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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那些贵客什么时候离开?”许佑祺想着正好趁这段时间暂时休息,等周续好一些再看看情况。
  “水神祭结束了就走。”
  她还记得柜台桌上的台历写着水神祭具体举办的日期,也就是明天。
  “有什么行程吗?”
  “今天一天都要吃素念经,完成净身后明天才可以祭拜水神。”
  “所有人都要?”
  “对。”
  “真够讽刺的,吃素念经是为了贪欲和杀戮,你们这一村子人,都是疯魔。”
  “我不加入,我就会成为异类,异类在这里得不到善待,就像你们这些外地人一样。”
  “哼……”许佑祺摇摇头,也不和她继续争辩,只是说:“我和周续不行,我们得吃肉。”
  “那你们就得找高清玫,她不拜水神,不用净身。”
  “她杀,你煮,我们吃。”许佑祺把一切都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对水神不敬又如何,她们都快被玩死了还说什么敬与不敬,谁都不能妨碍她们俩吃肉,而且是多么歹毒的人才会舍得让一个伤重的人吃素菜。
  许佑祺自认为和歹毒两个字沾不上一丁点关系。
  后面许佑祺又问了一嘴贾卉凤的住址,趁着天还亮着便往她家走去。
  贾卉凤的家比想象中要更远,就在稻田的另一端,许佑祺走在唯一通往她家的道路上,脚下是瘦瘦的田埂,昨晚上高清玫就是在乌漆麻黑的环境下,仅借着月光跑过这条田埂,把人带回旅店去救周续。
  这么一想,许佑祺也就原谅她拿自己去换命的事情了。
  越过稻田,一栋小木屋就出现在视线里,木屋边上是一颗参天大树,巨大的伞盖刚好为小木屋屏蔽了灼热的阳光。
  许佑祺加快脚步,她几乎是狂奔跑进了树荫底下,刚停下来就满脑门的汗珠子,小屋的大门敞开着,院子里种满了许许多多的盆栽,许佑祺就这么粗略一数,就能数出来十多种不同种类的植物,但是她一个都不认识。
  一个背影佝偻在其中一个盆栽前,对着盆栽小心翼翼地在捣鼓着不知道干什么,许佑祺杵在那里,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
  贾大夫?她也不是真大夫。贾奶奶?萍水相逢的关系称呼奶奶总觉得太过亲切,很假。
  “贾卉凤……”许佑祺后补了句:“奶奶。”
  果然对着年长那么多的长辈,还是得称呼奶奶才行。
  贾卉凤转过脑袋,一眼便认出来人,笑着说:“你是昨晚那姑娘。”
  “对。”
  贾卉凤撑着膝盖起身,发出小小的一声哎呀,边问:“怎么?你朋友不舒服吗?”
  许佑祺摆手晃脑,说:“没事,她除了虚了点,目前没什么大问题,我就是想来问问,有没有其余能让她更舒服点的办法,她现在疼得难受。”
  “那除了上医院就没办法咯,我这破小木屋也没有你需要的东西。”贾卉凤把手里的剪刀放下,摘掉了手套放到一边,又问:“天热,进来喝杯水吧!”
  被这么一提醒,许佑祺才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她顺从地跟着进屋,见贾卉凤从冰箱里拿出一大瓶黄色饮料,倒了两大杯。
  许佑祺坐在那里,打量着屋内的陈设,很多家具都是木头打造的,有些手工看起来很随便,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做的。
  “喝吧!”
  贾卉凤的话语打断了她的思绪,一杯茶水递到她面前,她礼貌性接过,习惯性放在鼻子底下嗅了一下,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菊花香。
  “这是菊花茶,自己煮的,加了点冰糖,不苦。”
  贾卉凤坐在许佑祺边上,捧着茶杯小口酌喝,边喝还发出嗯的声音,看来她对自己的手艺很满意,许佑祺跟着喝了一小口,冰凉味甘,是真的好喝。
  在沉默的时间里,许佑祺的视线被一样东西给吸引了,一个有自己胸口高的祭祀桌摆放在角落的位置,桌上只有一个牌位和一个小香炉,供奉的食品是一个淡黄色的梨子,看着也很新鲜。
  很简单的一个祭祀牌位,牌位上头用娟秀的毛笔字写着“周闻之位”四个字,艳红色的漆旧成了淡淡的红。
  她随口一问:“周闻是谁呀?”
  “周闻?”贾卉凤一愣,随即才注意到许佑祺在盯着牌位看,也是这一个动作才让她意会到她要询问的对象,这才说:“我不认识她,是一个朋友让我帮忙拜的。”
  “嗯?”许佑祺只觉得有些奇怪,反问:“这种事情是可以拜托别人的吗?”
  更何况贾卉凤根本就不认识这个叫周闻的人,这牌位光看就知道已经好些年头了,一个敢拜托一个敢接受,两个人都有点莫名其妙的。
  贾卉凤盯着牌位时,似乎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忍不住笑了,说:“这事说来也奇怪,我当时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鬼使神差地就答应了下来,就这样,一拜就拜了几十年。”
  第四十三章
  贾卉凤还记得那年是个冬天,是她自碗口村出事后第一次成功离开那么远,去到城里的火车站,她买了一张前往师傅徐清旧居的火车票,想着这一趟离开,她就不会再回来了。
  犹记得她右手攥紧了小小的车票,左手拎着小小的行李箱,里头放着她为数不多的家当,身上穿了许多衣裳却依旧冷得发僵,冷冽的风像一把把尖锐的刀,每吹一次就会在她身上留下无形的刀痕,嘴唇冻得发僵,上下两排牙齿控制不住地打颤,就连藏在鞋子里的脚趾头都用力弯曲着,仿佛这样就能驱走该死的寒意。
  她就这样站在月台上等着,胸腔里的心脏在砰砰直跳,她第一次对即将离开这里而感到兴奋,但同时心里却莫名有了惆怅,明明都已经来到这里了,她却突然犹豫了起来。
  然后呢?她要怎么做?目的地那里也不会有人在等她,她又为什么要去呢?去了又能如何?意识到自己即便是离开了这里,也注定要成为飘荡的浮萍,她的心早就跟随师傅一起死在了这里,这个时候出去又有什么用呢?
  贾卉凤看着手里捏着的火车票,突然一阵狂风将票给卷走了,茫然地注视着空空如也的手心,她陷入了恍惚。
  寒风依旧凛冽,吹得她四肢发麻,正当她觉得自己可能要昏过去的时候,有一个人为她披上了温暖的大衣。
  她愣住了,转头一看,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看那气质就知道对方非富即贵,也不知道是哪个贵族家的小姐,她当时把自己身上唯一保暖的大衣给了她,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她甚至都不愿意等贾卉凤用她早就被冻得僵硬的唇说一句谢谢。
  结果当天贾卉凤没能离开,可能是因为那件大衣,可能是因为身体真的受不住了,求生意志战胜了一身反骨,她还是回到了家里,刚到家就犯了一场大病,还好当时有好心人照顾,总算是挨过了冬天。
  初春回暖后,贾卉凤收拾家里的物品,无意中重新翻找到这件大衣,心里觉得拿了人家的东西很过意不去,于是便带着这件大衣重新来到了火车站,她根本就不知道还能不能够再遇见她,就只是想着每天都要过去,今天等不到就明天继续等,直到等到她,就把这件一看就很贵的大衣还给她。
  幸运的是,贾卉凤第二回去火车站,就撞见了她。
  当时她只是坐在长凳上,左右两边都空无一人,明明月台人来人往,可是人们宁愿站着,也不往她坐着的那张凳子走去,后来她才知道,这张凳子被她花钱买了下来。
  她站在原地看了对方很久,发现她明明手里拿着一本摊开的书,但是视线却没有落在上头的文字里,许久都没有翻动过书页,只是凝望着远方,似乎在发呆,过了很久很久,她的眼皮才终于动了一下,只见她低下头,指尖轻轻地抚摸过书页的某一方,小小地叹了口气,嘴里呢喃着什么。
  见她终于回过神来,贾卉凤这才有了动作,她径直走到对方面前,鼓起勇气说了一句:“你好,请问你还记不记得我呢?”
  女人抬起头,面带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她脑子里在思考,但很显然的,对方并不记得她。
  贾卉凤有些手足无措地做了许多无效动作,然后从行李箱里掏出了那件折叠整齐的大衣双手奉上,说:“几个月前我站在那里,是你给了我这件大衣。”
  女人陷入回忆的思绪里,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想起了似乎有这么一件事,她发出恍然大悟的一声“啊”,然后才说:“嗯,我记得,因为你当时冻得发抖,所以我才替你披了衣服。”
  “谢谢你,不然我当时真的就冻死了。”贾卉凤把衣服递给她。
  对方接过大衣,将其摊放在大腿上,把摊开的书合上,好好地叠在了大衣之上,她的一举一动从来都是轻拿轻放的,这就应证了贾卉凤的想法,她一定是出身于哪个名门望族,才会有这样优雅的举止。
  她这辈子还从来没和这样的人说过话,明明就站在同一片土地上,周围都是嘈杂的人声,置身于烟火气中,但她给人的感觉却又疏离仿佛来自异世界,让人不愿意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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