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许桑转过身,确定他是在跟自己说话,伸手挑过一旁的矮凳,坐下,“有吗?”
“有,够够的!”杨越往后坐实在了,接了一句:“跟承小子之前挺像。”
易承立在半块镜子前,撩了两把头发,艰难地吸了口气,才埋下头,洗了把脸。
凉水溅在脸上,冷意星星点点渗入皮肤……他打了个寒战,拧上水龙头。
试着清了两道嗓子,还不得声音,易承叹气,推门出去。
刚就听到些动静,这会,看到杨越时,易承习惯性地想喊声“杨叔”,但,立刻就到了“有句话想讲但讲不出口”的关口。
他单单朝人挑眉,挑完,还伸手扬了个招呼。
“!”杨越腾地从床上蹦起来。
许桑自始自终情绪起伏都不大,见状,起身将水杯递给他,说:“喝水。”
“嗯。”易承看着他,点头,双手接过。
嗓子疼,只能小口慢饮。
“这是怎么了?”没听到熟悉成习惯的“杨叔”,杨越浑身难受,连忙望向一旁的许桑。
眼里饥渴万分。
许桑回道:“哑了。”
“哑,哑巴了?”杨越磕巴了一下,没两秒就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说不出话是不是?”
“……”易承没绷住力,水猛地灌进口腔,给自己呛了个结实。
许桑轻皱眉,伸手接过纸杯的同时,抽了两张纸递给他,道:“蠢得可以。”
放平时,易承高低得怼两句回去;但现在,毕竟硬件有损,他只能闷着受了。
他定定看着许桑,用口型叽里咕噜了两句。
“哈哈……”杨越越笑越大声,“对,我刚想问,是不是‘骂不还口’的状态,哈哈哈……”
易承将整杯水都干了,发干发痒的喉咙才稍有舒缓,他坐床头,听着杨越一阵比一阵大的笑声,摸出手机,给许桑发消息。
【易承:再笑扰民了。】
摸到手机,看完消息,许桑眉眼间染着笑,明白他的意思后,笑着“劝阻”杨越,“杨叔。”
“怎么了?”杨越迅即止住笑,望向他。
“他,现在就能出院。”许桑顿了两秒,不着痕迹地给“可以回家”四字换了个措辞。
杨越坐起来,大笑:“好,这个好啊!”
“是不是身子软的,没力气?”杨越刚听许桑讲了些“病情”,临出发,关切地问了句。
易承很小幅度地摇头否认。
许桑细致地看着人,没说话,眼中闪过些异样情绪。
“那就好。你是不知道你戚姨,也是感冒了,挺严重,天天在家躺床上,一要动,就吆喝腿软手软,头晕脑壳痛……我都伺候祖宗一样供着的,可累死我了。”
易承勾着唇,无言却有意。
“哎呀,你这嘴,还是该说话。”杨越又要憋不住笑了,连着假咳四五声,才正经起来,“……对了,我带了件大衣过来,本来说放店里盖着睡觉,但外面冷,你现在穿上,暖和些。”
说着,他蹲下,大手大脚地拉开包,把衣服取出来。
是老旧款式的军大衣,暖和是暖和,但一般除了厚实,还死沉死沉的。
“我来吧。”许桑上前,接过他手里的衣服。
杨越应道:“好。”
方才一直暗暗在观察,承小子的这个“朋友”,虽然脾性上冷了点,但不论是从外形条件还是从言谈行为上来看,都还不错。
展开衣服,许桑站到床边,从后绕到前,见易承一动不动,轻敛眉:“衣来伸手都不懂?”
“……”易承忽地笑了,连忙将手伸进袖子里。
从出租车上下来,天色晚得差不多了。
杨越叮嘱了两句后,说道:“我媳妇一个人在家,睡不着……我就先回去了。明天就不用你跟着进货了,我看了下,存货足的,就算要进,我找个朋友帮个忙就是……承小子,好好休息两天,听到没有!”
“嗯嗯。”易承听话地点头。
等人走后,许桑看向他,说道:“可以靠着我。”
“嗯?”
许桑解释道:“你撒谎了。”
明明身体机能还未完全恢复,却对杨叔的问询一秒否定。
易承目光微顿,就这样静静回视着他。
他莫名地,清晰明白,许桑这句“撒谎”指的是什么。
吐槽了八百回的路灯依旧值得吐槽,光线微弱,由它带出的影子都薄如蝉翼……夜色沉沉的,淡淡抹去关于白天的蛛丝马迹。
光线偏暗,可依旧能从对方澄明的眼瞳里,寻到自己。易承轻扯嘴角,无言,眸光微动,他伸手,有些猝然地握上许桑的手腕。
没迟疑,他用力将人往怀里一拽,而后,另一手环上他的腰。
怀里实实落满,心底有种陌生的情愫疯狂滋生……抱上他的瞬间,易承依循本能地,闭眼,下巴轻轻贴着他肩颈处。
晚风轻拂,撩过皮肤,带来些凉凉的战栗。
这个拥抱过于突然,许桑甚至条件反射性地都捏紧了拳,若非知道面前这人姓易名承,他一拳就出去了……颈侧,裹满寒意的鼻尖轻蹭,他不禁缩了下脖子。
“有病?”许桑僵住,问。
易承“嗯”了一声,音量蚊蝇大小,还夹杂着沙哑,“没力气。”
“……”
许桑轻顿,想着人确实有病,右腿往后退了些立住身体,便没再出声,由着他了。
按平行时间线算来,现在,学校里还在最后一节晚自习——约莫十分钟后放学。
朝昏区,尤其是晚上,人流少。
两人拥在路口,久久。
“想冻死在这?”许桑偏头,鼻尖擦过他头发,微顿,又偏过来。
耳垂不由染上薄粉。
“没。”易承轻笑一声,嗓子缓了不久,勉强能在气音之外加点“动静”,他低声耳语,“就靠一下。”
“嗯。”
许桑垂眸,看了眼自己被拽着的、发僵的手,另一手仍有些无处安放……想了想,他没再纠结,抱了回去。
感受到这微动作,易承勾唇,低浅的笑声绽在他耳膜处,念道:“许桑。”
“……嗯。”许桑忍着耳垂的痒意,专心听他的后话。
“谢谢。”易承轻顿,说出了病房里迟疑后删掉的话,“没想到是你。”
“我也没想到。”许桑如实回答。
易承笑着,抱着他,力道加重了一分。
方才医院打的那通电话,说是按通话记录依次打的……许桑不想深究他这句“没想到是你”背后的故事,但,最近的相处,点点滴滴的细节历历在目。
实话说,不多想便已有答案。
不知为何,想到此,他莫名烦躁,掀眸,淡声:“靠够没有?手酸了。”
第32章
从浴室出来, 易承给自己倒了杯热水——缭绕的热气,糊他一脸。
说来,这感冒之后, 既强又弱。
味觉淡化,之前隶属特辣级别的东西,放现在来吃,只会嫌弃性地叹上一句:“什么辣, 这个水平……”;知觉迟缓,之前碰都不会碰的热水, 放现在来喝, 除了觉得暖暖的,压根儿没有那种想象中燎心烧肺的痛楚。
当然,弱也是弱的可以。
端杯水,手腕都要矫情两秒。
易承猛地灌了半杯,泛着刺痛的喉咙稍有和缓,他另添了些水, 边喝,另一手握着干毛巾,边粗暴地把头发擦干。
走到卧室门口时,他脚步轻顿。
倚着书桌桌沿而站的许桑,眉眼间镀上神似自动调试为夜晚模式的暖光,颇具疏离感的白皙柔和不少。
他一手撑着桌面,一手拿着张纸条,微垂的眼眸下, 嘴角轻勾着。
那张纸条,墨迹“力透纸背”,背面凹凸不平尽是字体轮廓。
若他离得再近些, 脑袋动两下,兴许便能破译正面的内容——啧,说“破译”都高抬它了!
“在看什么?”他走过去,放纵了心底的好奇因子肆意。
许桑抬眸,见他一身薄薄的睡衣,轻蹙眉,“一封信。”
“信?”易承坐在床边,喝了口热水后,将水杯放在床边,两手用力擦着头发,笑道:“情书啊?”
“……不是。”
易承接道:“那笑什么?”
许桑站直,将纸条递给他,“自己看。”
见他两手在擦头,又没有要单独腾出一只手的迹象……许桑顿了两秒,上前一步,将纸条怼他眼前。
易承挑眉,微仰着头,视线从他脸上,缓缓落到纸上时,轻笑了声。
纸上字迹,像挤墙角撒尿时、翘起来瞎蹦跶的狗腿“舞”出的轨迹,丑得惨不忍睹!
“敬(划掉)亲爱的许桑同学: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是没有边界感的傻蛋傻缺傻逼。
我个杀千刀的(全划掉)我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让你去问易哥有没有男(划掉)女朋友这件事,我百不该十不该,不该让尴尬转移到你身上……啊,我鞠躬,我尽瘁(划掉),我双膝跪地,对不起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