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市井发家日常 第35节
盘点周边,玉壶春……虞蘅没那个碰瓷心思,何况谢家人正经她已经见识过,另还有一陆家脚店,一宋家酒楼。
她冷眼瞧着,陆家脚店生意最差,里边的庖厨伙计们也都懒懒的混日子,东家也不怎么上心,不似会费这么大力气坏同行名声的模样。
那宋家酒楼……前些日子里摊上个不靠谱的鱼贩子,事发后,生意冷清不少,有许多客人不再去他家,倒来了自己这儿。
虞蘅有些微妙。
阿盼将拳头捏得咔咔响:“不如让我去说理。”
阿柳瞥一眼她:“你当这是你昨晚上看的演武本子?一言不合用拳头说话?”
“难道叫人欺负死!”阿盼大声道。
“这样捕风捉影的推论,便是拿到公堂上去,也做不了凭据。”
虞蘅下了定论,“日子先照常过吧。”
当然也不是什么都不做。
流言止于智者,原先的客人当然不会听风就是雨,但还有源源不断的新客,尚未尝试过,便因为风言风语退缩了。
作为曾经追过星、混过那么几年饭圈的资深网友,虞蘅深谙如何对付黑料。
第一要义是冷,冷处理。
明面上,虞蘅从没搭理过这些嚼舌之人,有人问到脸上,也只是淡淡一笑:“客人们吃着好,是敝店荣幸,至于那些客人怎么说,我却管不着。”
“毕竟小店又不是钱袋子,人人都喜欢——便是钱袋子,还有嫌阿堵物铜臭的呢!”
虞蘅故作俏皮语,逗得满堂客皆笑。
王献笑得筷子拿不稳:“哎哟……钱袋子,亏得虞娘子想出来这醒世语。”
谢诏也忍不住笑了,他倒觉得很是,人人都有私心,不必理会。
虞娘子豁达。
至于这第二要义么……
过了段时日,正是重阳。每逢年节,庵堂、寺庙都会上门与熟悉的香客走动,互赠节礼。
虞蘅算是不怎么信这些的,没有相熟的僧尼,中秋时,只得了附近某庵一篮子枣糕,她回赠了自己做的桂花小饼。
到了重阳这日,外面忽然一阵吵嚷,叽叽喳喳仿佛雀儿,店里客人探头一看,四五个垂髫孩童,大冷天,穿得半新不旧的棉袍,结伴朝虞记来,领头一个娘子,也这般打扮,手里都拎了东西。
有人认出来:“这不慈幼局的周娘子吗,怎么领孩子上这来了?”
周娘子笑道:“虞娘子,我们来给你送节礼了。”
虞蘅面上露出欣喜:“周娘子,阿秋、阿巧,是你们啊,快进来。”
孩子们手里,都是自己做的巧玩意儿,见到虞蘅,都团团围上去,将自己做的节礼给她瞧。
慈幼局的孩子,多数都怯懦敏感,待人这样热情的,便是极喜爱那人。
有人与周娘子打听:“从前也不见你们有什么节礼,怎么今年走动起来了?”
周娘子“嗨呀”一声:“哪里,是虞娘子帮我们大忙,又不肯收谢,这才趁着重阳,叫上孩子一起,表表心意。”
周娘子是个话密的,藏不住事,不几句,店里外看热闹的人都知道虞蘅每月都会向慈幼局捐一笔银钱的事了。
况且人家真大气,用的不是自己名号,是虞记所有客人。
不止于此,店里售卖不掉的吃食,都会拿去给慈幼局孤儿加餐。
做善事竟做到这般地步!
若不是周娘子上门,他们哪里知道,人家哪里拿这事卖弄过?
店外头有声音嘀咕:“怎听着,这虞记娘子也不似有些人传的那般黑。”
说起此事,周娘子颇为愤怒:“方才我来路上,与人打听虞记,竟还有诋毁虞娘子的,叫我好一顿骂。要我说,这般与人和善的小娘子都是奸商,那天下再没有好商人!”
“就是就是。”
“我先前便奇怪了,哪儿来这些酸言酸语,怕不是有人眼红虞记买卖好?”
虞蘅趁着人多,势头好,赶紧添把柴火,将这事给了结了:“其实客人觉得小店菜价贵也好贱也好,都是明码标价做生意,要吃着不高兴,以后少来便是。”
众人表示有理。
“小店承蒙客人们喜欢,才有今日,一向愿意多多让利给客人,挣的不过糊口钱,比起那些大酒家,已是很经济了。说小店蒙骗客人们,倒真有些委屈。”
众人都觉得,虞娘子着实受了委屈。
“虞娘子莫伤心,我们都信你为人,从未听那些风言风语。”一个书生,生得便一副温和模样,安慰人口吻也很温和。
“十文一碗粉丝子,有肉有菜有汤,这还不好,要我说这些人,早些行乞去!”这是激进派嚷嚷。
众人都哄笑。
“却也不能这么说那些客人,”
虞蘅卖完惨,收拢一波人心,又卖乖,“客人们都是衣食父母,我心里时时刻刻都感激诸位。日后还长呢,只盼诸位还能同现在一般,时时常来,把酒言欢。”
漂亮话,当真漂亮到人心坎里去了。
见客座又爆满,虞蘅眨眨眼,第二要义么,平日多做做慈善攒人品,总是没错的。
人群里,王献看一眼周娘子,奇怪道:“虞娘子运气倒好,惹上麻烦,恰好就有慈幼局的人上门说项?”
谢诏看他一眼,轻咳:“走了。”
小娘子不仅豁达,还很聪慧。
第38章 蜜炙鹌鹑、冬至饺子
汴京四季鲜明,仿佛是一夜之间便由秋入了冬,重阳节前还没觉得多冷,过后便骤然降温,已经到了要穿厚袄的地步。早晨醒来掀被窝,得先做上许久的心理建设。
上辈子待惯北方的虞蘅尚且冷得心慌,打南方来,才初历冬夏的阿盼就更夸张了。
每天睡觉时,被褥必须卷成筒筒,严丝合缝得一缕都不能漏空。先前与阿柳相看两厌,在床榻上划了“楚河汉界”,如今心里倒是盼着她睡得近些,再近些,否则当中漏风。
阿柳嘴上不说,给自己灌汤婆的时候,还会主动往隔壁被窝里也塞一个。
这日虞蘅醒得比往常早,却见屋外很亮堂。
嘿,难道是下了雪?这也太早了些。
诧异地裹上棉袍,推门出去发现,哦,原来是树叶上挂了层白白霜。
雪景虽然泡了汤,但霜打过的萝卜菘菜有多好吃,已无需多言。
烧热水的功夫,阿柳便用虾油炒了新鲜小菘菜,配上一早熬得绵绸的热粥、昨晚卤上的茶鸡子与从街边买回来一文一枚的胡麻烧饼,这便是朝食了。
菘菜快火翻炒几下就出锅,很脆甜,虾油是秋天鱼虾上新那会用虾头熬的,除此外虞蘅还晒了虾干、磨了虾粉,存了几小坛子,平日里炒菜蔬或煮面时放一些,鲜味立刻便有了。
虞蘅挟一筷子酱菜,夏天的甜酱萝卜与酸豇豆吃了一季才完,秋初腌的林笋刚刚破坛,酸酸辣辣,风味颇足。赠给店里客人当开胃前菜,一人几筷子下去,酱菜便空了盘,正经点的菜都不如这受欢迎。
见大家这般捧场,虞蘅有自信觉得自己便是不开食店,挎个篮子去市井卖这些小食零嘴,说不准也能成一代传奇。
就着碗边嘬了口粥,入口温度烫得刚好。
再啃一口饼子,唔,酥香薄脆,这家学徒捏饼的手艺越来越好了,真是后生可期。
四人吃得浑身暖和,虞蘅说:“明天也这么吃吧。”
阿盼不住点头。
也不知今日太冷了还是怎,中午直到下午,总共也就来了四五桌客人,零零星星来买茶鸡子与鸭血粉丝汤的不算。
看眼别人铺子,也冷清得不像话,甚至有干脆将店门关了,回家睡大觉的。
虞蘅坚持再看看原则,反正生了炉子,待在店里不冷。
苟到傍晚,人依旧没几个,却来了桩大生意。
金铃琅珰,数几年轻女郎翩然从马车上下来,人还未进店,一阵香风先至。
“五娘,怎的带我们来这样一家脚店?”询问的,是其中一个穿绯红绫衫的姑娘。
店里有热食蒸气,不算冷。年轻小娘子们进来便脱了身上的裘衣,交给身边婢女们,又从婢女手里接过手炉捂着,坐下说笑。
“适才进来前,瞧招牌上写‘虞记’,想来苏翰林那篇《思莼鲈赋》写的,便是这儿了。”另一名穿蛋青襦袄的道。
最后是个穿藕色斜领袄的姑娘,打量了店里一番,疑惑道:“瞧着清静,却不知有什么不寻常的。”
阿玲怕招待不好贵客,便换虞蘅捧了热热的茶汤过来。
从徐娘子手里买的茶叶不算上等,但加了牛乳与糖煮成乳茶饮子,应当也能入得这些贵女们的口。
为首的裴五娘早忘了与虞蘅曾有过那么一面之缘,喝了一口,觉得身上舒缓多了,才将眼神落在她身上打量:“你是此店主人?”
虞蘅笑着点头:“正是。”
裴五娘眉间蹙起,欲问什么,又咽了回去。
最后只道:“将你们店有什么好的新鲜的吃食,都摆上来瞧瞧。”
虞蘅大喜,没想到今日生意这般清淡,还能得一桩大买卖。
裴五娘身边那个婢女过来,掏出额外一袋铜子,向她要求包场。
本来就没几个客人,贵客要包场,还能白得一笔丰厚小费,虞蘅没道理拒绝。
又私下问了这位婢女,几人可有忌口、分别喜恶,照着口味安排了一桌子菜。
有孜然羊肉、糖醋排骨、酱瓜炒鸭子这等子味重抓人的,也有萝卜豆腐、火腿笋汤这些口味清鲜的。
除此之外,还有拌香芹、炒菘菜、酸辣雪里蕻,又上了主食与点心,都用店里最精美的餐盘盛了端上来。
满满当当一桌,浓油赤酱与清淡本味,卖相很不错。
色香都齐了,味道且等着她们尝尝。
“闻着倒香。”先前那绯红衫的姑娘深深闻了一口。
蛋青襦袄少女年长些,嗔笑她:“就数九娘你贪嘴。”
绯红衫姑娘性子直快活泼,见有自个喜欢的蜜炙鹌鹑,便首尝了一口,“唔,好!”
众女听她说“好”,还以为是全裴五娘颜面,绯红衫姑娘却不客气,又夹一筷子,将鹌鹑两翅都占了自己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