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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市井发家日常 第39节

  张兰娘趿着鞋下榻,开了门,头发也没梳,比上回见面时的神气模样消沉不少。
  “你怎来了……”张兰娘想到过两天日子,了然,“她们寻你做菜?”
  虞蘅点点头,跟对方进了屋子。
  似兰娘这般掌事娘子,可以得一人一间小屋。屋里没别人,她点起一盏灯,昏黄朦胧的光照亮室内一隅。
  虞蘅暗自好笑,想不到兰娘面上那样精明的人,屋里也和她一样散漫。穿过还未洗衣裳堆在凳上、翻了一半的菜谱,随手扣在床头。
  张兰娘被她这眼神看得有些毛,将衣裳摞一摞,丢进了筐里,眼不见为净。
  虞蘅将带来的饭食一样样搬出来,有煎豆腐、蜜炙鸠子、雕花笋与糟鹅掌,还有一碗鸡丝粥,都是清淡好入口的菜色。
  张兰娘撇嘴,一如那些小婢们先前劝她时说的:“我不饿。”
  张兰娘一日一夜未吃,怎么可能不饿,捱着嘴硬罢了。
  闻见香味,肚里“咕叽”一声,脸上霎时羞红。
  虞蘅抿着嘴笑:“吃吧,旁人犯的错,也值得罚自己?”
  张兰娘尽是烦闷的脸上,出现一瞬茫然。
  “我问你,若是你失了赖以生存的手艺,日后该当如何?”
  “这辈子,可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旁人都以为是张兰娘心气高,对自个要求高,容不下失误,原来是事业生涯堪忧,未来一片茫然,因此食不下咽。
  哈,这还不好解决?
  虞蘅拊掌,恨铁不成钢:“兰娘子,你才多大?二十有五?便是被全天下的府邸拒之门外,难道就不能做别的?
  花几年功夫学个点茶、插花,凭你的名气,去官宦人家做女西席,教人家小娘子,不也很好?”
  “再不济,码头摆个小食摊,与我一样,卖灌浆发家?”
  虞蘅觉得,只要不自弃,这世上赚钱的法子,可太多了。
  张兰娘看看她,再看看她,仍忍不住纠正道:“我二十三。”
  “……”虞蘅绷不住笑了,“嗯,兰娘子当真年轻有为。”
  张兰娘抿抿嘴,仍是忧虑。
  “你要不嫌弃月银少、活计多,来我店里,我是很欢喜的。”
  张兰娘惊讶扭头。
  烛火光下,虞蘅眼神闪闪。
  第41章 寿宴大成功虞蘅一番劝慰……
  虞蘅一番劝慰不过是动动嘴皮,可她自己站在这而,便是最好的例证。
  张兰娘这一日未尝没想过放下清高颜面,却也没立时答应。
  虞蘅没有硬逼人做决定的爱好,于是往前推了推还在冒热气的粥,劝道:“吃吧,吃饱才有力气想这那的。”
  兰娘终于肯坐下来吃饭。
  吃饱饭,经她劝,心略宽了些。到底是打起精神来,与虞蘅合伙,替裴家老夫人置办了场圆圆满满的寿辰。
  老夫人高龄,吃着软嫩雪白的鱼圆,不费力便能咬动,很是高兴:“这圆子很好,嫩泥似的,又有些辣味,不腥不寡。”
  裴府尹孝敬自个老娘,立马接话问:“哪个做的?”
  虞蘅统领着席面,自然不用事事躬亲,此时也不居功,将剥鱼肉的、捶丸子的、煮雪里蕻的几个厨婢都点名出来,各自领赏。
  “这腐脑也好,瞧着清淡,却有鲜浓肉味,可是用了鸡汤煨?”裴家二房娘子,裴夫人妯娌擦擦嘴,意犹未尽,她将那一盏鸡豆花都吃尽了,差点在人前丢脸。
  当然鲜浓,虞蘅微笑着回话:“这豆花是用鸡脯拍散剁茸,在鸡清汤里煮成,嫩比豆腐,鲜味更甚,最主要——没有一股子豆腥气。”
  老夫人爱食肉,上了春秋又牙口不好,她便想到这菜。
  裴二夫人点点头,其他宾客向裴夫人夸道:“哪里寻的厨娘,好巧心思。”
  裴家人都好面子,裴夫人瞧着虞蘅,越发地和颜悦色了。
  寿宴大成功,除却先前说好的酬金,虞蘅事后还另得了一笔不菲赏钱,还有另几家的邀约。
  虞蘅却一反年内捞钱的手笔,过完腊月二十五,将店门一关——
  高高兴兴放假,安安心心过年!
  花两天的时间将本年度账本盘了一通,好在开店不过几个月,并没有太复杂账要算,一条条一笔笔核清,接着便到了分红环节。
  腊月二十八一大早,刚起床,虞蘅便往阿盼、阿柳、阿玲三人手里塞了薄薄一红封,众人莫名其妙打开一看,嚯!
  阿盼捏着那张交子出来,薄薄透光一张,看清上头的数字后,彻底醒了:“还没过明年哩,我便走财运了?”
  阿玲面皮薄,就要推回去,虞蘅故作严厉:“一定要收。”
  阿玲红着脸缩回手。
  阿柳看看她俩,“哼”一声,将红封塞进自己兜里,矜傲道:“这算什么,瞧你们出息!跟着娘子好好干,明年自有更多银钱拿。”
  虞蘅赞许地看一眼阿柳,嘿,省得她说台词了。
  阿盼感慨:“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像阿柳不要脸。”
  阿柳如今也不与她生气,而是用一种更挑衅语气悠悠道:“我还能更不要脸些。”
  大伙都看她。
  “你把你的给我,我一道捎回去孝敬爹娘。”
  果然是好不要脸。
  阿盼骂骂咧咧将交子宝贝似的揣在衣襟里。
  待会便存到蘅娘子那去!省得被阿柳惦记。
  大清早吵吵闹闹一顿,接着各自去置办年夜饭的食材。等今日过后,街上还没关门的商贩也得各自回家过年去了,明日以后,什么也买不着。
  买回来一堆各色肉食、果蔬、米粮,囤在院子里,该冻的冻上,掰手指算一算,能从大年三十吃到正月初五。
  自家地里也还有萝卜菘菜跟芋头,很不必愁吃食。
  阿玲与阿柳告了半天假,将今年攒下来银钱,分一半出来,托人与家书一道寄回去。
  阿盼有些拿不准主意:“我也寄吗?”
  虞蘅反问她:“你想不想?”
  阿盼咂摸了半天,还是决定:“不寄,我姑以前也往家寄钱,却没见他们多念着她的好。便是寄回去,他们也不知晓攒钱道理,多半给我阿兄买肉、阿弟买书,这样倒不如自个留着。”
  虞蘅摸摸她的头。
  阿盼扬起个笑脸:“我攒着也好,日后孝敬蘅娘子,养老送终。”
  “……”虞蘅手一顿,“还是留着给你自己买零嘴吃。”
  腊月二十九,宜打扫。
  虞蘅带领大家打扫门庭卫生,将被、褥、垫、衣拿出来晒晒时候,闵家书童送来了虞蘅年前求的对联。
  闵老先生的字果然好,笔走龙蛇,行云流水,虞蘅当书童面拿起来啧啧赞了一通彩虹屁,才交给阿盼:“拿去同年画放一起,等大年初一再粘。”
  书童临走前,还被塞了两块金桔糕团在手里。
  “这桃符样式新鲜!”
  阿盼喜欢红宣上头撒的那些银箔金粉,在太阳底下闪闪发光。还有那纸,一抹手上红艳艳。
  阿盼笑道:“这下阿柳是真不必买胭脂了。”
  这会子贴对联的人家几乎没有,都是往画着神荼、郁垒二神的桃木板上写联句。
  这样火红的对联、浓墨重彩,贴在门口,分外地惹眼,更别提虞记那些别出心裁的年画。
  别人家年画,和合二仙、门神、财神爷等各路神仙齐上阵,虞记年画,却是自家菜单子上各色菜肴涂鸦。
  若不是手不够巧,虞蘅其实是想剪成窗花,赠给年关脚下来吃饭的客人,带回家贴在窗上,看个乐呵。
  等来年启新,一看自家窗户上热热闹闹的鱼羊鸡鸭,又都想起来她这。
  虞记众人热热闹闹迎新年的时候,谢家却有些愁云惨淡。
  腊月二十九这日,谢家祖母养的那只老猫,终于还是没等到翻过新年,在这个冬夜寿终正寝。
  “猫活到这岁数,也是高寿、喜丧。”
  谢夫人觑着小儿子深色,安慰孙子,语气带些小心翼翼。
  谢诏垂着眼睫,灯影下看不清神情,两个侄子眼泪汪汪地点头。
  从正院出来,院里的下人问:“阿郎,如何安置团子?”
  团子是祖母给老猫取的乳名。
  平日谢谦与谢大郎忙商行,谢夫人与谢大嫂教导小辈与经营酒楼,与这些猫相处最多的,反而是谢诏。
  谢诏道:“便埋在祖母院里那棵杏树下……我与你一道吧,送它一程。”
  杏树叶都落光了,只剩光秃秃的树干,树下,下人们挖了个浅坑,猫便静静卧在那儿,身体蜷缩,安静得像是睡着了。可惜再也不会迈步过来昂头蹭他衣角。
  谢诏表情平静地看着浅坑又一锹锹被填平,仿佛又经历一场对至亲的祭奠。
  其实,陪伴谢家十几年的团子,何尝不是亲人?
  元六掖了掖眼角,煞风景地发出一声响亮的擤鼻,问谢诏:“阿郎这会去哪?”
  谢诏也不知道,从他手里接过灯笼,道:“随便走走。”
  随便走走,就是不要人跟着的意思。
  元六唉声叹气看着谢诏背影离开。虽说吉双总骂他他头脑简单,只有吃喝,但毕竟是自幼伴着长大的情谊,他能感受到阿郎这会有多难过,唉!从今往后,老夫人留在这世上的念想,能真切触碰到的活物,什么都没有了……啊不是,还有老爷。
  谢诏漫无目的走到了府中专门用来养猫的院外。
  “吱——”家丁给他开了门,“二郎,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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