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洛临脸上不太高兴,说想吃人只是和师父开玩笑,但是——嗯?什么味?好香。
  食盒因为摇晃开了条缝,几道荤菜的肉香从内里飘出,洛临盯着食盒走不动道,沐桐仁皱紧眉,不解地看向拦路的人。
  “我不认识你家主子,也没钱点菜。”沐桐仁婉拒。
  “贵客在我们茶楼一坐便是七日,我家主人觉得和两位投缘,让我来送您们几盘小菜,两位不妨听完下个故事再走。”伙计放下食盒,他十分礼貌地堵在门前,抬手拦住沐桐仁和洛临。
  “师父,我们怎么听个戏也能撞见黑店……”肉香诱人,洛临郁闷地直咽口水,他有些期待地看向自家师父,问道,“我们要一路打出去吗?”
  “可以。”沐桐仁点头,顾忌凡人体弱,他并未召唤伴身藤蔓,只是捏住拳头便朝堵住大门的男人脸上揍去。
  洛临看得呆在原地。
  就……就打了?
  “诶呀呀,别打别打,扶桑,是我。”一张雌雄莫辨的美人面及时挡在自家仆役面前,沐桐仁的拳头也一道被拦在十尺外,只见那人挥了挥手,冥顽不灵的伙计便老老实实退了下去。
  “你认错人了。”听见扶桑的名号,沐桐仁拧起眉头,他暂且放下拳头,将手藏进宽大的袖口中,捏得嘎吱作响。
  “没找错,我要找的就是你这老木头。”那人身着一袭红衣,叮铃当啷挤进本就不大的茶间,熟络地拉起沐桐仁的袖子,把人牵回木桌前。
  洛临感觉眼睛很疼,鼻子也不太舒服,他总算见识到比二师兄还花里胡哨的打扮,此人华丽的红衣上满是金线勾勒的云纹,光是腰间,就挂了七八个镶嵌着金丝的玉佩,更不用说头上,不知餍足地簪了许多五彩斑斓的头饰。
  若不是有脸撑着,这身打扮简直可以称之为灾难。
  洛临眼睁睁看着这人坐到师父身旁,他捏碎手边的茶盏,此人身上,还有股香粉也遮不住的狐骚味!
  艳则艳矣,没他师父好闻!
  “狐狸。”沐桐仁把自己的袖口中那人手中扯回来,木着脸拍了拍尘土。
  “江漓,我有名字。”被道破原身,江漓不悦挑眉。
  “沐桐仁,我也有名字。”沐桐仁继续木着脸,看上去有些烦躁。
  江漓:“……你这名字,倒真别致。”
  沐桐仁:“过奖。”
  “……”
  “师父,我们不是要去吃饭吗……?”本来就坐不下三个人的矮榻硬挤进第三个脑袋,洛临衔住被江漓抓过的那节衣袖,将沐桐仁往门边带。
  “等一会,听话。”沐桐仁神色稍缓,他借洛临的势坐到另一边的软榻上,同茶间内突兀的过客大眼瞪小眼。
  洛临又冲江漓甩了个恶狠狠的眼神。
  “食盒里的菜刚从酒楼打包回来,没过过我手,可以吃。”闻言,江漓拿起食盒内一双竹筷,随手夹了个小菜放进嘴里,边嚼边说 “老木头,我只是许久没见你,太想你了。”
  江漓试完毒,沐桐仁还是当看不见桌上的佳肴,洛临也是。
  肉香四溢,洛临腹内锣鼓喧嚣,实在无法将注意力从食盒移开。洛临见自家师父和对面的臭狐狸都不动,抬起手合上食盒盖子,从木镯内抽出好几根藤枝,把食盒捆得严丝合缝。
  做完,他拍拍手坐回沐桐仁身边,不动声色把手放在沐桐仁腰边,和师父一块,怒气冲冲瞪着对面的狐狸。
  江漓太自来熟了,洛临格外不爽:“喊谁老木头,师父有名字!”
  师兄的顾虑没错!师父他老人家总乱捡东西!
  “我说,你怎么换了只小猫养?好凶,原来的穷——”被师徒俩一块敌视,江漓也不恼,他的目光饶有兴致在一猫一树身上流转,最后故作惊讶地将食指搭在嘴边,然后……被一块干巴的点心塞回了后话。
  桌上那盘洛临嫌弃的梅花糕,被截冷酷无情的枝蔓卷起,强硬塞进江漓嘴里。
  沐桐仁皮笑肉不笑:“这个点心,味道不错,尝尝。”
  江漓抓紧沐桐仁还来不及收回的藤枝,碾了碾。
  沐桐仁沉下脸,他用力抢回自己的藤枝,从怀里掏出个帕子,使劲擦拭,江漓瞥见桌子上空余的茶杯,非常不客气地给自己斟上杯满茶,一饮而尽。
  他茶楼的茶点自是味美,只是一整块吞下去,噎脖子。
  洛临的注意力也成功被江漓三言两句引回到了沐桐仁身上。
  师父以前养过别的猫?!
  第8章 小替身
  洛临气得发抖,他此刻若是原身,定连尾巴尖上的毛发都不悦地炸开,他稍稍撩起袖口,给坐在对面的狐狸露出师父给的木镯。
  在洛临刻意操控下,丝丝灵气从木镯内渗出,江漓的眼珠子很快和洛临搭上线。
  “认主了?”江漓这话说得意味不明。
  沐桐仁把茶盏砸回桌面,直接了当打断了茶间内诡异的气氛。
  “这里是人间,大荒和凡间早就断了通道,你是怎么从青丘跑出来的?”沐桐仁拉着脸。
  青丘,乃是大荒内狐族的居所,狐族以九尾为尊,尾数越多,实力越强,面前的江漓,原身便是只九尾的白狐狸。
  “出来简单,回去却难,这不才来寻你。”江漓和沐桐仁交谈,眼睛却笑吟吟盯着洛临看。
  “我又不是扶桑,没办法。”沐桐仁冷哼一声,他最讨厌的就是江漓那双满是算计的红眼珠,看江漓的目光一直搭在洛临身上,沐桐仁有些坐不住,他抓过洛临戴着木镯的手腕,起身就要离开。
  “别急着走嘛,刻意给你点的好戏,你走了我银子不白花了?”
  又是一阵叮铃当啷,江漓跨过木桌,沐桐仁没搭理他,他想去拽沐桐仁,但伸出的手还未摸到沐桐仁衣袍,便被洛临突然现出的虎头惊退了两步。
  “这么像?那更得留下好好听了。”江漓眉梢一挑,袖间不知何时多了柄折扇,他手腕转了那么几圈,扇出团紫色的烟尘,洛临躲闪不急,被扑了满面。
  洛临身为妖兽,对气味尤其敏锐,烟尘间淡淡的香气甜腻得洛临捂住鼻子不住干呕。
  是狐族的迷魂术!
  沐桐仁停下脚步,面色一变,他即刻将洛临扯回身后,抬手拂袖,江漓放出的烟雾被尽数驱散。
  江漓蓦地感受到杀意。
  四面八方的藤枝瞬间朝着江漓面门袭去,临到江漓身前,柔软的藤枝凝成一簇,穿透江漓挡在身前的扇面,不客气地对准了江漓喉结。
  “把解药给我!”沐桐仁也吸入了不少烟尘,江漓这招防不胜防,数千年前他曾不慎中招,当年修为尚浅,不足以像今日这般,轻易将迷魂术压下。
  尽管学会如何压制,但他对迷魂术仍有阴影,沐桐仁回过头看见咳到面色发红的洛临,捏紧了拳头。
  “只是低阶的媚术而已,没那么快发作,发作前我自会给你们解药,留住你们的师徒情谊。”扇面被刺穿的刹那,江漓立马收拢折扇,他手腕再翻,将沐桐仁用来威胁的枝干夹在扇子间把玩,他面上还擒着笑,完全不在乎被沐桐仁掀了场,楼下大堂终于传来一声醒木回响,他放出一团火焰烧掉被藤枝缠住的纸扇,悠悠道,“好戏开场了。”
  对,还有这该死的火焰,也一并让树厌恶!
  沐桐仁黑着脸,神色不虞。他体质特殊,是棵树但并不怕寻常火烧,但江漓的火焰淬炼自凤凰那老不正经,烤久了能烧掉他一枝半叶,烫得很,沐桐仁把藤枝收回,目光停在桌面的茶壶上。
  “相传,上古时候,混沌初分,人类与妖兽并行于天地间,那个年代,我们的世界被叫做大荒。在大荒的最东面,裂了一处深谷,里面有一棵叫做扶桑的参天神木,驮着十只金乌神鸟。”
  说书先生浑厚的嗓音,打断沐桐仁想用茶水泼狐狸的思绪,沐桐仁再度握拳,他不悦道:“江漓,你到底想做什么?”
  “只是请你们一起听个故事,非要闹这么僵。”江漓眯着眼,额前的狐纹若隐若现,他轻哼一声,嗔怪道,“白白浪费我的一番心意。”
  沐桐仁抽了抽嘴角,听完江漓一席话,他起了满身鸡皮疙瘩。
  江漓满不在乎退回木桌后,轻拍洛临缚住食盒的枝蔓,那节绿藤瞬间像触了雷,麻溜爬回洛临的木镯中。
  江漓将食盒内还热乎的荤菜一盘盘摆在木桌上,食盒最底层,还有两个放于软垫之上的瓷瓶,里头盛着青丘用于待客的佳酿。
  “解药在酒里,喝与不喝,随你们。”
  江漓坐回矮榻,右手往虚空中一抓,一把新的折扇便被他抓在手中,沐桐仁冷冷盯着江漓的手腕,但江漓抖开扇面后,只是轻轻摇摆着遮于面前。
  楼下的说书先生好巧不巧,也抖开扇面。
  “其中,年纪最小的金乌,和凶兽穷奇还有段不得不说的情思眷事——”
  沐桐仁准备摸向酒瓶子的手颤了一颤,他瞪大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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