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我能不着急么?”
  她急红了眼睛,眸中霎时蓄满了泪水,几欲盈落。
  “那北境苦寒蛮荒,广安公主若到了那里,那里还有回旋余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燕景焕没有急于回答她,而是握紧了她的手,迫使她看着自己。
  “你信我么?”
  他望着她,郑重问道。
  沈星晚抿唇,良久说不出话来,眸中泪珠滚落,划过脸庞砸在青色冷硬的地砖上。
  “信我么?”他又问。
  他目光坦诚坚定,如有实质的灼意烧灼着她的惊怒之意。
  渐渐地,她冷静了下来,不再那么慌乱失措。
  在他的注视下,沈星晚缓缓点了点头。
  “我信你。”
  燕景焕唇角微勾,眸色翻涌如墨,俯首轻吮去她眼角泪痕。
  沈星晚低低呜咽起来,埋首进他滚烫怀中,双手无助地紧紧揪着他的前襟。
  燕景焕手臂渐收,拥紧了她,安抚似地轻拍着她的脊背。
  “放心罢。”
  他轻声对她说:“你哥哥沈云朝和邢舟,如今都已达到了北境。”
  沈星晚的眼睛骤然睁大,抬头望向燕景焕。
  燕景焕笃定一笑,狭长丹凤眼角微眯,显得颇为志在必得。
  “北境那老残王,想趁魏国疲于征战,狮子大开口,也须得掂量掂量他究竟有没有这个能耐和肚量能吞得下这块肥肉。”
  见沈星晚怔忪望着自己,燕景焕笑意更胜,抬手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尖。
  “别忘了,魏国,可是大燕的属国。”
  “那老东西,也该学学什么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了。”
  沈星晚怔在那里,心念电转,转瞬间便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你...你找了燕国......”她有些哽咽,凝望着他的眸光里更多的是心疼和担忧。
  燕景焕垂眸,似乎刻意忽视了她眸中的担忧,故作轻松道:“我是大燕皇子,找燕国合情合理。”
  沈星晚抿唇,眸中担忧之意更盛。
  她心里明白的很,燕景焕于属国魏国是只手遮天的摄政王,于强盛的大燕来说,是威胁着大燕大皇子继承权的存在。
  皇位之争,历来血腥险恶,燕景焕屡遭刺杀灭口,光是自两人成婚以来,都不下五六起毒杀刺杀,以至于她对待他的饮食起居都格外注意警醒。
  而燕景焕于燕国,也一向淡泊处事,从前在那使臣面前执意要娶她,也是为了表明没有夺嫡争储之心。
  如今却为了她的事,贸然去动用了燕国势力,究竟会因此付出怎样的代价,她根本不敢想。
  见她忧心忡忡,燕景焕将她拥向自己,俯首埋进她肩窝里,声音闷闷地,“没事的,别怕。”
  “......”
  沈星晚几次想要开口说些什么,话到临头,却实在不知能说些什么,只好垂下头,默默垂泪。
  燕景焕微微侧过脸来,温柔啄吻脸颊滑落的泪珠儿,低低温言软语地哄了半晌。
  临了他说:“好了,不哭了,相信我,不会有事的。”
  沈星晚仰起脸,有些气恼地捶了一下他胸口,语气也急:“你怎的总不同我商量,我不想你去做危险的事,也不想你陷入危险,你就不能同我说说,究竟是什么情形么?”
  她泪眼朦胧地望着他,有些气急败坏。
  “我虽不很精明,没有你的那些幕僚军事们计谋多,但我也想为你出一份力啊,你为什么总什么事儿都压在自己心里,自顾自地去做决定,你就不能让我为你分担一些么?”
  燕景焕怔了一下,静静凝望了她许久,伸手缓缓抚上她红肿眼眸。
  “好,我都告诉你......”
  第63章 受辱不过是取悦我们皇上的玩意儿罢了……
  黄沙漫卷,狂风呼啸。
  北境王庭坐落在一片荒漠沙丘之中,宫墙由黑褐色巨石垒砌而成,满是风霜侵蚀的斑驳痕迹。
  尽管烈日灼目,天空却阴沉沉的,像是随时要压下来一般,令人喘不过气来。
  广安公主的送嫁队伍刚刚抵达王庭,驼铃声尚未远去,便有一群粗犷剽悍的兵士蜂拥而上,将她们团团围住。
  她身披红衣,头罩轻纱,只露出一双盈盈美目,瑟缩于风中,似一株随时可能被狂风吹折的娇柳。
  随着沉重的脚步声响起,一名高壮的男子大步走来。
  他穿着皮裘大氅,身躯魁梧如熊,裸露的臂膀肌肉纠结,青筋暴突。
  满脸的络腮胡子几乎遮住了半张脸,唯有那一双浑浊的眼睛,透着掩饰不住的贪婪和狠戾。
  “大皇子......”有人小声通报道。
  那大皇子咧开嘴,露出一口泛黄的牙,笑得令人胆寒。
  他盯着广安公主,眸光贪婪在她身上流连,伸手便要去拉她的手。
  广安公主大惊失色,急忙往后退了两步,颤声道:“请自重!”
  “呵,自重?”
  大皇子嗓音粗哑,笑得愈发轻佻,“本皇子敬你一声公主才来牵你的手,怎么,到了本皇子这里还敢摆谱?”
  说着,他又朝前逼近一步,铁钳般的手掌再次伸向她。
  广安公主躲无可躲,只得侧身避开,声音发颤:“我代魏国和亲而来,便是北境的王妃,若你再无礼,我便......”
  “便怎样?”
  大皇子冷笑,猛地俯身凑到她耳畔,声音低得只有她听得清,“我告诉你,那老头子早就不中用了,他活不了几年。”
  “他一死,北境就是我的天下。到时候,不光皇位是我的,就连你,也是我的。”
  他的唇几乎擦到她的耳垂,声音更是阴狠至极。
  “趁早识相些,好好讨好我,指不定把我伺候好了,将来还能让你死得痛快些。”
  广安公主惊得花容失色,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
  她咬紧下唇,垂眸拼命掩住恐惧,声音颤抖不止,“我是奉旨和亲的北境王妃,你若胆敢如此无礼,北境皇上断不饶你。”
  “呵,皇上?”
  大皇子嗤笑一声,朝身后挥了挥手:“去,把她带来的东西全给我抬走!”
  话音刚落,一群名兵士便一拥而上,闯进了送嫁队伍之中。
  金银珠宝、锦缎绸缎、名贵药材......凡是公主所带来的嫁妆,全都被他们抢了个精光。
  送嫁队伍里有人试图阻拦,却立刻被拳脚相向,打得鼻青脸肿。
  广安公主眼睁睁看着随行太监、宫女们被推搡、辱骂,嫁妆被哄抢得七零八落。
  她心中又急又怕,眸中磅礴泪水再也止不住地滚落了下来。
  “哭丧呢?”大皇子的笑声混着风沙灌进公主耳孔,腥膻的气息扑面而来,“把这丧气玩意儿拖下去!”
  他扬起马鞭指向西北方最破旧的毡帐,“关进那个狼崽子的窝。”
  几个兵士应声上前,拽着广安公主的胳膊将她拖了出去。
  广安公主骇极,拼力挣扎却无济于事,险些被拖倒在地。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她凄厉哭嚎,却全然无人理会,在那些士兵们举着利刃胁迫之下,送嫁队伍里的人皆是垂着脑袋,没人敢做声。
  她被推搡进一处破旧的毡帐中,门帘放下,四周顿时一片昏暗,空气中满是潮湿腐臭的气息。
  广安公主跌坐在地,攥着拳头,泪水顺着面颊滑落下来,浸湿了胸前的嫁衣。
  她闭上眼睛,胸口剧烈起伏,脑中只回荡着大皇子那句狠毒的警告......
  “早些讨好我,或许还能赏你个全尸。”
  帐内光线昏暗,氤氲着一股浓烈的异香,像是羊脂与酥油混合的味道,厚重又腻人,令人胸口发闷。
  她缩在角落,惊弓之鸟般紧紧抱住自己。
  她的贴身婢女和侍从都被捉走了,外头的风声呜咽如鬼哭,帐布被吹得猎猎作响,仿佛随时会被掀飞。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北境装扮的小丫头掀开帐帘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只铜盘,盘中是一团血淋淋的羊肉,旁边摆了两块儿粗糙的黑面饼。
  小丫头走到她身边,搁下铜盘,怯怯地望着她。
  “公主,您吃点吧,北境天寒,若是饿着了,身子可是熬不住的。”
  广安公主看着那茹毛饮血的食物,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恶心直冲喉咙。
  她别开脸,强忍着呕意低喝道:“拿走!我不吃!”
  小丫头俯身劝她,“公主,您就多少吃一点罢,求求您了。”
  “我不吃!”
  广安公主满腔的恐惧愤怒正无处发泄,狠狠一掌掀翻了铜盘,羊肉滚落在地,油脂腥气瞬间弥漫在狭小的帐篷里。
  小丫头慌了神,扑在地上,一块一块地捡起地上的羊肉,手指沾满了血污,泪水顺着脸颊直淌。
  “呦,这就是魏国送来的公主啊?倒是好大的脾气呀。”
  一道冷嗤声从帐外传来,话音未落,帐帘被猛然掀开,冷风裹着沙尘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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