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听到这里,楼枫秀猛然合上书,拔腿就走。
“你去哪去啊?”老杜在后头问。
“少管我。”楼枫秀刚跨出了门槛,忽然被人握住了手腕。
“你去哪?”阿月问。
阿月问,跟老杜问,那是两码事。
他揉了一把脖颈,僵硬抽出手道“我去,我帮李大娘凿粘糕。”
在那很难判定出自什么心态的吻后,尽管楼枫秀为阿月找好了理由,仍然有意无意避着他。
避免跟他说话,避免跟他对视,避免和他单独相处。
这种事实在很难避免。
毕竟字画坊俩人得一块经营,老杜如果不来,他就喊二撂子来。
如果俩人都没空,他就去帮李大娘凿粘糕。
冬日客稀,总得无事,后来理由用光,幸而阿月动身去了清云寺,为刷新漆的观音像绘莲座。
楼枫秀不问他什么时候走,也不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他尽量避免跟阿月交流,阿月与他说话,他只顾左言他敷衍两句。
如果敷衍不过去,就会立刻找乱七八糟的借口逃走。
于是就这么磋磨了好几日。
那天下了大雪,混杂着一场狂风。
风月鉴早早关了门,楼枫秀拉上老杜跟二撂子,买了几样菜,一起到家中温酒。
到家时,大门被风卷的开开关关,再迟一会恐怕就给拍烂了。
老杜顺手关上门,楼枫秀没让,搬了块石头堵了两边。
粉粉跟小白经常跑出去玩,不到天黑不回家,如果关上大门进不了屋,恐怕得冻死在外头。
吃了晚饭,乱风狂刮,雪势浩大。
老杜跟二撂子一时走不了,便在隔间睡下。
被占了卧室的楼枫秀心想,失策了。
不过没关系。
“你发什么神经?大夏天跟阿月都能睡一屋,大冬天非要跟我们俩挤什么挤?”老杜怒道。
“挤点好,天太冷。”楼枫秀胡扯道。
“我俩没来也没见给你冻死?”
“少废话。”
“哦,我知道了!”二撂子恍然大悟道“是不是因为阿月......”
“别胡说!”楼枫秀立刻制止。
“......抢你被子啊?”
楼枫秀“......”
老杜“去,你以为都跟你似的?”
“睡了,嫌挤滚。”
这场风刮了整夜,大雪落了半尺。
床榻拥挤,楼枫秀只占了阴寒墙皮一角,整夜听着俩人鼾声与窗外风雪,睡的极不安稳。
迷迷蒙蒙挨到日头渐起,身边一空,他立刻滚进暖和地方。
天蒙蒙亮,老杜晨起小解,顶着呜呼的风雪,只见伙房那面裂了几道大缝的墙,裂的更深了,厉风刮过,都能隐约听见响。
他迎风撒完尿,哆哆嗦嗦回屋喊醒楼枫秀“秀儿,我看伙房那面墙裂的更厉害了,雪这么厚,万一压塌了呢?回头你找人过来修了。”
前两年吃喝还都是风餐露宿,现在一个伙房还要请人来修?
“不修,别烦!”楼枫秀闭眼翻了个身,把老杜空出来的位置全占了。
“往里去点!”老杜弓着身子挤上床榻。
楼枫秀又被推回墙角,他困的不行,眉头一皱,道“挤死了,滚开。”
“......说挤点暖和的是你,嫌挤的还是你,秀儿,你他妈是不是太难伺候了!”
大清早起床,风声呜咽,大雪纷扬。
阿月出门,没在狗窝里看见粉粉跟小白。
昨晚留在狗碗里的剩饭,已经结冰。
这俩好伙计,虽然爱遛弯,但是晚上也知道回家吃饭,早晨还是会来打个招呼,蹭蹭人裤脚什么的。
也许昨夜风大,躲在哪里没能及时回来也说不定。
这样想着,阿月转身,与楼枫秀打了个照面。
他胡乱扎起马尾,美人尖落下一缕碎发,狂风反复撩起发丝,时不时扫过惺忪眼皮。
“怂包呢?”他终于主动跟他说话了。
“没回来。”
“操!”楼枫秀匆匆转身,进屋喊道“出来,找狗!”
老杜好不容易有了足够空间,跟二撂子俩人互相依偎,睡的正香。
然后就被薅了起来。
四人迎着风,淌着雪,大街小巷去找狗子。
只听一路喊道“粉粉!”
“大黄。”
“小白。”
“怂包!”
丢了大概两只,但叫出了一群的架势。
半个时辰后,毫无收获。
四人决定分开寻找。
楼枫秀走过两条长街,怂包大黄叫了一路。
狗毛没见着一根,却与阿月在街角相逢。
他装作被雪迷眼没能看见,迅速扭头朝反方向就走。
为时已晚,阿月率先开口,喊住了他“枫秀。”
他在原地站定,回过头,佯装无事发生“你怎么在这?真巧,找到了?”
“还没有。”
“那我,我去另外一条街上看看。”
“你说什么?”风雪太大了,声音会被吹散。
“我说......”他提高声音,寒风带刃,刺的喉咙发疼。
幸而,阿月已经来到他身边,直言不讳道“我做了让你讨厌的事吗?”
“没有!”楼枫秀矢口否认。
无论什么时候,他从来没有讨厌过阿月。
“你不愿意理我,为什么?”
阿月问的过于直白,反倒令他无所适从。
楼枫秀揉了把后脖颈,斟酌道“那个,上回,冰糖葫芦,你亲,不是,你吃,不是......”
“这一件么。”阿月歪了歪头,带着几分天真的疑惑。
“对,这件事不对!”
“我怀里好多东西,没办法帮你擦掉糖渣。”阿月认真想了想“所以我想,可以替你舔掉。”
“......”舔,什么的。
“这样不对?”
“当然不对!”楼枫秀神情严肃解释道“我们都是男的,男的怎么能!不是,你对谁都不能!成亲,成亲了才可以!”
“对不起。”他眼神哀伤,神色失落。
楼枫秀顿感满心愧疚,拍了拍他的肩“没事没事,说清就好。”
阿月见坡下驴,立刻抱住他,又道“对不起。”
对不起,我不止想要赎罪。
我想要靠近你,拥抱你,无论寒冬抑或夏暑,想要更近,更紧,完完全全,占有你。
是的,占有。
“好啦好啦,我又没说怪你,真是,小孩子!”
阿月放开了他,重新露出笑容“我们一起,去找粉粉小白。”
“行,走吧。”
几个人找了整个上午,把俩狗常去逛的地方找了一遍,仍然没有找到。
风雪在午后逐渐停止,街巷可以见到出来觅食的流浪狗。
楼枫秀与阿月找到后半宿,却也没有见着他们家的那两只崽子。
第二天清早,楼枫秀出门时,看见阿月站在粉粉的窝前。
“粉粉回来了。”他说。
它独自窝在窝中,小白却不在身边。
“大黄。”楼枫秀叫了一声,粉粉没动。
“怂包?”
狗子仍然没动。
以往,楼枫秀叫它啥它都答应,天天尾巴摇的恨不得原地升天。
现在却有气无力,懒得动弹一下。
楼枫秀将它抱出来,浑身上下摸个遍。
粉粉身上有几处擦伤,没有跟野狗打架的痕迹。
看来,大概是因为弄丢了朋友而难过。
可是狗子不懂,野狼从不属于街巷。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粉粉终日闷闷不乐。
狗子待在窝里不肯出门,吃饭也不积极。
阿月想,他非常理解粉粉的心情。
虽然他与楼枫恢复正常相处状态,可是,楼枫秀始终没有搬回他的房间。
第68章
县衙四处抓捕贩私一事相关人等入狱的当晚, 士绅张占离奇而死,青龙帮帮主虽然罪名坐实,人却早已在外潜逃, 偏偏周业生被放了出来。
最初周业生定罪之名, 是他有意勾结士绅, 与皇商薛某一同贩私。
可是与皇商及朝官勾结的张占死了,运输盐货的又是青龙帮的货船,两帮历来不合, 不久前尽欢场跟欢喜档大打出手,至此,竟然只有白虎堂□□干净净摘了出来。
不过好在, 祈大爷表示,他儿子来信, 声称年底荐引前来定崖收盐的,是位绝不会同流合污的皇商。
周业生放出来后,白虎堂势头已经非常微弱。
顾知县瞧着软趴趴像个软蛋,却像一团泡了水的湿棉花,打着费力, 还点不起火星。
青龙帮帮主虽然逃了,可他手底下那帮人, 只抓进去了几个不入流的痞子, 待风头过后,此地很可能, 又成为那个天高皇帝远的无人管控地带。
短短一年时间, 三番两次出事,周业生确信,背后一定有人故意搅弄风云, 但一定不是那个废物知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