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抬起头来,只见贺亦巡正坐在他身旁,双手撑在身后,而他的手不知为何搭在贺亦巡的腰间,腿更是缠到了贺亦巡的大腿上。
  两人盖着同一床被子。
  许培有些懵,贺亦巡拿开许培的胳膊,神色如常地翻身下床,套上西装外套:“不知道为什么,你总往我身边挤。”
  “我换到你那边,你还是会挤过来。”
  后一句话贺亦巡就懒得说了,要不是考虑到许培在生病,他是不会当这人形抱枕的。
  没有人喜欢在闭目养神的时候被小狗嗅来嗅去。
  “我可能……睡懵了。”钢铁般的omega有些尴尬地说。
  不过这一觉睡下来,脑袋虽然还有些昏沉,但身体的不适是缓解多了。
  幸运号靠岸时,已经有好几辆警车在码头守着了。
  贺亦巡正押着马竞往下走,林玫突然快步来到他身边,看着脚下的梯板说:“你敢乱说话,我不会放过你。”
  这话明显是对马竞说的,因为除警察外,码头上还聚集着不少媒体,自几人现身以来,闪光灯的喀嚓声就没停过。
  “这是我的犯人,管好你自己。”贺亦巡沉声道。
  林玫恼火地看了一眼贺亦巡,视线落到了另一边的许培身上。
  目光自然不怎么友善。
  不希望林玫打一些不该有的主意,贺亦巡警告道:“这也是我的人。”
  在闪光灯下,林玫不好发作,表情自然得体,说话却把牙关咬得很紧:“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你亲妈。”
  “你知道我的,”贺亦巡语气平平地说,“我帮理不帮亲。”
  几人一踏上码头,媒体蜂拥而至。
  “林市长,有人说枪击案是你自导自演,你有何回应?”
  “是你的秘书杀了贺骏吗?贺茂虎还会给你提供资金支持吗?”
  “贺警官,你是在利用这个案子洗白自己吗?”
  “听说船上有个特异功能人士,是警队新聘的顾问吗?”
  “……”
  许培从没见过这种阵仗,抬手挡住闪光灯,把脸靠向贺亦巡的肩头,丝毫不想被拍到正脸,更不想出现在头条新闻上。
  还好马竞说了一句“有什么可以问我”,吸引走了所有媒体的焦点。
  林玫黑着脸去了来接她的助理那边,贺亦巡叫来两个警察把马竞带上警车,带着许培从媒体的长枪短炮中脱身。
  马竞一边被警察押着往前走,一边不停地回答着媒体的问题,许培远远地听到了“马可”两个字,其他话语都淹没在了快门声中。
  在去往停车场的途中,贺亦巡的身后有人叫住了他,是同样也去停车场取车的贺茂虎。
  他支开了手下,又看了看许培,许培自觉地去了贺亦巡的越野车上待着,给这父子俩留出了说话的空间。
  只是两人站的位置正好离贺亦巡的车不远,即使关着车窗,许培还是能听见两人在说着什么,尽管他并没有想要偷听的意思。
  “你弟弟死了,没人继承我这些家业了。”贺茂虎点了一根烟,重重地吐出一口烟雾,“你高中那会儿揭发你同学考试作弊,我就知道你跟我不是一路人。”
  “没人继承了也好。”贺亦巡地反应平淡地说。
  听到这话,车里的许培往下缩了缩脖子,生怕外面的两人吵起来。
  虽然了解贺亦巡的人都知道,他的意思是那些黑产没人继承是好事,并且这也是会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但贺茂虎才刚死了儿子,正常人都没法忍吧?
  果然,贺茂虎弹掉才抽了一口的香烟,用脚尖碾灭,声音冷了下来:“有些时候我都觉得你不是正常人。”
  “除了因为我生意上的事害你被绑架过,我还有哪点对不起你?外面的人都传我是接盘侠,我他妈一点不在乎,什么都给你最好的,结果你转头当警察来对付老子。”
  “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因为是你,换其他警察来搞我,我早报复回去了?”
  “我真心想不明白怎么会养出你这么个冷血动物,你到底有没有心?你弟弟死了,你是不是还想拍手叫好啊?”
  “现在你满意了,我一个儿子死了,一个儿子跟没有一样……”
  说着说着,贺茂虎情绪上涌,用手横档在脸前,转过半边身子,用深呼吸压下声音里的哽咽。
  许培似乎从贺茂虎的背影中看到了一股悲凉。
  或许早年意气风发的他从未想过自己的未来是家败人亡吧。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贺亦巡问。
  贺茂虎调整好自己,像看陌生人一般看着贺亦巡:“你就这样吧。没有人会愿意跟你这样的人在一起,等你孤独终老的时候就知道了。”
  越野车沿着笔直的公路驶向市区,贺亦巡始终一言不发。
  许培也摸不清他在想些什么,但总觉得被亲爸诅咒孤独终老是件挺伤人的事,应该安慰一下,便试探着开口道:“你好像……和家里人关系不好哈。”
  贺亦巡没什么反应地瞥了眼许培:“不是好像。这谁都看得出来。”
  好吧,是许培多虑了。
  还以为贺茂虎的话会刺伤贺亦巡的心灵,结果这位贺警官只是习惯性沉默罢了。
  “你们为什么关系不好?”见贺亦巡并不在意,许培便敞开问了,“按理来说,你的价值观不应该跟你父母相差很大啊。”
  这下贺亦巡没有立马接话,连许培自己也知道,这种窥探别人家庭关系的问题超出了正常的社交范畴。
  但话说回来,两人在游轮上那么默契地携手破案,多少算得上……有点战友情吧?
  应该也算不上越界。
  等了一会儿,贺亦巡还是开口了,说得很慢,有种非必要不想回答的感觉:“我讨厌钻规则漏洞的人。”
  就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许培也没懂背后的逻辑关系,问:“然后呢?”
  “林玫很喜欢钻漏洞。”贺亦巡说,“比如我十岁生日的时候,她承诺我八点前会回家,但凌晨才回来,我说她不遵守承诺,她说她的承诺不是晚八点,是早八点,凌晨回家不算违约。”
  “这种事情很多,我小时候她喜欢用糊弄的方式来对待我,所以她在我这里完全没有可信度。”
  许培咂舌:“这是有点过分。”
  “我十岁的时候还被绑架过。”贺亦巡又说,“我听到贺茂虎在绑匪的电话里说,就算撕票也不会把铺子让出去。”
  “那些铺子就是他钻空子合法搞来的,别人抢不回去,就想着用我来威胁他。”
  “那后面是他把你救出来的吗?”许培问。既然贺亦巡还好好在这里,那说明当年他成功获救了。
  “不是。”贺亦巡的回答骤然减少,很显然,他只回答“为什么讨厌钻漏洞之人”,把原因都阐述完后,多的他就不想说了。
  许培也没再多问,因为他很清楚贺亦巡不想说的话,他问也没用。
  他把毛衣衣领拉高,盖在鼻尖的位置,偷偷打量了下贺亦巡的侧脸,心想原来威风凛凛的贺警官是个没爹妈疼的小可怜啊。
  都有点后悔对他发飙了。
  等等。
  许培赶紧打住。
  他自己也是个没爹妈疼的小可怜啊,对这人同情心泛滥怎么回事。
  第22章 许教授abo小课堂
  贺亦巡把许培送到了小区门口,告诉了他门牌号和门锁密码,之后径直回了警局。
  先前的充电没能续航太久,和贺亦巡分别后,许培的发烧症状又卷土重来,看来光靠钢铁般的意志还是无法战胜病魔。
  还好贺亦巡家的药箱里有退烧药,冰箱里也还有食物能补充些体力。许培吃了药,又吃了点东西,简单洗漱后,在沙发上躺了下来。
  但,即使许培把阻隔器关掉,也很难从沙发上闻到贺亦巡的气味。
  这人平时应该就不怎么着家,回家也只是睡觉,因此这空荡荡的屋子里,贺亦巡气息最浓的地方……
  下午,贺亦巡忙完马竞的案子回到了家里。
  进门的一瞬间,他以为他家遭遇了非法入侵。
  药箱敞开放在茶几上,一盒退烧药随意扔在一旁。盒子被人打开过,装药片的铝箔板一半在外,一半在里,可见入侵者抽出铝箔板,按出药片后,懒得把铝箔板塞回去。
  茶几旁边的沙发上,贺亦巡出门前叠好的毯子又胡乱堆在一起,沙发靠枕掉落到地毯上,合理推断入侵者曾在沙发上休息过,并嫌靠枕占地方,把靠枕踢了下去。
  再看厨房,餐桌上放着一个空水杯,杯沿有着清晰的唇纹。旁边是撕开的三明治塑料包装袋,说明入侵者还在贺亦巡家填饱了肚子。
  所以入侵者人呢?
  心中隐隐冒出不好的预感,贺亦巡把视线转向另一边,绝望地发现他的床上鼓起了一个小山包。
  ——他的床也被入侵了。
  家里的秩序遭到彻头彻尾的破坏,贺亦巡做了个深呼吸,把那股抓狂感给压下去,还算淡定地走到衣柜边脱下了满是褶皱的西装外套:“许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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