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短刃划过眼帘的瞬间,江和尘便认出来了。
  风影淡如死水的眼眸静静盯着段怀舒,话却是对江和尘说的:“快走。”
  江和尘:“段怀舒...”
  风影侧首,那双阴骘的眸子盯了他两秒,随后整个人消失不见。
  不是,不救就不救,瞪他干嘛啊?
  江和尘向后扫了眼,地上已经趴了不少敌人,而段怀舒只是衣角微破,霎时间放下了心。
  江和尘拽着薛应:“走走走。”
  “小主!”白竹从浓雾中冲了出来:“你没事吧?”
  江和尘摆摆首:“我没事,你去帮侯爷。”
  “咻——咻——”
  江和尘话未尽,被段怀舒打趴下的老者,对着江和尘连吹两枚钢针。
  事发突然,钢针距离尴尬不近不远,白竹没法连着击落,江和尘也还没来得及反应。
  蓦然,身体被人推了一把,倒地前被来人接住。
  “你没事吧。”是那个吓他的人。
  耳边是一声闷哼。
  江和尘忙不迭抬眼看去,白竹扶着薛应躲在粗壮的树干后。那枚钢针在薛应左肩没了三分之二,他浑身冷汗,身子战栗。
  接收到江和尘询问的视线,薛应抬首用口型道:“嫂嫂,我没事。”
  白着张脸嬉皮笑脸,又没正形又可怜。
  白竹为薛应点了止血穴,安顿好他后,便想提剑上前。
  恰时,段怀舒开口了:“别出来,待好别动。”
  说罢,段怀舒踢开面前壮汉,借力上了树干。
  我不动。
  敌找不到方向。
  一时间是他们狼狈起身的悉簌声。
  等了片刻,确定没了动静,老者嚎叫了两声,所有人又恢复了井然有序,似乎方才的厮杀是他们所遐想。
  花轿被抬上前,轿中的人四肢被擒住抬起。
  江和尘凝神看去。
  尸体被放入坑穴,花与花骨朵却探出平坑,他们又将土重新掩埋回去,小心翼翼避开花朵,覆盖压实。
  无花之地突兀的出现了一块人形花地,老人立于前,握了一个手势,嘴中振振有词。
  江和尘神色一变,眉眼沉落。
  脸上刺青,布局如同八卦阵;墓地画着敕令符;手捏道诀;嘴念诀咒。
  种种迹象表明,这些人不单单是野人这么简单。
  老人念完后,走到推车旁,将上头的动物尸体一一分给众人。下一秒,他们埋头,将尸体连毛带皮、连肉带血吞入腹中。
  生吞活剥在他们眼前上演,血腥味弥漫四周,让江和尘嘴中发酸。
  他闭上眼不再看。
  生饮结束后,这场葬礼算是落幕了。
  亦如来时一般,他们按着队伍折返回去,那尖锐刺耳的哀乐声响起,穿梭在山林之中。
  段怀舒落在江和尘身侧,搀其江和尘。
  方才落地前,江和尘被突出土地的树根一绊,本就扭伤的脚踝更加严重起来。
  那男子见段怀舒前来搀扶,便主动放了手,前去帮白竹驼受伤的薛应。
  江和尘见薛应已经疼晕了过去,视线下转,问道:“你是谁?”
  第28章
  他一板一眼, 甚有节律道:“我是邻村郎中柳宜,因伤患缺了一味救命药,前来寻药。”
  说罢, 他侧过身,将背篓中的几味草药露了出来。此处密林是上山的必经之路, 他出现于此, 合情合理。
  江和尘颔首不言,当务之急是回到马车,为薛应处理伤口。
  所幸走了不久,便见昏黄跳跃的烛光,棕黄劲瘦的骏马老实地被栓在树旁, 点着蹄子, 自娱自乐。
  回到轿内寒潮湿气被缓缓剥离,周身回暖。
  江和尘微凉的指尖触了触脚踝, 试探性地扭动,即刻疼痛传心,他咬咬牙憋下抽气声。
  下一秒,一双大掌覆上了江和尘的手背。
  有些温热,却烫到了江和尘。他猛然抽手, 白皙的脚踝完完全全落到了段怀舒的掌心。
  他动作突然, 抬眼便见段怀舒看着他, 眸底似乎沉了沉。
  江和尘:“...那个, 我手脏。”说着还把手摊开, 将在手心中干涸的血迹露了出来。
  段怀舒垂眸,轻轻地嗯了声。
  江和尘的脚踝白净细匀,一眼便能瞧见淡青色的血管在细腻的皮肤下交错蔓延。他用指腹抚上踝骨,寸寸感受。
  段怀舒声音有些低, 两人离得有些近,震得江和尘耳根发麻:“有些疼,忍忍。”
  说罢,不等江和尘反应,他手腕翻推,清脆的‘骨头打架声’响起。下一瞬便是细细密密的疼痛,当即江和尘憋不住生理泪水,将眼眶打湿。
  段怀舒抬首见他原本清明的眼眸被一层水雾笼罩,指尖放缓了力道,柔柔捏过,替他缓了缓疼痛。
  段怀舒:“还疼?”
  江和尘也觉有些丢人,从前同父亲出现场,到过悬崖峭壁、无涯海域,什么伤没受过?当时他怎么那么坚强?
  噢,大概是,他的父亲不会转身等他,他必须立马爬起,在掉队前跟上去。
  毕竟他父亲是一个负责任的工作狂。
  接收到段怀舒关切的眼神,江和尘吸了吸鼻子,压下生理泪水,若无其事道:“没事。”
  马车另一侧,柳宜与白竹正为薛应取针止血。
  末了,柳宜眉头紧蹙:“二位兄台,这位小兄弟怕不单单是中针那么简单。”
  江和尘瞥了眼一旁止血的粗布,沾着黑血,语气冷了下去:“有毒。”
  柳宜颔首,面上表情甚是凝重:“此毒为仙花毒,难解。”
  段怀舒放下江和尘的脚踝,侧身问道:“何出此言?”
  柳宜叹了叹,道:“方才与二位兄台交手的那群人,是蛮人。”
  江和尘疑惑:“蛮人?”
  白竹在一旁解释道:“是茹毛饮血之人,不忌口腹,人兽皆食。”
  江和尘了然,食人族。
  柳宜应了声,接着道:“这些蛮人生活在对面的山头,他们占领土地的方式,便是方才的下葬仪式。”
  “称为花葬。”
  江和尘喃喃:“花葬...那些花能占领土地?”
  观这场入葬形式,花的要素确实多。
  “不错,”柳宜答道:“此花非凡花,乃是他们通过花葬从天上请下来的仙花,具奇毒。同时这花毒只伤外人,蛮人生活其中,安然无恙。”
  江和尘用掬了一捧水,将手洗净:“你方才说仪式,这花葬是何仪式?”
  “花葬开始,”柳宜从怀中那处一张草布,一支断了半截笔杆的毛笔:“队伍最前方是打鬼人,他手提火把驱邪诛鬼。”
  闻言,江和尘脑海中浮现那双与他对视的眼睛,他便是打鬼人。
  柳宜笔尖向下,画道:“后面有两排守阵人,守阵不破,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再向后,便是花葬的重头戏,”柳宜在中央画了一个方形,“滋花人。”
  江和尘:“你是说那具尸体?”
  柳宜点头道:“没错,蛮人死去后都会被做成滋花人。”
  “就是...做法有些残忍,”柳宜面色有些发白,似乎心有余悸:“蛮人死去后,其族人会在他身上割千百刀,而后将花整个插入刀口,直到花与花相挨,看不见人体。”
  身为新时代新青年,江和尘提出疑惑:“花照理来说应埋入土壤,倚仗生根汲取营养。埋入人体怎能存活?”
  柳宜晃了晃脑袋,道:“所以我才说,此乃仙花,它以血供养,不衰不败。”
  江和尘闻言,心中竟觉好笑,语气莫名:“这倒不像是仙花,一股子邪气。”
  柳宜顿了顿也不评价,笔尖向下,接着道:“滋花人身后是请仙者,他们吹奏请仙乐,邀仙赠花。”
  江和尘小声吐槽:“吹得这么难听,哪个仙品味这么差?”
  段怀舒听见他满嘴刀子,不由莞尔。
  柳宜也笑了笑:“确是难听。”
  “请仙者往后乃是定阵人,”柳宜画了两条波浪线,代表两列蛮人:“定阵不灭,防后袭小人,无耻鬼徒。”
  江和尘:“......”
  段怀舒:“......”
  江和尘看向段怀舒,眸中写着:‘我怀疑我俩被骂了。’
  段怀舒沉稳的颔首,配合道:‘我也怀疑。’
  柳宜见两人眼神交流,停下笔尖,问道:“两位兄台怎么了?”
  江和尘没什么情绪的哦了声:“在想刚刚怎么没灭了那个阵。”
  这个灭字让他咬得有些重,看得出来口头上的决心非凡。
  柳宜笑道:“这蛮人的攻击力可不弱,再加上人多势众,我们胜算可不大。”
  见江和尘脸颊有些鼓,撑着下巴不说话,柳宜便接着道:“压阵尾便是点仙人。”
  “点仙人一般为蛮人最长者,”柳宜以一墨点代表那个老人:“点仙人推着祭品,以墓穴为坛,鲜血为笔,点仙入凡。”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