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段怀舒这柄短匕是段青寂银剑所融。
当年段氏被灭门,段青寂负隅顽抗,手中的银剑被折成数段,路呈冒着生命危险带出了一部分折剑。
觉醒后段怀舒在一处戏班找到了路呈,彼时他正被同行绑架,想废了他的右手,让这出神入化的易容之术消失于世间。段怀舒出手相救后,路呈拿出那把折剑交给了他。
路呈说皇帝一直在追杀他,他不敢去找段怀舒,因此这把折剑也一直随他东躲西藏。剑身破损不堪,断成数块,无法再融成记忆中那柄银剑。无法,段怀舒便将它们融成短匕随身携带。
不论是在梁溪县还是京城,他都未用过短匕。
父亲说过,他的剑只杀冥顽不灵的外族人。
那他便不会将刀刃对准大梁子民。
除了一人,那至高上位,九五至尊。
终有一天,他会亲手将这柄短匕送进皇帝的心脏。
在愤怒的加持下,武力值达到一个高峰,不消片刻,地上躺倒了不少东夷人的尸体。
左大将忌惮地看着面前的狐狸面具。
他似乎小瞧此人,出手利落干脆却又步步致人于死地。
左大将长剑指着段怀舒,冷声问道:“你究竟是谁?谁派你来的?”
“皇帝派我来的,灭蛮夷,”段怀舒随手抹了身侧人的脖颈,视线顺着落到他身上,“左大将,似乎是不认识我了?”
闻言,左大将倏然眯起眼,细细打量片刻后瞪圆了眼,声线带着惊恐。
“是你!”
第52章
段怀舒揭下面具, 微微一笑道:“看来左大将还记得本将。”
亲眼看见那张‘罗刹脸’,左大将仍是忍不住收紧握住剑柄的指节。眼前一幕幕闪过的是红鬃马之上,少年甲胄傍身, 一刹红缨利落,他神色淡漠, 俯睨战场。
习武之人论英雄相惜, 但对于段怀舒,左大将只希望世上没有这一号人物。
“今昔非昨日,”左大将稳住手腕,长剑颇有存在感地挡在身前,“三年不动刀剑, 段将军怕是生涩了。”
闻言, 段怀舒动了动指尖,随意颔首, 道:“确实。”
旋即,他语气一转,那战场上的‘玉面罗刹’又回来了:“对付你,绰绰有余。”
口气不小这句话,左大将说不出来, 因为, 段怀舒说的可能是真的。
但草原人的血性不允许他认输, 左大将沉下眉, 死士剩下不多, 胜算可不大。硬碰硬不行,那就耍耍小聪明。
最中央的墓室有问题,那就将他们往那间墓室引。
想到这,左大将微微侧首对来报的死士使了一个眼色。
死士也当即领会。
左大将长剑一挑, 率先攻向段怀舒,身后的死士紧随其后,绊住苍黑。
左大将与段怀舒在战场过了不少招,对左大将而言,段怀舒的一招一式都刻在脑海里。
然,段怀舒已三年未摸过枪,他熟悉的打法都发生了些许变化。左大将的长剑缓缓不敌一柄短匕,削铁如泥的短匕与长剑相接,从剑身一路划到剑柄,旋即手腕被重重一击,持剑的手蓦然失去几分气力。
这不过刹那间的功夫,左大将看着段怀舒松开握匕的右手,而后视线跟着匕首向下掉落的路线,见它被另一只手紧握。他心脏猛然一跳,电光石火之际抵开段怀舒袭来的短匕。
霍然向后退了几步,左大将心有余悸地喘了几口气,握剑的右手还有些刺痛。他转动手腕警惕地看着面前神色淡淡、从容不迫的人。
同当年战场上一般,段怀舒仿佛不知何为怕。
纵使他以为计谋得逞,将段怀舒一人围困在四面环敌之地,明明是一个必死之局,段怀舒仍是泰然自若、运筹帷幄。等到大梁援军后围,用火箭燃了东夷军帐之际,他才明白,有些人天生适合战场。
所有外族人,注定的宿敌。
段怀舒少年任位定北将军,封狼居胥,名声远扬。他从未在烽火战场吃过败仗,眼前的外族将军在他眼中不过是排不上号的对手罢了。
段怀舒拂了拂衣袖,宽厚的袖口多少有些恼人。
墓室里的幻水在空气中蔓延,他必须速战速决。不过,左大将却和他玩起了追逐游戏,只躲不攻。
段怀舒狐狸眼眼尾压了压,明白左大将这是准备拖延时间,根据他偏离的路线,也是故意将他们往墓室引。
他勾起脚边的大砍刀,握在手中掂了掂,旋即看准位置挥掷出去。
既然左大将不出手,那就逼他出手。
大砍刀刺入墓璧中,正正地挡着左大将躲避的路线。当下,段怀舒短匕银光一闪,蒙了左大将的眼,近在咫尺的距离,左大将只能挥剑反击。
段怀舒侧身躲过,抬脚踢开长剑,手握匕首在左大将脖颈处划过。
手感不实。
段怀舒想。
果不其然,左大将头及时后仰,防过了割喉,只是划开了一层皮,血珠争先恐后向外冒。
左大将死死捂着脖颈,将死之人倒是无所畏惧。
他狂笑道:“段怀舒,那墓室葬的是你父亲吧?我亲手去毁了!”
话音还未落,他如泥鳅一般绕过转角。
与苍黑对战的死士相视一眼。左大将要殁于墓中,他们就算回到东夷也逃不过一死,包括他们被上位者握在手中的把柄。
于是,他们挡开苍黑的攻击,纷纷跟随左大将入墓室。
“段怀舒!”江和尘看着段怀舒撕了一截衣料,而后毫不犹豫地迈向墓室,忙不迭喊道。
闻言,段怀舒步子微顿,侧首道:“和尘,你先带着余白出墓,我随后就到。”
江和尘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段怀舒已然转入弯内,看不见身影。
“大人,”苍黑在江和尘面前行一礼,道:“这边交给我,大人带余白先行一步。”
“欸——”这两人都不给人答话的时间,说完就走。
他倒不是矫情,不说那墓中葬的人是父亲,他不可能阻止段怀舒,再者他留在这被幻水迷了,也是拖后腿。
只是,他不认路啊!
这放眼望去,四通八达,他无从下脚。
兀然,余光处有人影挪动。江和尘侧首望去,看到了一个‘带路人’。
他拾起地上的大砍刀,学着段怀舒将它挥掷出去,效果差不多,都起到了拦路的作用。
只要忽视江和尘将参谋的衣袍一并钉到了墓璧之上,还将参谋手臂划拉了一个大口的话,那简直和段怀舒一样酷。
江和尘面无愧色,沉声威压地说道:“带路。别耍小聪明,否者这一刀划的就是你的脑袋。”
参谋抖着腿,一个劲地点头:“是是是。”
余白还闭着眼,气若游丝。江和尘撑起他跟在参谋身后。
参谋手中有棋盘图,是左大将打斗时遗落的,被他捡了去。他辨着路线在江和尘面前指了一条路,表示自己绝对老老实实带他们出去。
江和尘见他止不住地抖腿,胆小如鼠,量他也干不出什么来。
正准备走,徒然,一阵幽香飘来,淡淡的。
参谋毫无防备,猛然吸了一大口:“什么这么香?”
江和尘心尖一颤,忙不迭屏住呼吸,同时用手捂住余白的口鼻。
身侧参谋发出怪叫,将手中的棋盘图丢在地上:“皇上,这这这...都是赏给小的吗?成箱的金银珠宝,发财啦!”
说罢,他不管不顾地往墓室跑去。
江和尘蹙了蹙眉,肺部的空间被挤压,憋气的感觉不好受,心脏跳动的声音都在耳边放大了几分。
他一手捂着余白,另一手勾出手帕,塞到随身携带的竹简中,将润湿的手帕系在余白面前。幻水即使融在空气中依然是大分子物质,极难透过湿透了的手帕。
江和尘割了一块衣料,也浸入竹简中,而后系在面前。他用手隔着润湿的衣料捂住口鼻,猛然呼吸,虽然空气含量少,但也缓解了他肺部即将炸裂的痛楚。
“苍黑...”余白唔哝一声,旋即幽幽睁开眼,目光无神地看着前方:“苍黑你在布置什么?”
江和尘倏然凝眉,余白吸入的幻水不会比他多,看来伤势太重已经抵抗不了一点幻水。
“那个是两个喜吗?”余白眯着眼往前迈步。
他伤得太重,一步一动都在带动血珠往下坠。江和尘不敢拉扯他,只能顺势将他搀住,使了一些巧劲想将他往墓室的步伐转向另一侧。
然而江和尘低估了余白的信念,他丝毫没有撼动余白的步伐,甚至为了防止二次伤害被余白带偏了步子。
“余白!”江和尘低声肃然道:“苍黑在洞口等着,你走错了。”
余白思维懵然,只相信眼前所见,他眼也不眨,声音微弱:“苍黑在那,我看见他了。”
江和尘被余白带到了转角,不知道他看到的是臆想中的苍黑还是现实中的苍黑。因为江和尘也看到了,苍黑同他们一般用衣布捂住口鼻,尚能在墓室撑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