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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白虎堂派了一批打手,整天轮番蹲守县衙门口,死死盯着顾青民,绝不放过一草一木的动静。
  所以她只好往身上抹泥巴,装扮成乞丐才敢走上街头,拿出身上所有首饰,偷偷委请托状师,为自己写状纸。
  她的金主常来,说话从不遮口,引翠知道的秘辛,她不一定全部知道,但是他们的罪状,她足足说了半宿。
  她分说的详细,可越是详说,状师越是写的满脑袋汗。
  所以,在真正的审时度势的聪明者写完状纸后,并没有如约替她拿去呈诉,而是转而,交给了白虎堂主。
  昌叔一死,地下钱庄由周业生全面接管,他琐事一堆,懒得计较妓子。
  死活不论,随意处置了就是。
  于是,月儿难逃一劫,她被送去地下赌坊,丢进斗兽场中。
  她似乎白白搭上了性命。
  又似乎没有。
  自从牢狱遭劫,周业生当日便来亲自拜访,入县衙仿若无人之境,留下了一干打手。
  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走之前那不动不摇,掌控全局般自信眼神,令顾青民足足心惊胆战小半月。
  那帮地痞天天在衙门跟家门口打转,顾青民不得不安排几名衙役,轮番在门前值守。
  两方彼此虎视眈眈,谁都没有放过谁。
  顾青民在白虎堂势力范围内,安插了几名眼线,他急着楼枫秀此前提点,尤其在地下赌坊,安定了几个车夫走卒。
  好知晓其中隐秘,每日进出几个人,穿什么衣裳,带什么东西,先迈左脚还是右脚,他一清二楚。
  那里出入除了打手就是富绅,大半夜扛沾血麻袋大摇大摆进地下赌坊,已经不能用惹眼来形容了。
  县衙大门紧闭了多日,地痞流氓盯的逐渐无趣,不甚走心。
  身手了得捕快们迅速翻墙,顺道将顾青民拉上墙头,才得以赶到地下赌坊。
  顾青民虽软弱,可阿月为他荐送的衙役,给了他无尚的底气。
  已经被针对了,横也死,竖也死,管它麻袋里装的是猪是狗,只管出手!
  他们来的刚好。
  斗兽窝里刚咬死了不明生物,捕快威武,集体挥动杀威棒,倾力制住吃人恶兽。
  瞧缺胳膊少腿的半拉身子,根本查验不出致死因。
  不过仵作确定,那是个人,还是个女人。
  场内的打手推脱道“不干我们的事,她自己掉进去的!”
  顾青民忍住干呕追问“你跟我说说怎么掉的,你掉一个我来看看?”
  “真的!我们之前二把手,昨天刚刚自己掉下来的!”
  “对,我们堂主还在筹办丧事呢,不信等会来了,你自己问问!”
  那可真不敢等。
  顾青民一边干呕,一边侧目。
  终于,他在那半拉身子上头,发现了一本眼熟的册子。
  那是他的书册。
  顾青民一口咽回酸水,当即福至心灵,不惜往自己身上泼脏水,破口道“这是我春意浓相好啊!她可是我至关重要的证人!她原本应该好好在县衙的大牢里,正要与我说一说罪恶满盈的尔等,现在却死在这,一定是被你们灭的口!”
  “......”
  诸位尔等百口莫辩。
  地下赌坊顺利查封。
  月儿姑娘歪打正着,拿她最珍贵的那条命,完成了既定计划。
  白虎堂上下乱成烂粥,内外交恶不可开交,急迫在挑选合适人选顶罪。
  阿月离开城内多日,甫回城第二天,便得此音信。
  变化太过,下一步还没开始走,计划便以一种诡异的方式迅速推进。
  第61章
  在楼枫秀无微不至寸步不离的情况下, 阿月足足三天没能走出家门。
  最终,他借口想念李大娘的红豆粘糕,终于哄走楼枫秀去带一份回来。
  祈为良住在西南六街雕花巷, 距离南五里街还要远一些。
  即便支走楼枫秀, 以他带伤的步行速度, 往返一趟,根本没办法赶在他回来之前到家。
  因而,他带上几本书, 以借还书籍为由,去见祈为良。
  老爷子家里没人,大门虚掩。
  敲门无人回应, 于是阿月径直进了院子,走去书房, 将带来的书籍放进书阁中。
  书阁干净,唯独下方隐秘一角,摞着几卷卷轴,以及几本私自装订起的旧书,上面布满落尘, 好像被人遗弃。
  阿月取出那摞卷轴,放置书案, 拂开上面积压的尘土。
  灰尘腾空, 旧事昭彰。
  西北楼西县历年卷宗,西北楼西县各镇分布图, 西北楼西县县志, 西北楼西县山形地质。
  他指尖微不可查发颤,一页页掠过与他年纪几乎相当的旧书。
  不知过了多久,吱呀一声, 房门推开。
  祈大爷遛弯回到家,看见阿月捏着眉心,正在翻看那摞旧文。
  “陈年旧往,早已落尘,何必翻出来找不痛快。”
  “这些旧书,似乎很有趣,祈爷爷若不常看,可否借我几日?”
  “想看就拿去,不必归还,若有闲心,看完便替我烧掉。”
  阿月合起书籍,未表来意,却听祈为良道“小后生,既然你来找我,就诚心些,近来种种,想必与你有关?”
  “是。”
  祈为良半晌未曾开口,他肯参与,无非也是出于欣赏阿月,帮衬一把而已。
  此刻才发现,眼前的孩子图谋之远。
  “那日我当你年轻不知人心之险,没有将你所言放在心上,小后生,你怎敢?”
  “祈爷爷,他们四方利益,掺杂繁复,其实相互间不稳固,稍加推动,就会四分五裂。”
  “那你看到了,如今如何?”
  “是我无能。”
  “你若无能,剩下的岂不是尽是一把烂木?小后生,你一力谋划不与人道,看来是从未将我二人,真正当过盟友。”
  阿月无法辩驳,只道“祈爷爷,我想知道,张占如何。”
  “迫咬白虎堂,退还供银。”
  事关私盐,大笔银两填进去,什么动静都没有,几封入朝的家信,不经意提点,利益顿时纠葛不堪,为了稳住局势,几方正是焦头烂额。
  三方较劲,宁愿死死将盐场掐在手里,企图能得转机,也不愿放过百姓。
  私盐路线走不通还算事小,阿月遂仿写顾青民墨笔,寄无名信与圣莲道,由宗教出面,敕令干预,皇商换了官船,私路成了正道。
  更借衙役之口,假意散播京师派巡抚出使的消息,不必定下出使时间,大肆造声。
  之所以是假意,皆因京师多年不巡定崖县。
  谁都不想接手这个烂摊子,一个偏僻小县城,一帮地痞臭流氓。
  做好了顶多算你收剿无赖有功,奖赏那是没有的,但做差了赔的就大了。
  官盐都敢私贩,杀个人还不轻轻松松?
  巡抚能不能指派来不重要,只是必得喧声造势。
  在私盐无路可走时,青龙帮那帮强盗一定忍不住动手,私开航道。
  阿月倒没通天本事查证,只是趁夜往返一程定远,轻易买得低廉赤盐,便清楚,张占与这两帮必生间隙。
  那些被送往定远的赤盐,与阿月所买的颜色甚至存在差异,这越发更完善染盐技法,令张占怀疑只会不断放大,以至于再不能安心合谋,宁肯放弃这群吸血杂碎。
  谁知周业生为稳固两帮关系,竟答应由青龙帮帮主刘定邦亲自选址,要送他两间赌档!
  海龙王利欲不满,如此便沉住了气,真就接受了这个条件。
  最初接近月儿,即想自她与引翠之间,引出条人命。
  自定远挑来的武堂衙役,额外提供供养,正是欲布局时机,利用人命官司,查封春意浓。
  他意识到,自己做事似乎比那群真正恶人还要绝些,于是后来,他放弃利用那条低贱的人命,自己倒做了那个引子。
  人命一出,衙役迅速出手,查封春意浓,关押白虎堂所有相干人等。
  当然,白虎堂不会轻易就罪认罚,老鸨肯定是顶罪人选。
  不过无妨,在脱罪之前,引出老鸨指认地下赌坊贩卖人口之实,再图谋查封地下赌坊。
  就算白虎堂集体脱罪,也只能任由春意浓跟地下赌坊,财源广进两大门路封死。
  幸而,他险些丧命,没有白费,如今一切还算顺遂。
  张占是白虎堂地下钱庄供银大户,见白虎堂连番出事,薛大人聊无音信,他那点人脉只管要钱,填补不出个所以然。
  阿月在张府待了那么些天,深知张老爷脾性。
  此人只是贪图利益,绝对不会与两帮同担风险。
  来定崖收盐的官宦,大出意外正是圣莲道门生。这类人信奉宗教,端得风情月白,不与官场权益私交。
  若想打通此人,必要多方周转,时间有限。
  而白虎堂两大收益得封,动摇了根基,张占必然会立刻撤走银钱,明哲保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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