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没人应。
  回头看了看,入侵者裹紧了被子睡得正香,应是退烧药正发挥着药效。
  首先。贺亦巡扯开领带,一边解开衬衣纽扣,一边在心里做着盘算。
  许培已经解除嫌疑,没道理再待在他家里。
  其次。脱掉衬衣,把衣服扔进脏衣篓里。
  他非常不喜欢家里有外人入侵。
  但是。解开皮带,拉下拉链,任由西裤从腰间滑下。
  许培没有合法身份,无法入住酒店,也无法工作养活自己。
  并且。套上短袖和长裤,绑紧腰间的松紧带。
  如果要给许培注册一个新身份,必须让行政部门认可他是穿越者,这几乎不可能。
  因此。贺亦巡呼出一口气,转身看着霸占着自己大床的许培。
  他好像只能接受穿越者的入侵。
  倒不是责任感在作祟,是他无法让这样一个游走于规则之外的人脱离他的监管。
  如果世界的运行规则是一条条代码,那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许培就是个bug,可以轻易让这个世界的所有代码失效。
  对于这样的存在,贺亦巡只有时时刻刻掌握其动向,才能让自己心安理得。
  ——尽管这会让他自己家的秩序受到挑战。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他的注视,更加心安理得的入侵者醒来了过来。
  他从被子下伸出两条胳膊——直到这时贺亦巡才发现入侵者又穿了他的衣服,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但在看到站在床边的贺亦巡时,动作一顿,又把两条胳膊收了回去:“你回来了,贺警官。”
  语气自然得丝毫没有身为破坏者的自觉。
  “起床。”贺亦巡面无表情道,“我要换床单。”
  许培自然不知道贺亦巡经历了怎样的心理斗争,但对于自己擅自上床的行为,他也知道不妥,解释道:“我病情加重了,睡沙发不舒服。”
  “那你现在好些了吗?”贺亦巡问。
  “好多了。”
  “起床。”
  “……”
  许培也解释不上来为什么贺亦巡的气味能缓解他的不适,或许是此次发情是贺亦巡帮他解决的,他的身体对贺亦巡的气味有了某种依赖也说不定。
  “你不用现在换床单。”许培耸了耸肩,“我的身体还没恢复,只要你不在家,我就会偷偷睡床,你也管不着。”
  贺亦巡:“……”
  “你不如让我多睡两天,这样我也能好得快一些。等我完全恢复,我保证绝不上你的床。”
  入侵者非常清楚怎样跟贺亦巡谈判。
  比起划定好睡床的时间,背后偷偷睡床更让人无法接受,于是贺亦巡选择了妥协:“把床铺好。”
  贺亦巡去了客厅收拾茶几,许培也不好干看着,把被子拉平整后,来到客厅叠起了毯子。
  其实他不是没有身为客人的自觉,只是先前身体不舒服,才没注意那么多。
  想着一直和贺亦巡这么住下去也不是办法,许培问:“你们这边有研究时空穿梭的专家吗?我可以去咨询下。”
  贺亦巡把药箱放回储物柜里:“我找找看。”
  许培把叠好的毯子搭在沙发扶手上,跟到贺亦巡身后:“不过也得做好另一种打算,万一我回不去了怎么办?”
  储物柜里囤放的卷纸有些歪,应是许培拿药箱时碰到了。贺亦巡把卷纸的位置调整好:“先考虑怎么样让你回去。”
  “也是。”许培说,“之后的事之后再说。”
  关上储物柜门,正准备转身时,贺亦巡突然停下,打开一旁的收藏柜门,把许培并未动过的指南针又调整了下位置。
  尽管许培完全看不出他调整前和调整后有什么区别。
  “你为什么喜欢收藏指南针?”许培问。
  还记得贺亦巡说传统指南针更可靠,但这好像不是什么收藏理由。
  贺亦巡转身朝客厅走去:“指南针能给我安全感。”
  好奇葩的理由。
  许培问:“为什么?”
  贺亦巡停下脚步,看着搭在沙发扶手上的毯子,沉默了一下,说:“重新叠。”
  不是叠好了嘛。
  许教授撇了撇嘴角,还是得赶紧回去才行,跟强迫症一起生活太可怕了。
  贺亦巡去了厨房冲洗许培用过的杯子,其实唇纹一擦就掉,用不了冲洗多久,但刚才许培的问题勾起了贺亦巡一些回忆,导致他洗杯子洗得有些出神。
  许培是唯一一个知道贺亦巡喜欢收藏指南针的人,因为除了他以外,就没人来过贺亦巡家里。
  这个爱好跟贺亦巡当年被绑架的经历有关,因为他就是靠着指南针逃出的深山老林。
  准确来说,是那个小孩儿的指南针。
  还记得那是个雷雨交加的夜晚,绑匪把贺亦巡打得遍体鳞伤,放松了警惕,让贺亦巡从小木屋里逃了出来。
  他在迷宫般的树林里跌跌撞撞地往前跑,大雨模糊了他的双眼,寒风如刀割着他的皮肤,雷电像野兽在他头顶的咆哮,无论他怎么跑,就是逃不出这无尽的黑暗。
  恐惧一点点侵蚀着贺亦巡小小的身体,就在他的绝望达到顶峰时,他突然撞到了一个小男孩。
  一个很奇怪的小男孩。
  穿着一身漂亮的小礼服,就像刚参加完宴会一样。
  只不过他也被淋成了落汤鸡。
  “这是哪儿?”小男孩问贺亦巡。
  “不知道。”贺亦巡摇头。
  小男孩从西服口袋中掏出一个指南针:“妈妈说朝着一个方向走就不会迷路。”
  于是贺亦巡就跟着小男孩朝着一个方向走了。
  有人作伴,雷雨夜也变得没那么可怕。
  两人牵着手一直往前走,遇到陡坡就互相搀扶,也不知走了多久,贺亦巡看到了车灯移动的公路。
  “我们可以出去了!”贺亦巡兴奋地对小男孩说。
  但小男孩却没了踪影,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贺亦巡一直以为他遇到的是树林里的精灵,出现就是为了带他逃出去。
  不过渐渐形成对世界的认知后,他知道精灵是不存在的。
  或许他们有过道别,只是他忘了而已。
  二十年过去,当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贺亦巡已经记不起小男孩的长相,但他始终记得小男孩的指南针背后贴着一个小蜜蜂贴纸。
  “长官?”许培伸手在贺亦巡面前晃了晃。
  视线重新聚焦,眼里是许培放大的脸。
  贺亦巡一直不否认许培长得好看,如果实在找不到回去的方法,或许他可以在这边演电影,就演个精灵什么的。
  关上水龙,贺亦巡问:“干嘛。”
  “请检阅。”许培伸长两条胳膊,指着沙发的方向,“这次叠得怎么样?”
  毯子被叠成了一丝不苟的长方形,边边角角都很平整,完美符合贺亦巡的标准。
  看样子入侵者也不是不可以接受改造。
  情况还不算太坏。
  把杯子放回杯架上,贺亦巡问:“晚上想吃什么?”
  寄人篱下总有不便之处,但许培扪心自问,有人管吃管住,连家务都不用做,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更何况贺亦巡的饭还做得这么好吃,就算要许培天天叠被子他也愿意。
  他甚至冒出了一个邪恶的想法,如果真回不去,那他一定要想办法在贺亦巡家住下来。反正贺亦巡又不是真的alpha,严格意义上来说也不算异性,所以也没什么好避讳的。
  目前看来,这一点倒是不难,只需要据理力争就行。
  只是两边的世界存在文化差异,还是得提前沟通好才行。
  “我可能还得在你这里待一段时间。”许培揉着吃得圆滚滚的肚子说,“为了避免我们相互冒犯,我觉得有必要给你科普下我那边的世界。”
  贺亦巡背对着许培,把碗筷放进洗碗机中:“你说。”
  “在我们那边,基本的性别划分是alpha、omega和beta。你可以简单理解为雄性、雌性和中性。”
  “雌性?”贺亦巡动作一顿,回头看向许培,“你又不可以怀孕,为什么是雌性?”
  ……问得好。
  “女性omega可以怀孕。”许教授不希望贺亦巡对他的身体构造产生好奇,开始胡诌,“像我就是属于不孕不育那类。不是说了么,我们那边有很多种性别,咳。”
  “原来如此。”贺亦巡点了点头,盖上洗碗机盖子,“怪不得你无法射惊。”
  ……逻辑还真是严密啊。
  “腺体是我们那边很重要的器官,每个人都有,只不过beta是天生腺体残疾,很难受孕,所以beta的人数最少。”许培继续说,“像你如果去到我们那边,就是残疾中的残疾,连beta都不是。”
  “是吗。”贺亦巡倚到台面上,环抱起双臂看着许培,“没想到前裂腺对你们来说这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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