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当然,少语依旧揪着不放:“属下请问,小主应该身处军营深处,为什么会落入敌军手中?”
他此话一出,全场阒然无声。士卒们都带着茫然与疑问,且,在军帐外站守的士卒最为懵然。
少语见他说不出话,乘胜追击道:“或者说,小主怎么绕过埋伏,精准找到东夷人?”
从后方入军营时他便听到了士卒们的窃窃私语,大致了解了此次敌袭。
少语冷笑地看着江和尘,此番无血战役,他将大获全胜。
谁曾想,段怀舒用丝帕将江和尘脖颈束了束,将伤口隔绝,淡声道:“本将同夫人讲的。”
少语得意的神情还没来及收,便被这句话弄得怔愣。
“嗯?”
江和尘的桃花眼圆乎乎地眨巴两下,段怀舒一点谎没说,就这么干干净净地将他摘了出去。
段怀舒知道靠少语那简单的脑瓜子是理不清他说的这些话,于是乎,他侧首问白竹:“本将所说可懂?”
白竹颔首。
见白竹能领悟,段怀舒也不多停留,拉着江和尘绕过发懵的少语,入了军帐。
少语望着他们的背影正宕机,白竹便走了过去。
他将少语拉到一个角落蹲着。
“先生,往这处想,”白竹如同夫子教书,循循善诱:“将军让夫人以身诱敌,引敌军入营,来个瓮中捉鳖。”
“先生也可见,此计不费一兵一卒便将敌军尽数抓获,”白竹福至心灵道:“此后战役,我们手中的俘虏筹码可不少。”
少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面上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疑惑。
白竹洞察问道:“先生可还有疑问?”
少语嘶了一声,咬牙道:“白竹你说的我理解,但是...少主真的会做出这番策略?”
白竹一顿:“......”
依照少主对那奸细的态度,不像会让他去冒险的样子。
好在少语接受能力极强,三两秒后倒是将自己说服。
少语喃喃自语着走了:“说明少主也没那么喜欢那个奸细。”
白竹欲言又止。
少主可太喜欢了。
算了,听少主的准没错。
白竹压下嘴中的话,想。
而且,他觉得小主不会背叛少主。
回到军帐后,江和尘才发现,段怀舒的气压好像一直都很低。即使江和尘用那双透亮的眼眸看着他,也是一副沉着淡淡的模样。
江和尘后知后觉,指尖勾了勾垂下的束袖带:“段怀舒,你生气了吗?”
段怀舒给了他一个,你才知道的眼神,而后又为他擦药处理伤口。
江和尘抿了抿唇,眼底有一抹急:“我本意不想帮东夷,只是担心剧情有变...”
他的声线很急,生怕段怀舒不信任他,原本透亮的眼眸都暗了一半。
段怀舒按着他,不让他乱动,有些无奈地叹了叹:“我知道。”
见江和尘在他手下乖乖不动,他用细纱布细致地将伤口缠好。远观像江和尘围了一条纯白的围脖。
江和尘眼观鼻鼻观心,弱弱问道:“那你在生什么气呀?”
段怀舒随手将伤药收好,垂眸问他:“昨日你在墓室将我拉开的时候,生什么气?”
江和尘瞬间想到左大将想与段怀舒同归于尽,而段怀舒还在那呆愣的场景。
一想一个生气,江和尘皱了皱鼻,道:“你那时不要命...”
说道一半,江和尘才反应过来。
段怀舒斜睨了他一眼:“你今天要命?”
听他的阴阳怪气,江和尘也不生气,凑上前道:“要命要命。”
说罢,他歪了半个身子,歪首从下往上看段怀舒,语气带着欢喜:“段怀舒你担心我像我担心你一样急嘛?”
段怀舒拒绝与他亮堂堂的眼眸对视,移开了眼,没什么情绪道:“有什么好急的?”
他现在还是生气,不能因为江和尘撒娇而原谅他。
江和尘刚有些失落,外头便传来声音。
“将军都回来一阵了,”帐篷外的声音有些嘈杂,“你们怎么才到?这么慢?”
回话的人声音有些喘,应是走急了,他咽了几口口水才道:“将军上了马跟加了风火轮一般,两三秒便不见踪影。”
“啊?”
......
一字不漏,全进了帐篷。
段怀舒:“......”
江和尘有些压不住嘴角,桃花眸弯了弯,揶揄道:“将军什么时候给马儿装了风火轮?”
他才不给段怀舒缓冲的时间,段怀舒避开对视,他就凑到眼前,势必要看到段怀舒窘迫的样子。
段怀舒被闹得受不住,纤长的五指遮了遮江和尘的眼睛,没辙道:“别闹了。”
江和尘眨了眨眼,长而翘的睫毛在他指间扫过,泛起一点痒。
段怀舒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拇指指腹下意识地拂过指间,却又找不到实质的痒处,犹如隔靴搔痒。
江和尘也有分寸,压了压心中泛起的一丝蜜。
他想起一件正事。
“元长传的信似乎有误。”江和尘从袖中拿出被折成小方形的信纸,递给段怀舒,“少语比信中所写早到一日。”
段怀舒扫了一眼内容,旋即用火折子将信燃了。
“今日到的是我手下的一千精锐,”段怀舒眼帘半盖,垂眸看着手中的信纸被火吞噬,“少语没跟皇帝的派兵,看来出了点事。”
他正想出门去寻少语,问个清楚。
少语却先一步前来。
“少主,少语有事禀告。”
少语在帐外懊恼,刚才脑袋一急,忙着抓奸细,竟然忘了如此重要之事。
段怀舒启唇:“进。”
“少主,小主。”
少语被自己的猜测说服,觉得少主并不是那么喜欢这个奸细,看他突然就顺了些眼。
倒是江和尘奇怪地看了少语好几眼,感叹白竹竟有如此好的口采。
段怀舒问道:“本将看了信,可是出了什么纰漏?”
闻言,少语肃然地点了点头:“薛将军以叛国之罪入狱,定王手下行刺的罪名变成了美名,禁足的罚罪也就撤了。定王再加了一把火,对百姓承诺亲自出征东夷,还大梁安平。”
少语蹙眉道:“现下,京城名声尽被他一人揽去...”
段怀舒指尖点了点桌檐,“皇帝可有多派兵?”
少语摆首道:“并未,属下一路盯梢皇帝派的士卒,蓦然被定王接手,于是属下只能快马加鞭前来报信。”
段怀舒默了两秒,侧首看向江和尘,轻声道:“变了。”
——
昨日,定王府。
“主上,母蛊动了。”
梁衡坐在书案前,羊毫一点,收了笔,画了数十副废稿,就这一副同那人情意雀雀的桃花眼一般。
墨迹很快被风干,梁衡才抬眸看向桌案前的透明蛊皿。
里面躺着与控制风影一般的母蛊,只见它动了动头上的触角,很有规律,它在同子蛊建立联系。
梁衡看着母蛊翻身,不咸不淡地评价了一句:“皇兄手下的人做事不错。”
这子母蛊是前些时候西域进贡而来,皇帝派人快马加鞭送至长延山,本想下到风影和月之身上,不曾想只有风影的母蛊有动静。
月之身上的母蛊今日才有了动静,不知道蛊有问题还是下蛊的人有问题。
暗卫跪在桌案前,观察道:“主上,母蛊似乎连接不上子蛊。”
梁衡垂眼拧眉,用拨针挑了挑母蛊,而母蛊被冰凉的拨针触碰后停了触角,身体往一旁歪去,一动不动。
暗卫眉心一跳,这母蛊好像在装死。
梁衡冷冷地盯了一会,道:“摆架,面圣。”
暗卫抱手道:“是。”
暗卫走后,屋中骤然寂静,梁衡冷不丁问了一句:“你觉得这双眼,美吗?”
从始至终,安静磨墨的墨戈抬起首,看着那副熟悉不已的画作,麻木地夸奖:“很美。”
禁足的这些时日,他不是身无衣着地躺在卧榻之上,便是静静看着梁衡画作。
梁衡的画作很单一,永远是那一副桃花眼。
墨戈匆匆见过这副眼睛的主人,毫不夸张的说,梁衡的每一副成品几乎与那双眼别无二致,甚至于活灵活现。
但每次梁衡得到美这个答案后,又不满足。
他说,差点东西。
墨戈看不出来。
当时他想,他是武蒙子,他不懂赏画。
而现在,他瞧见梁衡眼中压不住的愉悦,视线扫过地上的废稿,又看了看桌案上的画作。
他想他懂了。
那双桃花眼中的情愫。
梁衡画出来了。
墨戈愣了很久,他思绪是空的,像蒲公英被风一吹,变成四散花絮没有落点。
他对梁衡的感情变得有些奇怪。
他很爱他,为什么?
墨戈不理解地眨了眨眼,他好像找不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