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这两日果然在要求周业生连本带利,放还银两。
青龙帮为占领城内生计,一定会趁机落井下石。
白虎堂缺了财势,惨遭对手碾压,还能蹦跶多久?
届时再来整顿这伙没什么脑子的强盗,岂不是手到擒来?
青龙帮虽然自始至终没有获得好处,不妨碍他们渔翁得利,乐不可支。
海龙王刚上得岸,白得两家赌坊,现在正在筹备第三家开业。
似乎一切顺理成章。
阿月没有失败。
月儿姑娘做到了,用他最初希望她做到的方式。
阿月通晓了内情,心遂放定,他收起书便道“多谢相告,晚辈所愿已了,若有不周之处,还望祈爷爷见谅。”
“哦,恐怕,你也不敢告诉小兔崽子吧。”祈为良道。
“晚辈不敢。”
“臭小子脑子缺弦,做事莽撞,知道没什么好处。”
“晚辈行为恶劣,与他无关。”他坦然道“还请祈爷爷转告顾大人,望厚葬月儿姑娘。”
“这......”祈为良眯了眯眼,他先前没想过妓子与他关联,听他提及,不免仔细将他看了一番。
少年人面无表情,不笑时神色凛冽,一改温顺和润。
“老夫曾为官数载,看人甚少走眼。小后生,你能将此地形势了如指掌,各种利益盘算的清晰明白,抛出一个引子,便能使多方为你目的所牵动。只是,老夫实不知该赞你为这一方百姓其心赤诚,还是该惧你,小小年纪,城府之深。”
“晚辈没有您口中高尚,所行只为私心。”
“这帮地痞流年不利,想必意识到了县衙背后动作,必然有所防备,做到这个地步实属不易,你不必自作聪明,因此生出娇逸,试图背负民生,往后,顾好自己,别再过问。”
“多谢指教。”阿月不置可否。
只要楼枫秀安然无恙,定崖县可以继续腐烂,他没足够强大的能力承担它的荣辱,一切到此为止。
祈为良默然,他现在看待这个孩子,已如初见不同,口吻亦真亦假道“小后生,你可不如表面温顺,教授你的老师,想必绝非善类。”
“您说错了。”
“别介意。老夫近来糊涂,时常食言,小后生见谅。”祈为良拄拐站起,随口道“走吧,老夫送你。”
“不必道歉。”他道。
的确不必道歉,因为,他的恩师,罪大恶极。
第62章
白虎堂乱粥重炖, 唯独堂主之位仍然屹立不倒。
虽然昌叔看起来像醉后失足跌落斗兽场,死的也算其所,但这毕竟跟青龙帮突然发难脱不了干系。
来不及盘算清楚, 第二天, 地下赌坊就因一个死的不干不净的妓子遭到查封。
白虎堂在处理昌叔身后以及各种事宜, 一时没有空闲找回场子。
那时日间,满街都在散播风言风语。
有说是堂主周业生,丧心病狂谋害亲叔叔, 有说是堂主护法遭受欺压,为搏上位下毒手。
言论的起因,是青龙帮里有人声称, 前去白虎堂地界惹事,完全是因为, 有人先动手挑衅,只是追击中,无意进了地下赌坊。
要知道,昌叔的地界,等闲还不敢出手, 并非不是有人刻意为之。
除此外,青龙帮更是倒打一耙, 声称也许是他们借刀杀人, 要他们自己好好清除内贼。
为证问心无愧,帮主刘定胜亲自带了一百多号人, 前去祭堂缅怀昌叔亡灵。
然后在灵堂前笑出了声。
白虎堂如今低人一头, 不敢真结下血海深仇,一门心思死斗,并不是什么好事。
于是乎, 堂主宽宏大量,只能一笑泯恩仇,勉为其难暂且了结。
老杜捣烂的疮口愈合的七七八八,剃了光头,为免倒人胃口,整日严严实实带着一顶帷帽。
他依然在尽欢场当打手,不过,现在一个月能得五两。
听闻楼枫秀与阿月回了老宅,老杜放下了心,接下来的许多时日里,他待在尽欢场内,一次也没有去老宅里看望。
老杜左胳膊半废,发威不够震慑,跟一群下九流的赌徒干仗不讨好。没有楼枫秀在场,在赌档的每一天,脸上青青紫紫没断过。
他时常觉得悲哀,偶尔,又觉得如此甚好。
他是要过人命的罪大恶极的凶犯,就该待在这种地方,与渣滓为伍。
青龙帮趁白虎堂势微,立刻在尽欢场正对面新开了一家赌档,取名欢喜档,为拉拢客源,双方每天互相挑衅。
由于风言风语在白虎堂里传的甚广,豹子荣调离尽欢场,转往藏宝阁。
窦长忌虽未除名,仍做堂中护法,却被留在赌坊看场。
荣爷与窦长忌,算是堂中为数不多有点交情的同僚。
豹子荣本在堂里没什么地位,因窦长忌私心,所以被派来看管尽欢场,做个名义东家。
近来时局混乱,白虎堂几个管事争权夺利,早看不惯窦长忌不干不净博上的高位,担心他无外事多闲心,从而插手地下钱庄,便借机打发豹子荣去藏宝阁,要窦长忌孤立无援,孤守尽欢场。
如今正逢多事之秋,尽欢场与欢喜档不得不勉力维持着摇摇欲坠的邻里关系。
但这邻里关系实在不好维持。
那日黄昏后,欢喜档挑起引客长灯,由于占据范围过大,差两步就要挂到尽欢场里去。
这蹬鼻子上脸的行为,分明是故意挑衅,于是双方就此互相诋毁辱骂了半个时辰。
楼枫秀就在那时,穿过双方的谩骂声,径直走到老杜跟前。
不待开口寒暄,一眼发现他帽子底下裸露的地方光不溜秋,眉头一皱,疑道“你为什么剃了光头?”
老杜隔着帽子抓了把头“天热,剃了舒坦。”
“难看。”
“你好哪去了,你瞧瞧你那一头杂毛,眼睛都快看不见了!”
楼枫秀不由分说抬手,便要去抓他帽子,被老杜一巴掌拍开。
“你别动手动脚的!老子正后悔呢!”
“你也知道后悔?”
“是啊,剪头发不能找新手,新手老手抖,剃的跟狗啃一样,否则老子犯得着剃光头?”
楼枫秀面无表情盯着他,老杜哼了一声,抄了只茶壶压了口水,又道“有事吗你?没事赶紧回去吧。”
楼枫秀朝他递出一只钱袋。
那只钱袋是李大娘缝的,几人人手一个。
老杜看见就觉得难受,心想,来年铁定没他的份了。
“干什么?”
“给你就拿着,哪来这么多废话?”
老杜接了钱袋,拿到手里掂重量。
他能言善道,常上赌桌坐庄凑场陪赌,摸的银子多了,过手基本猜得出重量。
这袋里,起码十两银子。
老杜挑了挑眉,纳闷道“秀儿,这些银子,你是哪整来的?阿月知不知道?”
“把你屁话给我收回去。”楼枫秀拉着脸道“这就是阿月给的。”
明明是上回祈大爷大手一挥富余下来的部分,阿月只是习惯将银子都交给他而已。
“嘿,这得写多少字才赚的来!”说罢,老杜把钱袋子抛回去,摆摆手笑道“二撂子没告诉你?我债已经两清了。”
“两清?怎么两清的?”
“那不是趁最近堂里乱,窦爷心好,就给免了,诶对了,听二撂子说,阿月还在养伤呢不是?你还不赶快回去照顾着!”
“不用你操心,他好的很。”
“那就好,那就好。”老杜讪笑。
“老杜,既然债清了,你为什么不走?”
“我......我为什么要走?”
楼枫秀平日不会看人脸色,此刻也能发觉,老杜反应格外局促,他努力维持颤动的眼神,提了口底气道“我为什么要走!”
“小豆子逼你的?”
“谁能逼我?我又不跟你似得,我脑子没坏。不用四处找活计,每月都有定银拿,这好事,打我我都不走!”
“你脑子没坏?”楼枫秀铁了心,不肯信他一个字。“老杜,你究竟留下干什么?好替他杀人?”
老杜脸色立刻阴沉下来,低声斥道“你胡说什么呢!”
楼枫秀见他这样神色,不由心头一耿,越发笃定。
“就你这二两胆子,你怎么敢!”
“闭嘴!人命关天,你想让兄弟坐牢啊!”老杜换了神色,费力扬起笑“你小子多想了是不?杜爷没被谁胁迫,痛快着呢,少在这磨蹭了,赶紧走吧,等杜爷改天有空,请你吃香的喝辣的!
“你既然知道我来干什么的,就跟我走。”
“我不走。”
“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你最清楚不过,我老杜爱财!”
“我给的难道是堆绣铁?”楼枫秀将钱袋送到他眼前“你怎么不收?”
老杜不消开口,场内便来人传话“老杜啊,东家差我跟你说一声,莫叫闲杂人等堵了门口耽误生意,是客咱欢迎,若只为谈点闲话呢,可就别怪哥几个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