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说罢,皇帝从袖腕中抽出匕首,他想刎颈自尽,不曾想薛夫人快他一步,用刀尖挑开匕首,锐利抵在脖间。
  薛夫人用刀面拍了拍皇帝的脖颈,道:“自尽是不是太便宜你了,还是等等段将军回来吧。”
  说罢,殿门被打开,一群人蜂拥而入,将皇帝五花大绑。
  见到这一幕,宫女将声音压回喉中,她在努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薛夫人走上前两步,用横刀刀柄抵开长剑,但这一举动并没有让宫女松一口气,她一眨不眨地盯着身前面容姣好的女子,紧张得呼吸都轻了几分。
  薛夫人对手下道:“收好尾,待卫公子找到玉玺,下诏封帝。”
  “是。”
  威胁她的人走远了,而薛夫人却在她面前单膝蹲了下来。宫女睫毛颤了颤,声音被哽着,有几个字都被吞了音:“薛...薛夫人,奴婢绝...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闻言,薛夫人勾了勾唇,道:“这世上只有两种人的话可信,你知道是哪两种吗?”
  宫女手心出汗,不知道薛夫人问得这个问题是何意义,只能老实地摇头。
  薛夫人也不为难她,接续道:“一种是死人,”说着不管宫女惨白的面色,从腰间取出一枚白色的丸粒,“另一种是不得控生死之人。”
  薛夫人将药丸横在两人之间,道:“吃了它,你的命就在我的手中,若今日之事从你口中传出半点风声,便会肝肠寸断而死。”
  话音未落,宫女像是怕她反悔一般,忙不迭接过咽了下去,末了还回味一番:“夫人,这毒药怎么有一股奶味?”
  薛夫人笑了笑,不答。
  她起身说道:“正好身边缺一个侍女,从今日起,你便跟着本夫人。”
  宫女也不敢再去纠结这枚毒药,忙不迭跪在地上,应声道:“是。”
  薛夫人处理得很快,皇帝被秘密遣送出宫关押,只待卫青搜出玉玺,下诏将帝位封于小太子身上。
  倒是卫青寻找玉玺耗了些时间,御书房有九柱顶天,每一柱皆有凌云巨龙盘旋,肃怒威严。平地拾起阶梯,顺眼望去是金丝楠木所制作的桌案,上头堆积了不少奏折。
  此时,奏折被翻乱,打翻在地,手下前来汇报:“公子,没有。”
  卫青:“接着找。”
  “是。”
  偌大的御书房中,有来来回回数道身影,他们繁忙弯身寻觅。屋内并不杂乱,甚至能一眼望清布局,在此藏物有些难度,但玉玺却被很好地藏起来了。
  几乎将御书房翻天覆地查了一遍,尤其是龙椅之下,仍一无所获。
  至阳至尊之位。
  卫青站在柱下,昂头将柱身打量了一遍。
  “公子,有问题?”
  是卫司。
  他此次出行是瞒着卫司的,没曾想,卫司发现不对劲,硬是驱马追来了京城。好在他没有追问自己此番作为,仍旧追随左右。
  卫青视线没有偏移,他抬眸盯着中央的龙柱,视线对上俯首的琉璃龙眼。
  他颔首道:“龙眼有问题。”
  此话一出,卫司抬手,放出袖腕下的暗器,击中剔透活灵活现的龙眼。
  正如卫青所料,那龙眼被击凹,陷入柱中。下一瞬,卫青身前开出一闸,龙柱中央被掏出一个空洞,玉玺被放在了其中。
  卫青上前取出玉玺,用锦布包裹,他拾阶而上,对身后的卫司道:“磨墨。”
  卫司:“是。”
  不久后,圣旨如晴空闷雷响震京城,未有其他多言,只是一份传诏书。
  ‘朕大限已至,然太子尚年幼,无力朝政。特使定王梁衡、武定侯段怀舒辅之左右。’
  旨意下达,两位摄政王还远在边塞,便由府中先生代为辅之。
  在晌午时分,京城换了天,打得所有朝臣措手不及。
  ——
  半焦半葱的绿洲中,有两道身影穿行,他们指尖交缠、密不可分。
  那枚信号弹是江和尘向精锐要的,寡不敌众之际,只能兵不厌诈。好在成功拦住了敌人,江和尘便忙不迭拉着段怀舒扎入绿洲。
  身后有悉悉簌簌的声响,诱敌深入这个任务完成了。
  江和尘顺着段怀舒指尖力,稳稳跟在他身侧,不消片刻,眼前出现一颗大树,它半秃半密,秃的那侧是被大火一把燎了叶子,显得有些可怜。
  “将军,这处!”一道压抑的声线喊住了他们。
  闻言,江和尘下意识望去,瞅了几眼才察觉埋藏隐蔽的人。他还没来得及收回视线,指尖的手抽离下一瞬环上了他的腰际。
  几个蜻蜓点水,他们便也藏入绿林的掩体之中。
  身后的追兵跟得紧,未几,士兵蜂拥而至。显然,梁衡也猜出此间有诈,因是他被卫于人群之中。
  士兵们肩背相抵,转着首,握紧兵器,戒备着四周。绿洲中没有鸟鸣虫叫,草木的阴影也挡了一部分炎热,让这突兀的空间变得愈加诡异。
  梁衡脸有些臭,江和尘出现突然,打乱了他的计划。射杀段怀舒,灭了薛图,而后即刻反水,以他的武力以及喀咜赫这蠢猪的不防备,得手轻而易举。
  现在,可惜了。
  “停。”梁衡抬手喊停前进的队伍,旋即吩咐道:“你们先去一支人探路。”
  从他们得到的残缺信息,最大的树后应是有埋伏。
  而他们面前伫立一颗树,冠大高耸,周身的树与它一比,小巫见大巫。
  东夷人救首领之心急切,自愿出了五人绕过树往前走。谨慎地落脚,行了几步并未有何动静,他们不敢放松警惕,依旧‘摸着石头过河’。
  “啊!”也不负所料,一个倒霉蛋碰触到了机关,无数飞针从一半茂盛的树叶中飞驰而下,犹如冷厉暴雨冰冷无情地砸落。
  这些飞针对付数十人不在话下,现在倒是便宜了这五人,将他们扎成了马蜂窝。
  薛图躲在暗处有些可惜,心道浪费。
  江和尘与薛图不在同一处,想法却是相同。梁衡此人小心谨慎惯了,身侧常侍杀手,心中的计较必是不会少。果不其然,梁衡制止住想上前的士兵,又吩咐人前去试探。
  江和尘看着三三两两的人,眉尖拧了拧,到底还是老油条,使着最少的替死鬼,逐个击破他们的机关。想着,他侧目去看段怀舒,身侧的人从始至终都很沉稳,甚至有些过于沉稳,到现在没做过任何反应。
  只是这一眼让江和尘发现了些许不对劲,江和尘将脸抵近他,眸中带着问:‘怎么了?’
  段怀舒的脸色很难看,比江和尘受了一箭的面色还惨白,眼尾有些焉耷耷。
  段怀舒垂眸对上江和尘询问的视线,默然地摆首。
  江和尘可不打算让他蒙混过关,正欲追问,蓦然,又是一阵惨叫声。
  闻声望去,原本绿地上倏然刺起锋利的竹篾,刺穿脚底,鲜血流了一地蜿蜒汇聚。不等他们慌乱忍痛将脚从竹篾上拔出,前方环绕的树间引出硕大的石块,硬生生将他们砸死。
  试探的两个机关隔得有些远,加上绿洲中障碍遮挡甚多,梁衡视野愈发匮乏,不得已他下令先移步至探过的路前。
  绕过大树,尸体横七竖八、大剌剌地躺在草地之上,鲜血滑落草根、压着草尖滴滴欲坠。
  这时,梁衡已落在队尾,前方充满未知,危险重重,他知道在何时在何位,可自保。
  东夷士兵打头阵,微曲腿压低重心警惕前行,大梁士卒占得少,压尾防备后方。
  他们路过被飞针刺透的尸体,接着前行,不远处,砸死人的巨石因冲撞碎裂成石块,落得到处都是。
  这个视觉信息告诉他们,两个机关间的道路,是安全的。
  因是他们的警惕心理霎时间消散,原本虚浮的脚步多了几分实在。
  队伍很紧凑得往前压,很快就过了第一道机关。当所有人都在松懈时,现实给了他们狠狠一击。
  他们所坚信的安全道路顷刻间出现空陷,身体比大脑更快反应。
  他们在下落。
  待他们反应过来后,视线下意识地向下望,恐惧死亡的念头出现时,死亡便已经先出现了。
  他们眼中的最后一道残影是陷阱下的画面——武器冢。
  里面有各式各样的武器,东夷士兵的刀、大梁士卒的剑、羽箭、大弩...锋利的尖对准下落的人,毫不留情地贯穿他们的身体。
  这口陷阱很大,几乎将所有人都容纳其中。但敌人的数量也极其多,多到武器上穿插满尸体,慢慢叠高,让一些人侥幸免死。
  借着此等方法还生的人很多,然,梁衡却不是。
  他在下陷的一瞬便极快的反应,足尖借着身侧士兵一跃而上脱离了陷阱。而被借力的士兵加速下落,比自然的死亡时间更加快了几秒。
  梁衡在做完这一切,第一瞬间便是离开绿洲。这一机关令他损失重大,埋伏的士卒不消片刻便会杀上来,他必须马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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