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余白拜了拜:“谢大人。”
  江和尘道:“不过,你昨夜属于叛逃,往后可想好怎么走?”
  苍黑替他答道:“隐姓埋名。”
  江和尘视线在他们面前点过,嘴角勾了一抹笑:“挺好的。”
  余白走前没忍住,还是问道:“大人,我们共主...”
  江和尘打断他的话:“你的主是谁?”
  “柳相,向上便是皇帝,”余白看了眼墓牌,道:“风影属定王,但定王本就和皇帝沆瀣一气。您还属定王吗?”
  风影的想法江和尘猜出来了,他死了,唯一威胁江和尘同梁衡绑定的线便断了。
  风影给了他选择自由的机会。
  月亮不知不觉便爬上了空,无边的幽暗将江和尘虚化,几息后,余白才听到他的答案:“是也不是。”
  “嫂嫂!”薛应从竹栏处探出头:“大哥醒了。”
  江和尘倏然抬首,指尖反扣住衣袖,步伐显得有些杂乱。到了门口倒是顿了顿脚步,匀顺了呼吸才进屋:“段怀舒。”
  冒着热气的汤药闷了下去,段怀舒原本苍白干涸的唇瓣泛起淡淡的血色,终于有了些生气。
  “我无事,你可有受伤?”狐狸眼上翘,将他打量了一遍。
  江和尘从白竹手中取过巾布,将他额前的虚汗抹去:“你们一个两个都不让我打架,我怎么有机会受伤?”
  段怀舒指尖触了触江和尘眼尾,是一片热意。
  “困了吗?好好睡一觉吧。”段怀舒将被角掀开。
  薛应有眼力见地拉着白竹出了房门。
  白竹不解问道:“你干嘛?我要伺候小主歇息。”
  薛应曲起指节毫不客气地敲了敲他的脑门:“你是不是笨?这哪里是真的想睡觉,大哥明摆着就是要安慰嫂嫂。”
  白竹揉了揉被敲痛的脑门,蹙眉见他在院落里徘徊。
  “那你干嘛?”
  “等朋友。”
  白竹满眼惊奇:“你还有朋友?”
  “...小爷还不能有朋友?”
  说罢,一角的草丛中传出窣窣声响,杂草被压得歪七扭八。不消几秒,圆润细白的蛇头小心翼翼地探了出来。
  薛应蹲在它面前,伸出手。
  小北莲刺蛇乖乖地攀上薛应的手腕,蛇信还带着些粉,在薛应的抚摸下吐得有些悠然。
  白竹点头:“这朋友也只有你能交得起。”
  薛应挑挑眉梢,大步走向白竹:“其实它们都很乖的,不行你试试。”
  他将手往前递了递,让小北莲刺蛇同白竹大眼瞪小眼。
  被他殷切的眼神‘打动’,白竹勉为其难伸出手,小北莲刺蛇侧了侧首,似乎在说:怎么了?
  薛应适时怼了怼它的小尾巴尖,将它往白竹手上推。它也顺势攀上了更加细小的手,柔软的身体调整,在手臂上多绕了几圈蛇身,而后将蛇头搭在指尖上。
  蛇是冷血动物,身上的鳞片细腻有层次,在裸露的肌肤上滑动,又凉又酥麻。
  白竹用空闲的手点点它的头,还没点两下,指尖一小块皮肤被包住。
  白竹:“......”
  他将手凑到薛应面前,陈述事实:“它在咬我。”
  薛应也不急将它拉开,而是好奇地观察一番,同样陈述事实道:“它还没长牙,它现在顶多在舔你手指。”
  薛应说着,白竹蓦然感受分叉的蛇信在柔软的指腹划过,顿时激了一身鸡皮疙瘩,忙不迭抽回手,将小蛇往薛应身上推。
  边推边道:“我还是去瞧瞧主上和小主。”
  “欸,”薛应也不敢大声说话,把小蛇揣进囊袋,追着白竹的背影道:“你等等我啊。”
  内屋的门半掩着,屋内的烛灯熄了。白竹和薛应一下一上,探着脑袋张望。
  薛应用气音道:“我都和你说了,不要打扰大哥和嫂嫂。”
  白竹也压着气音回道:“白竹是贴身小厮。你懂贴身吗?”
  薛应正想顶回去,兀然草原人敏锐的直觉告诉他不对劲,他头皮发麻,声音愈小:“我感觉我被一个很危险的东西盯上了。”
  白竹正想嗤笑他,下一秒敛去了神情,一本正经道:“我好像也是。”
  直觉告诉他们跑,身体却没忍住抬起了头。
  床榻上有一道朦胧的身影,他盘腿坐着,怀中躺着一人,垂散着发丝,几乎铺了半张床面。
  视线控制不住地往上,对上幽暗屋中唯一的一抹光亮,那双狐狸眸。
  两人瞪圆双眸,转身就走,不带一丝犹豫。
  “你说大哥看到我们了吗?”
  “...你好像也不聪明。”
  文娘收了晒干的野菜进屋,便看到奇怪的两人,她好心提醒:“两位大人,你们顺拐了。”
  “......”他们又不动声色地调整了走姿,结果,越走越怪。
  驱赶两人后,段怀舒垂下眸,细细听着怀中人的咕哝,江和尘侧着面埋进他的怀中,说话的声音更像蒙了一层鼓。
  “老爹,能不能下午带我出去,解剖室好臭,营养餐里有血腥味...”
  段怀舒轻轻地应了一声:“好,明日就带你下山。”
  似乎是他求有应,江和尘皱起的脸缓缓放松。
  翌日,江和尘懵懵然睁开眼,他缩在床尾,整张脸几近被掩在被中,蒙得暖烘烘的。他伸手摸了摸身侧的床榻,还残留一丝暖意。
  “小主?”白竹畏畏缩缩挨在门边不进来,只能轻声一唤,试探江和尘醒了没。
  江和尘掀了被角,坐起身:“嗯,起了。”
  白竹松了一口气,忙不迭进来给他洗漱。
  “小主,昨夜没打扰您吧?”
  江和尘昨夜睡得沉,倒是没听到什么动静:“没有,怎么了吗?”
  白竹摇了摇头,东拼西凑道:“薛小将军收了一条蛇做朋友,高兴得不会走路,被我和文娘嘲笑。”
  路过的薛应霎时间炸了毛,蹦进屋中:“白竹!大清早就造我谣!”
  “......”
  江和尘插话问道:“蛇都被淹了,山上的毒何解?”
  “嫂嫂放心,这蛇毒长时间暴露在空气中会失效,所以需要源源不断补给,现在没人刻意采毒投放,过不了两日山泉水便会恢复正常。”
  江和尘颔首道:“那就好。”
  没必要刻意告诉村民蛇毒之事,那些村长也不敢将此事说出,否则被讨伐的第一人便是他们。时候久了村民自会发现,所谓的诅咒在不知不觉间消散无形。
  江和尘洗漱完便出了门。
  穿过内堂,他遥遥一望,见竹栏旁站着一人。段怀舒换了一身玄色衣袍,身侧停了一只洁白的信鸽,它正抖擞着翅膀。
  江和尘走上前,信鸽的脖颈像是严密的机关一顿一顿地跟着他动作。
  他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段怀舒将手中的信纸递给他,道:“剧情回到正轨了。”
  “东夷来犯?”江和尘凝眉:“东夷早已臣服大梁,怎会突然来犯?”
  说罢,江和尘蓦然想通:“薛图抉择了。”
  “不止,”段怀舒指尖点点信鸽的白翅,信鸽便振翅而飞,“皇帝急了,虽然剧情被拉了回来,但时间点也出现了差错。”
  “差了多久?”
  “十日。话本中,梁衡带回一百一十三位士卒,名声大噪。皇帝乘胜追击,掰倒薛图同时想将我绞杀于战场。”
  江和尘将信纸折好递了回去:“这十日差了什么?”
  段怀舒淡然开口:“只差一个薛图。”
  江和尘顿悟,他眨了眨眼眸:“你来之前便算准了。”
  “未雨绸缪罢了。”
  段怀舒:“下山吧,圣旨快到了。”
  山脚下,城守满心佩服,嘴角都快翘上天:“侯爷真乃神人也!卑职已设好酒宴,请各位大人移步。”
  “邑阳城最出名的酒楼便是听鹤楼,”城守引着路为段怀舒介绍:“傍渠而建,以梨树做栏,满院梨香。这其中梨花酿酒味道一绝,舞姬也个个绝世美人。”
  薛应暗暗瞧了眼江和尘的反应,竟毫无变化,但为了自己大哥未来的幸福生活,他决定开口:“有我嫂嫂好看?”
  嫂嫂这两个字咬得有些重,引得城守一愣。
  一方城守多少有些头脑,瞬间反应过来:“那怎会有夫人好看!”
  这听鹤楼确是如城守所说,梨树夹道、花香四溢。一声轻笑在江和尘耳边响起,旋即发旋被人轻触,一片梨花片出现在他的手心。
  “夫人最好看。”
  段怀舒语气虽淡,嘴角勾起的那抹笑意却十分惹眼。江和尘收回视线,指尖捻了捻手心中的梨花片,不去看他。
  落座后,段怀舒淡声制止了城守:“昨夜没休息好,今日摆静席。”
  闻言,城守招呼舞姬的手缓缓放下:“是,侯爷。”
  第一次吃静席,城守如坐针毡,食不知味。另一桌的薛应倒是适应力极强,食案上多了些许残骸。而最上座的侯爷还没吃上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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