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沈星晚眸中,渐盈泪水。
  “好了。”燕景焕眸光愈发柔和,拇指抚去她滑落面颊的泪珠,“此事还需从长计议,眼下最紧要的,你先去睡一觉,好么。”
  沈丞相看着两人,附和道:“有王爷相助,云朝尚有一线生机,你们俩都彻夜未眠,熬垮了身子还怎么救人,都快去歇息罢。”
  见沈星晚迟疑,沈丞相催促她:“去罢,王爷既已打点,云朝暂时没有性命之忧,王爷也辛苦奔忙了一夜,快去。”
  沈星晚抬眸望向燕景焕,他眸中藏着连夜奔波的倦意,眼睑下覆着一层淡淡青影,可那挺直的鼻梁和紧抿的薄唇,仍透着与生俱来的坚毅清贵,让人挪不开眼。
  她心下不忍,点头应了,轻声询问燕景焕:“去我院儿里小憩好么?”
  “嗯。”
  日渐高升,光线透过雕花窗棂,在沈星晚闺房的地砖上散落片片金色光影。
  一走进内室,入目便是一张雕花梨木妆台,上面摆放着几支精巧的发簪,簪头镶嵌着温润的玉石,还有一面小巧的菱花镜,镜面擦得锃亮。
  案几上的花瓶里,插着几支新开的海棠,淡粉色的花瓣层层舒展,散发着清幽的香气。
  燕景焕眸光落在一幅挂在墙上的画卷,那是一幅山水图,笔触虽略显稚嫩,却很有灵气,那是沈星晚闲暇时打发时间的作品。
  画卷下方,是一张黄花梨桌案,上面整齐地摆放着各色书籍,书页微微泛黄,看得出被人反复翻阅过。
  沈星晚走到榻边,亲自铺好锦被,转头看向燕景焕:“彻夜奔波辛苦,你快躺下歇歇。”说罢转身要去为他沏茶。
  燕景焕拉住她的手。
  “你也累了,一起歇罢。”
  沈星晚脸颊微微泛红,犹豫片刻后,缓缓坐在榻沿。
  两人并排躺下后,燕景焕翻过身来,长臂一揽轻轻拥她入怀,沈星晚埋首在他胸膛,听见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连日来的焦虑和疲惫如潮水般涌来,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而此刻伏在燕景焕怀中,那些情绪似乎渐渐消散变淡。
  燕景焕轻抚她的发丝,沈星晚的眼皮愈发沉重,困意如细密丝网将她笼罩,逐渐沉沉睡去。
  燕景焕低头,看见小姑娘睡着了也蹙着眉头,似乎睡的不甚安稳,他伸手轻柔抚平她皱起的眉头,略调整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
  他眸光在房间里缓缓游移,望向屋内的每一处布置,到处都是她生活的痕迹。
  呼吸间是她身上清甜的气息,他缓缓阖眸,与她相拥而眠。
  日光静静散落流淌,为他们的身影披上一层柔和光晕,仿佛时光也在此刻静止,唯余彼此温暖的心跳和均匀的呼吸。
  再醒来时,燕景焕已然离开了。
  绯云替沈星晚更衣时笑道:“姑爷还是很体贴小姐的,特意嘱咐不让喊醒您,让您多歇一歇,他自己连膳食都没用,赶回王府议事去了,好像是有什么新线索。”
  沈星晚点头,“那咱们也别闲着,快些更衣,去拜访父亲的旧部。”
  第26章 人心你拎得清自己的身份么?
  沈星晚一袭素白绫罗长裙,襟前绣着淡雅银纹,似霜华凝结,
  乌发高束,仅用一根白玉簪固定,几缕碎发垂落在白皙的脸颊旁,更添几分清冷之美。
  她紧抿双唇,决绝走出丞相府,踏上拜访父亲旧部的马车。
  隐匿在她马车周遭的,是燕景焕特意拨调来的暗卫,仿若无声的影子紧紧相随,守护着她的安危。
  她查看拟好的名单,率先来到了礼部侍郎赵大人的府邸。
  赵大人往昔深受沈丞相赏识提携,从此仕途坦荡,平步青云,沈星晚盼着他能够念及旧情,施以援手。
  可当她言辞恳切地表明来意后,赵大人当即苦着脸,活像个打了霜的茄子。
  他眉头紧紧拧成一个“川”字,眼神闪躲,为难极了。
  “沈小姐,此事棘手非常,那参奏之人背后势力盘根错节,庞大得超乎想象,我...我实在是有心无力啊!还望沈小姐高抬贵手,莫要为难我了。”
  沈星晚心下似被重锤碾过,失望至极,抿了抿唇仍恳请道:“赵大人,我哥哥一心报国,如今蒙冤受屈,深陷囹圄。还望您能念在往昔的情分上,助我们一把。”
  赵大人却只是仰头长叹,眸中满是无奈,而后再不发一言,转身匆匆离去,避而不见。
  沈星晚孤零零地立在那里,黯然垂首,满心期许化为了泡影。
  但她不肯气馁,马不停蹄又赶至了兵部郎中孙大人的府上。
  孙大人瞧见她,面上立刻堆起客气笑容,可那笑意却如同浮在水面的薄油,根本未达眼底。
  听完沈星晚的请求,他眉头微蹙,很是无奈。
  “并非孙某不愿帮衬,实在是如今这朝堂局势波谲云诡,复杂得如同乱麻,稍有不慎便会行差踏错,惹祸上身。您呐,还是另请高明吧。”
  沈星晚涨红了脸,心中很不是滋味,这些人往日上赶着来丞相府登门求见,阿谀奉承的时候,可不是眼前这副倨傲的嘴脸。
  可眼下实在无法,她努力平心静气,试图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说服孙大人。
  然而,一番唇舌费尽,最终还是徒劳无功,只能黯然离去。
  一日时光匆匆流逝,沈星晚接连拜访了数位父亲的旧部,却如同撞在一堵堵冰冷的石墙上,屡屡碰壁。
  天色渐暗,残阳如血,她拖着仿若灌了铅般沉重的双腿,很是挫败失落。
  就在她几近绝望的时候,搀扶着她的绯云忽然说:“还有一位老爷的旧部,曾经的吏部员外郎周大人,他虽出身寒门,但品性高洁,或许愿意施以援手呢?”
  短短一日间尝尽世态炎凉,沈星晚本不再抱有希望,但她不愿放过任何一个可能救下哥哥的机会。
  她命车夫改道,去往了周大人的府邸。
  周大人得了通报,亲自迎出了府门,见到沈星晚后眸中满是感慨,声音微微颤:“沈小姐,经年不见,令尊可还好么?”
  沈星晚恭敬行礼,眼眶泛红有些哽咽:“周大人,我哥哥如今深陷牢狱,备受煎熬,恳请您念在往日情谊,助我们一臂之力。”
  周大人神色凝重,微微颔首,“沈小姐放心,沈丞相于我有知遇之恩,这份恩情我一直铭记于心,从未曾忘怀。”
  他叹息一声,“这些年来,我虽远离朝堂纷争,置身事外,但也积攒了些人脉,皆是忠义之士,定当竭尽全力帮沈将军搜集证据,还他清白。”
  沈星晚眼眶一热,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俯首深深一拜。
  “周大人大义,星晚没齿难忘。”
  周大人急忙伸手托起她,“沈小姐快快请起,当务之急,是一同商量如何行事。”
  于是,沈星晚和周大人在厅中详细商讨起来,每一个细节都反复斟酌,直到月上中天,才打道回府。
  沈星晚回到丞相府时,广安公主派来的宫女已然等候多时了。
  她赶紧将宫女带回自己院儿里,细细问询。
  原来,沈星晚为营救哥哥四处奔波时,广安公主也在宫中为了此事绞尽脑汁。
  她凭借着公主身份的便利,自由穿梭皇宫,以在内务府安插的线人为关键突破口,开始秘密调查参奏之人与宫中往来的账目明细。
  内务府的库房里杂乱地堆满了各种账本,尘埃肆意弥漫,仿若一张无形的大网。
  广安公主全然不顾形象,亲自带着心腹宫女一头扎进堆积如山的账本中,寻宝似地仔细翻找线索。
  彻夜不眠不休的仔细排查后,她熬得通红的眼睛终于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她发现了几本账目上有异常,这些账目上清晰记录着,参奏沈云朝的几位大臣与皇贵妃的亲信之间,有几笔数额巨大的银钱往来,时间竟刚好就在弹劾沈云朝之前。
  广安公主如获至宝,她深知这证据的重要性,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派心腹宫女带着口信火速前往丞相府。
  宫女双手呈上广安公主的密信,沈星晚展开一看,信中简单提及了发现的账目线索,并告知她,这些账本的正册如今被锁在皇贵妃的私库里,那里守卫森严,她根本无法靠近。
  但每晚亥时三刻,负责看守的太监会有一次换班,届时会出现短暂的防守漏洞,是偷取账本的最佳时机。
  仿若黑暗中撕开了一道转瞬即逝的裂缝,透出些许亮光来。
  沈星晚看完信,心下又惊又喜。
  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但想要从皇贵妃的私库里偷出账本,无异于虎口拔牙,实在危险至极。
  可哥哥还深陷天牢,饱受折磨,她思虑良久,终是决定冒险一试。
  她焚了书信,思来想去,总不能贸然闯进皇贵妃宫里搜查罢,那她即便是长了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绯云见她愁绪满面,忍不住替她出主意,“小姐何不去求姑爷?姑爷那么厉害,肯定会有法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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