢里就宛如一道惊雷一样炸开,白元修眼睛一亮,那栏杆上竟是被他这一击打出了个小小的凹痕。
  这凹痕对比起那栏杆的粗细来说实在是不值一提,但这却给了白元修一丝希望。
  随着这倾尽全力的一剑又一剑砍下去,他的右手早已血流如注,热腾的血滴在地上蒸起白雾,但很快又结成了冰,在这漆黑的牢房里洒了一地猩红冰花。
  在白元修又一次砍下一剑后,他忽然听到一声如同低喃的声音响起:“元修?”
  白元修动作一顿,还没等他低头就感觉怀里的人挣了起来,他怕把萧青摔了,只赶紧蹲下来。
  萧青太急,直接就这么一个猛地前扑跪在了地上,还不等白元修把他扶起来,他就一把抓住了白元修的右手。
  “元修,元修,你的手怎么了?”萧青烧得眼神都是朦胧的,只捧着白元修的手一遍遍问:“手怎么流血了,是不是很疼?”
  白元修忽然鼻子一酸,他让萧青坐在自己的腿上,放柔了声音哄:“我没事,不疼。”
  萧青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浑身的汗一颗颗往下淌。
  他脸上的汗不停地流着,和眼泪混在了一起,看上去狼狈极了,但他依旧执拗地抱着白元修的手不松开,像是知道一旦放了白元修就会继续弄伤自己似的。
  白元修没办法了,只能拿完好的那只手把怀里的人往自己这边再搂一些,拿自己的体温去尽量暖着对方。
  萧青捧着白元修的手,凑过去一下下轻轻地吹着,嘴里还迷迷糊糊地念:“吹吹就不疼了。”
  他又问:“元修,你还记得,你第一次受伤的时候吗?”
  白元修怎么会不记得?
  白元修虽然正式习武时比一般人要晚,但是他那天赋离谱,学得也快,这一路也算是顺风顺水,没遇上什么特别艰险的时候。
  而从魔教出来以后这几年也是,虽然他刻意隐藏了实力,但也从来没碰上过棘手的情况。
  那一次,白元修和萧青来到那以卖茶为生的山中小村,却在村口就看见村口的人家挂着几个白灯笼,有些灯笼都破了也没人管。
  他们一问才知道,那户人家的命苦,妇人生产时难产死了,生下的婴儿没多久也没了气息,那本来该拥有三口之家的户主疯了,于是寻了短见。
  这事确实是惨,但发生一次是诡异,连续发生四次可就太过诡异。
  没多久,白元修二人在农户家借住时,当晚就遇上了个使双刀的歹人,可白元修一时不察让人给溜了。
  而后他们才知道,那歹人就是这几桩命案的凶手。
  此人穷凶恶极,专挑着家中妇人刚生产了的人家杀,连同婴孩都不放过,最后还要逼迫那丈夫自残而死,手段极其残忍。
  当时白元修和萧青伪装成夫妇,终于是引得人上了钩。
  白元修和人厮杀着,他为了不暴露自己魔教右护法的身份,很多剑招不能用,内力也控制着,一时间和那歹人只能打成个平手。
  但谁也没料到的是,就在白元修找到个机会能将对方毙命时,那歹人的影子却忽然活了过来,直接就往白元修的身上砍了一刀。
  一中刀白元修就心道不好,那上面有毒!
  而后他怕拖久了毒发就真的败了,只用了“白氏剑客”根本不会的招数直接一剑将歹人穿了喉,歹人一死,白元修才发现之前袭击他的根本不是什么影子,而是那歹人的孪生兄弟。
  他们二人长相打扮一模一样,默契非常,借着昏暗天光行动时看上去就像是只有一个人一样。
  以前就有不少侠义之士死在他们这阴招上,白元修最后将二人一并击杀,但身上的毒也发作了。
  白元修从来都喜欢新鲜和刺激,他要是一个人的话,多半还会拖着时间试一试自己的极限在哪儿。
  但他不能那么做,因为他的身后还有一个萧青。
  白元修那时只是想,要是他败了,萧青肯定会糟了那歹人的毒手,白元修不敢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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