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他就这么做了,正如他接下来将对稻妻做的那样,分出轻重缓急,然后条理分明的去做了。
制造足够多的矛盾,拖住所有人的脚步,然后,他弯腰捡起工匠的巅峰之作,这确实是把好刀,但也确实是凡物。
连做衣冠冢都不够资格。
然后,便将这些零碎的遗物,寄回去,寄回去,让那个遭受了一次磨损的雷神受些刺激。
他毕竟不能直接对朋友的家人出手,只能希望能见到一个神明的陨落。
他是趁乱离开的稻妻,回去的至冬,
再次回到稻妻时,身边没有动摇他注意力的东西,也没有人偶的阻碍。
当然,在绯樱树下的稻妻商人,自然也清楚,他寄回去的东西没有达到预期,反而让那位鸣神从磨损中撑了过来。
失去太多,所以只能怀抱着永恒的梦呓,试图等到一切都能够回来的时刻,这就是神明的选择?
还是,她认为亡者已然不能回归,她便需要留住这样的稻妻,留住能留住的一切?
多么可笑的想法,商人叹息,神明果真爱人。
他心平气和的、平等的对除开踏鞴砂之外的所有区域推进了计划,一个可以让我可以尽快归乡的办法。
——除开踏鞴砂没有别的理由,我治理好了它,根绝了其源泉。他不会颠覆朋友的成果。
巧合的是,我的想法和他曾经对稻妻的想法不谋而合,他实施起来非常顺手。
这对稻妻而言是个灾难。
非常大的灾难,一个怪物,一个疯子满怀善意的,将平缓推进需要几十年时间的政策,逐字逐句的研读,将几十年里会陆续引发的问题,在极短的时间内,全部引爆。
——目的是让政策的推行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推行开来,让我能够葬在鸣神岛。
他极有分寸,也有耐心。
一边引爆人的矛盾,一边又放出魔神的灾祸,将两位能够给他造成麻烦的人拖得死死的,不能全心全意去找他的麻烦。
为此,他牺牲了六个切片,才构造出任他施为的环境。
这是可以接受的代价,毕竟朋友在人的认知里应是一种贵重物品,也能算作一个人性的实验,针对他自身。
而根据他的实验结果,他对朋友的一切,似乎都抱有宽容的态度,是爱屋及乌?还是,因为没有朋友,所以觉得可贵?
一个有关人性的课题。
便是最自私的一位切片,都可以坦然回答:“所有。”
是吗?
他审视着自己,审视着自己的童年,审视着自己的每一个时间段,那些欠缺的、损耗的都变作了「友谊」的填充物。
是吗。
他凝望自己的胸腔,仿佛那里真的长出了一颗人心。
无关紧要的论证。
。
我注视着命运的河流,看着河流里博士对友谊的探寻,对稻妻政策的推进,他的切片成了其中的运转剂,一个一个填进去,却又极度克制。
他将稻妻的现状当做一场实验,一场对人性、对精度的把控的实验,好转一些就加灾难,灾难多了就运转一个程序。
在别人的国度,在神明目光所至之处,他如此平静,如此疯狂的,堆砌住自己对友谊的认知,铺出来一条,我根本不想要的归乡路。
死者不能说话,不能将手伸进命运的河流里,给他一巴掌。
我甚至不知道,我这一巴掌会不会让他以为,他找到了导致我死亡的因素,并取得了一些进展。
那么,我的遗体真的归乡了吗?
没有。
他只在鸣神岛上伪装成一个失去朋友因而分外憔悴的人,给我立了一个墓,而墓里面,空无一物。
这并非是他接不接受我的死的问题,他在意的从来不是死亡,而是“我因何死亡”。
“这项实验尚未得到结论,穷举的的范围一再扩大,我的技术却连最基础的你是何种生命,都无法得到结论。”
“人类之躯,如何跨越时间的纬度,抵达一种层次的永恒。”
“你会再度复现,是吗?”
“抱歉,在我得到这个答案前,我只能用这种方式让你的灵魂先安息。”
第23章 造神
跟随博士的视角,看到的是一个疯子对朋友的缅怀。
但命运绝不局限于此。
我同样可以看到雷神和她的眷属,乃至稻妻走向的命运。
即使没有博士,稻妻的命运可能也不会有太多的变化,这是尘世七执政之一的雷神、稻妻的御建鸣神主尊大御所遭受磨损后的选择。
这是她早已经萌发的理念,神子本以为我的到来会是转机。结果不是,我是她理念的一块封门砖。
是鸣神生命里,再一次的失去。
神子是否对此感到难过,宫司大人说只有一点点,她更担心的是
因再一次失去而引发磨损的友人,是稻妻的鸣神。
“她啊,看起来已经不会去看其他选择了。”
倘若前进便是失去,倘若变化注定要伴随着失去,武人的脑子里就只会想到永恒。
神子清楚,她还清楚稻妻之中,有与我有关的怪物在徘徊,可以寄过来我的遗物,可以让踏鞴砂成为混乱中的净土。
人的矛盾。
魔神的遗留。
桩桩件件,都是为了拖住她们。
看透的作用是什么?
是为了更深切的感受到何为无能为力?
宫司大人事务缠身,两只手都被拖住,影的状态又不能再等,久违的会面都是告别。
“你下定了决心?”
“我决意如此。”
磨损的神进入一心净土维持自身状态不再出现,神造的为了永恒而诞生的人偶执政如今的稻妻,一切都比预想的要提早许多。
预想中的场景也不会再出现。
好像突然之间,原本热闹的世间又只有她一个人,守着所有过往。
“明明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还是觉得有点寂寞啊。”
哀恸过度会摧毁人与神的心智,因为有影在前,她的那些怀念,便也只是浅淡的,同落下的绯樱一起,消弭在了时光里。
长生之物,必多别离。
何况眼下的稻妻,若是略微分神,就会被盯上,咬一口,将事情推动到人不想见到的一面。
神子和将军都在忙碌。
有几次,她们看到了那个怪物,披着别人的躯壳,身上的时间是裁剪出来的一段,他遥遥看了她们一眼,自毁与刀光同时抵达。
每一个稻妻人都可以是他的皮囊,每一个出挑的人才都可能是他所扮演,每一副面貌都可以是用后就丢。
“武力有做不到的事,鸣神,你的刀光还无法斩断时间。”
“能斩断也没关系。”
“你会连同稻妻人一起斩杀。哦,差点忘了,你只是个人偶。人偶要按照程序行事。”
“你斩不下这一刀。”
这是他死掉的最后一个傀儡。
此后,稻妻因为接连不断的变故,亦是逐渐变得封闭,直至锁国。
这是否违背了人的意愿?
并无。
对于稻妻人而言,稻妻的封闭有神的磨损,有人的期盼。如果每一次变动都会伴随着阵痛,那么永恒的维持,便是必须。
——我醒来后所看到的稻妻,便是锁国状态。便是制度都维持在往昔,维持在博士更替制度后的时间。
在博士的认知中,稻妻,现在的永恒之地,可以称作为我的陪葬品。
我现在心情很复杂。
在须弥的夜半时分,冷风垂下来,一丝一缕,从天地之间拂过,而我,我大半夜睡不着,从副本里出来后清醒到失眠。
至冬愚人众十一执行官的破坏力,我第一次见,就是见到的第二席。
稻妻土地之上肆虐的灾厄和平静进入停滞不前状态的永恒,几乎是他穿针引线所形成。
他付出了堪称惨烈的代价,一并让神和神的眷属、稻妻的子民也成为了代价,这是命运,这是他的自我选择,这是所有人的选择。
而这样的怪物,听见我起床轻微的响动后,走了出来,试图看看我眼中的夜晚。
“睡不着,你的气息有些混乱,是一个人不习惯?”
“没有。”
“那看来是有心事,而我不是你的信任对象。可惜六席现在于你是陌生人,不然你的情绪能缓解一二。”
夜风里,我问他介不介意说说他朋友的过去,他纠正我,说我无需为这些事情烦恼,他尚且没有眼拙到认不出来自己唯一一个朋友的程度。
“死者复生不会全无代价,你看起来比我想象中的要更健康一些。”
他想象中的我可能神智全无,可能只剩下一点沉入地脉需要人细心打捞的记忆。
在须弥见到的我却活泼健**命体/征旺盛,食欲看起来也很好,那么记忆受损也只是一点微小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