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沈星晚摇摇头。
他已经为她做了许多,况且后宫之中,他行动多有不便,还是自己先去摸摸底,探探账本的虚实再做打算。
拿定主意,她吩咐绯云替她洗漱安歇,打算明日一早,便入宫去向皇贵妃请安。
沈星晚躺在榻上,拉过锦被,绯云熄了灯烛,走出去轻柔替她阖上门扇。
她埋首在锦被里,嗅到了一丝若有似无的冷松香气,她深吸一口气,心中渐生暖意。
次日一早,晨光熹微,绯云轻轻推开雕花窗扉,柔和的光线瞬间涌入闺房,散落在黄花梨木的梳妆台前。
沈星晚端坐在铜镜前,神色平静,任由绯云替她梳妆。
她换了一袭藕荷色蜀锦长裙,上好的绸缎料子泛着柔和光泽,裙摆与袖口处用银线疏朗绣着如意云纹。
绯云拿起一支赤金点翠凤簪,小心翼翼地插入她的发髻,又点缀上几支珍珠步摇,圆润的珍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发出细微的声响。
她耳畔一对红宝石耳坠儿摇曳生姿,衬得她肌肤胜雪,娇艳动人。
沈星晚看着菱花镜中的自己,轻轻抿了抿唇,拿起一旁的羊脂白玉镯,缓缓戴上,玉镯触手温润,更显她手指纤细修长。
一切准备就绪,沈星晚站起身来,径直往皇宫里去了。
经过通报,雕花朱门缓缓敞开,沈星晚莲步轻移,缓缓踏入皇贵妃寝殿。
皇贵妃端坐在主位之上,眸光透着淡淡厌恶的审视,落在沈星晚身上。
陆玉芝和唐琳儿竟也在场,想必也是日日来向皇贵妃请安叙话。
陆玉芝坐在皇贵妃下首,身着正红色织金牡丹纹宫装,头戴凤冠,妆容明艳神色倨傲,似乎并没有将沈星晚放在眼里。
唐琳儿则坐在另一侧,浅粉罗裙绣着娇娆桃花,看似温婉明媚,长睫掩映的眸底却阴鸷的很。
沈星晚款步上前,恭谨福身行礼:“摄政王妃沈星晚,见过皇贵妃娘娘,承蒙娘娘召见,特前来
聆听教诲。”
她微微垂首轻言细语,甚为谦逊有礼,
陆玉芝双手抱胸,唇角勾起一抹嘲讽冷笑。
“哟,今儿倒是乖觉,上次不知是谁那么傲,全然不把娘娘放在眼里呢。”
她的声音颇为刺耳,回荡在殿内。
还未待沈星晚反应,唐琳儿忽然掩嘴轻笑起来,“姐姐这话说得可就不对了,沈王妃态度谦逊,一看就是诚心来学规矩的。倒是姐姐你,这般着急跳出来,莫不是自己心虚,怕被沈王妃比下去了?”
唐琳儿唇畔似笑非笑,看似帮着沈星晚,实则话里藏刀,把矛头又对准了陆玉芝。
陆玉芝面色青红转换,愤然抬手一指唐琳儿,“你拎得清自己的身份么?竟然帮着外人来数落我?”
“放肆!”
皇贵妃一拍案几,“啪”的一声,震得案几上的茶盏微微晃动。
她望向唐琳儿,呵斥道:“本宫面前,岂容你胡言乱语!”
随后,冰冷目光缓缓转向沈星晚,冷然道:“沈氏,你虽未多言,但今日之事皆因你而起,本宫罚你在宫中抄写《女诫》《内训》各百遍,若是字迹潦草或是有缺漏,休怪本宫动用宫规严惩!”
第27章 逼迫太子殿下请自重!
沈星晚垂首敛目,温顺福身,“谨遵皇贵妃娘娘懿旨。”
皇贵妃瞥向身侧,泥胎木偶般的嬷嬷立刻鲜活了起来,微微欠身走下台阶来到沈星晚跟前。
嬷嬷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王妃,请随老奴这边来罢。”
沈星晚颔首,缓步跟在嬷嬷身后,走出皇贵妃寝殿,去往偏殿的一处隔间里。
那隔间里似乎是间佛堂,四壁悬挂着各色鲜艳唐卡,中央一座巨大的供台,供着一尊塑了金身的度母。
沈星晚心下诧异,暗忖那皇贵妃乃是中原汉人,按理说即便有信仰也多半会信奉中原佛教才是,怎会供奉着西域密宗的神佛呢。
嬷嬷将她领到一处桌案前,还算客气地说:“王妃便在这里抄写罢,这里清静,王妃也好静静心。”
沈星晚点头应了,她本就是故意来寻求查探机会的,如今阴差阳错得了这么个留下抄书的巧宗儿,她挺乐意的。
嬷嬷见她乖顺,没再继续敲打她,命人送上笔墨纸砚,放上《女戒》《内训》,又添了一盏宫灯,便转身离去。
沈星晚安坐在桌案前,铺开纸张压上镇纸,提笔饱蘸墨汁一连写了几页娟秀簪花小楷。
写了一会儿,她佯装手腕酸涩,搁下笔,指尖按压太阳穴,眸光流转观察起四周的情形。
她桌案旁边还一连摆设着三套桌案,上头都搁着各色经书,桌案旁的小几上,摆着许多尚未抄完的经书,字迹各异,分明不是同一个人所书写。
沈星晚心中轻哂,看来这位皇贵妃,很喜欢罚人抄经呢。
她抬眸望去,眸光一一扫视过墙壁上的巨幅唐卡,忽地,她眉头一蹙,觉得其中一幅唐卡上的衬布很是眼熟。
她站起身来,立刻便有个小宫女近上前来,警惕望着她,“王妃可是抄完了?”
沈星晚拉伸了一下胳膊,“坐了这么久,胳膊腿儿乏得很,起来走走不行么?”
小宫女垂下头去,“自然是可以的,只是皇贵妃娘娘有令,在您抄完百遍前不许离开这里,您可别叫咱们为难。”
沈星晚笑了笑,“我就在这屋里随便走走,活动下腿脚就行了。”
小宫女不再言语,福身行礼后躬身退回了门扇边,立在那里垂下头,又化作了木偶般静默的泥人儿。
沈星晚一边小幅度地活动着手腕,一边闲逛般缓缓踱步到那幅唐卡前。
她微眯起眼睛定睛一看,那幅唐卡下方的丝绸衬布,与几年前父亲曾督办的一桩江南织造贡品失踪案中的赃物纹理一模一样。
为免看错,她捻起衬布仔细辨认,这双面雀金纹正是那批赃物独有的暗针绣技法。
沈星晚心念电转间闪过一个念头。
江南织造失踪的绸缎,做了西域唐卡的衬布,挂在了皇贵妃的佛堂里。
这其中...又有什么关联呢......
正蹙眉思索着,门口由远及近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沈星晚立刻松开手中的衬布,回到自己桌案前,提笔继续抄写《女戒》。
门扇被推开,陆玉芝仰着脸跨了进来,施施然走到沈星晚跟前,伸出指尖拈起她刚抄写完正在晾干墨汁的纸张。
“写得这么潦草,可别污了母妃的眼。”
她嗤笑,指尖一松,任那张墨迹未干的簪花小楷飘落在地,页脚重叠,字迹相融糊作一坨。
沈星晚抬眸,冷冷看向她。
陆玉芝挑眉,勾起唇角,直视着她的眼睛,又拈起她手中正在抄写的那张纸,松开指尖,丢在了地上。
沈星晚垂眸,轻笑了一下。
陆玉芝见她这般反应,皱起眉头,“你笑什么?”
沈星晚唇畔笑意淡去,又抽出一张纸来铺平,重新开始抄写。
“你说啊!”
陆玉芝恼了,伸手要去夺她的笔,“你笑什么呢?”
沈星晚微微后仰,避开她的手,抬眸望向她。
她眸光冷然,蕴含着久居人上的傲然气质,陆玉芝被她这样一望,倒好似自己宛如跳梁小丑一般。
“你盯着我做什么,我问你话呢。”她涨红了脸,“你到底在笑什么啊?!”
“我笑你...”沈星晚起身,伏到她耳畔,低声蛊惑似地,“真的很幼稚。”
“你!”
陆玉芝恼羞成怒,抬手就要抽她巴掌,沈星晚反应更快,一把攥住了她的腕子。
“你已然是太子妃了。”沈星晚蹙眉,“这里是翊坤宫,不是你的太尉府,还耍这种大小姐脾气,是嫌你太子妃的位置坐得太稳当了么?”
“你!”陆玉芝涨红了脸,“坐不坐得稳当我也已经是太子妃了,你能奈我何?”
沈星晚俯首,几乎要抵上陆玉芝额头,紧紧盯着她的眼睛。
“我若是想做太子妃。”沈星晚冷笑,“哪里还轮得到你?”
“你,你...你......”
陆玉芝望着她,语无伦次起来,不得不承认,她打从心底里疯狂地嫉妒沈星晚。
偏她那样傲,偏她容貌家世样样都好,只要她肯点头,哪怕她嫁过人了,那皇贵妃和太子铁定也会立刻休弃了她陆玉芝,上赶着去迎娶她沈星晚。
“哪凉快哪儿待着去,趁我对你的太子还没什么兴趣,好好做你的太子妃。”
沈星晚掐了掐她柔嫩的脸颊,笑得温婉又欠揍,“等你有本事当上皇后了,再来拿捏我不迟。”
“你!”
陆玉芝羞恼交加,“你”了半晌,最后一跺脚,“你给我等着!”转身跑走了。
沈星晚冷眼瞧着她跑远,拍了拍手上的浮尘,重新抽出一张纸来铺好,提笔凝神静气,打算再写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