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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二人面面相觑,皆为所知内情震撼,同时陷入诡异的沉默。
  老杜在心里咂摸半天,终于曾经楼枫秀对待阿月的态度里咂摸出端倪来。
  原本以为,楼枫秀执意寻找阿月,只是因为性子执拗,天性使然,如今想来,自己竟然愚钝如斯,可怕!可怕!
  须臾,老杜拧过头,严肃道“谁在上边?”
  “恩公啊!”沈怀一理所当然道。
  那还行。
  老杜觉得,能接受。
  接下来,三人紧赶慢赶,半分不敢耽搁,终于赶在巡抚之前,抵达定崖。
  初至此地,沈怀一觉得陌生,老杜更是诧异。
  定崖城经过几年迅猛发展,早已是热络非凡,烟火旺盛的繁荣景象,可此时分明正值早市,许多店铺却贴封禁闭,路边摆小摊的都没有。
  他想先去找甚先,却不想与他们相关的产业,全部贴了封条。
  而在同一时刻,巡抚自码头登岸,欲往县衙拿人。
  时间紧迫,仨人兵分两路。
  由于沈怀一不认路,便由老杜去往清云寺,沈怀一则与刑遇案去往县衙报信,事后在乾坤戏班集合。
  那时顾青民惨软禁县衙,对县州事物插不上手,还不知道自己冠上滔天罪过,正在耐心书写关于仰无暇门插手当地资产问题,望请旨撤出定崖的奏疏。
  仰无暇门自进入定崖县,以利苍生之盛名,打造比肩京师的繁荣郡县为目的,鼓动所有商家门户拿现银兑换银票,便于日常流通。
  而后更是禁止摆摊贩售,为免有人私自占地,所有商铺地契都要交由仰无暇门统一管理,租售商铺所行营生,都要报备宗门,需经过一层层审核规章,在此前,还要质押一笔款项,用来维护买卖双方权益,开完店铺,账目要每月呈与宗门,方便调整管理,另外交出每月营收的十之一二,用于管理费用。
  不仅如此,田地兼收,船商过海,渔民出航,种种尽数盘算,全部记录在册,以防有人造假私藏,亦或生出不法之税。
  仰无暇门强行重建秩序规划,秩序苛刻,全权搬用自京师那套。
  可是天子脚下,与定崖民风水土天差地别,圣莲道名曰施恩众生,却完全不知道何为因地制宜,整的大好局势一片暗无天日。
  街道为抗拒改变,大多关门闭户,抵制这等新的条律规则,但是作用其实不大,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为讨生计服软,陆陆续续服从,开始按照仰无暇门制定的规则进行。
  仰无暇门的确打破了顾青民,未来三年将定崖县扩张为州郡的想法。
  因为,仰无暇门放话声称,只要仰无暇门坐落稳固,定崖县完成雄伟蓝图,身为县令的他只要乖乖顺从一切规章,晋升知府,指日可待。
  可他当的不痛快,带领民众一起反抗新规,为加紧实现目的,仰无暇门很干脆的将顾青民软禁县衙。
  理由是他与海陆两业大东家关系密切,而此人身份存疑,便封闭近年来一手创下一切资产,等候查明实况。
  顾青民几番请奏,让这群死乞白赖求来的佛哪来的回哪去,可请神容易送神难,古来如此。
  几番请奏渺无音讯,顾青民焦头烂额,正准备写完奏疏,立刻翻墙逃离,上京去见御驾!
  这厢刚停了笔,顾青民还在仰望墙头,只见两位陌生公子,风风火火翻墙落地,其中一个还寒暄了两声道“大人好久不见!大人快随我逃!”
  “好久不见,敢问二位诶诶诶!”
  第101章
  话没说完, 就被一人搂住腰,一人拽住胳膊,送上墙头, 往未知奔赴。
  顾青民上了重量, 又不爱运动, 一路跑的头晕眼花,才发现来到了南五里街。
  南五里街原本偏僻,后来州郡发展, 早没有贫困街道,现在却又恢复了十足萧条,整条街空空荡荡, 只有一位老叟,颤巍巍从街头转到街尾。
  老叟脑子不大清楚, 他只想找到一个代书摊,能代老眼昏花的自己,给他远在京师的儿子写一份家常信。
  “二位究竟是谁?为何带走小可?”
  沈怀一不指望他还记得自己,也没空闲叙旧,匆匆道“你知不知雕花巷口怎么走, 我们要找祈为良!”
  老叟刚从街尾渡步回来,虽然脑子糊涂, 好在记得姓名, 闻声回道“谁在找我?”
  沈怀一因紧张而泪目,急切道“祈爷爷, 您儿子, 刑部尚书祈恒,他抓了我沈门满户!”
  “我儿子光明磊落,肯定是你爹贪赃枉法。”祈为良敲击着拐杖, 满不在乎。
  沈怀一并没有执着辩论,反而道“爷爷,那你记不记得楼枫秀?他可是定崖侠肝义胆惩恶扬善除暴安良的英雄,可他也被下了牢狱,罪名是谋和知县顾青民霸占定崖县资产,草菅人命,无视国法!”
  “什么!”祈为良怒道“这也是我儿子干的?”
  “......也,差不多吧。”
  老人家气急败坏,抡起拐杖就抽!
  刑遇案见他年纪大,没生防备心,一时没能拦住,沈怀一平白遭殃,屁股硬生生挨了一拐杖。
  “臭小子,你敢污蔑我儿子!”
  沈怀一疼的直抽气,捂住屁股连忙就往后躲。
  只见祈为良还要再打,刑遇案上前一步,立刀别住拐杖,老爷子脾气上头,谁都拦不住,丢了拐杖,一巴掌抽上脑门,打的刑遇案一怔。
  “啊!”沈怀一拦到身前,一把抱住老人家的手。“我敬您是个老人家,您怎么还动手打人!”
  “打的就是你,叫你再胡说!”
  “我没有胡说,圣主!圣主大人叫我们拿这个给你看!”沈怀一放开他的手,从身上翻出老杜交给他的泥老虎,递去祈为良跟前,高声道“国教圣主歌沉莲,曾经流落定崖县,那时他有俗名,是叫阿月!”
  祈为良怒火乱发一气,忽然平静下来,糊涂脑袋当场清明三分。
  他望了望那只老虎,想起属于那个名字的模样。
  多年前的那日除夕,阿月前来还旧书,他没有烧掉那些卷轴和旧文,反而在地质一页,折了相当重的印记。
  还记得,上面所示,是当地山岩层的特殊地质,插图就是一只当地特制泥老虎。
  “小后生,我知道你一向爱书,不烧则罢,怎么却又折它?”
  “上面说西北山岩层的黏土,捏造泥偶最为坚韧,清云寺佛像身就是出自此地,我想为它重塑佛身。”
  “唉,小后生有所不知,那里人烟已空数十年,早已不再出产山岩之土。”
  “怎么会,枫秀的小老虎,正是自那里而来。”
  他太老了,老的没办法第一时间明白小后生的言行用意,又或许,是他仗着年老,无辜软弱,故意不让自己听懂。
  正在此时,巡抚钦差不一而至,经由仰无暇门指认,冲上前来,将顾青民当场拿下!
  幸而刑遇案身手好,揽腰抱起沈怀一,转身就朝巷子逃。
  祈为良深深吐出一口浊气,昏花的老眼一厉,以拐杖狠狠掷地,吆喝道“来人!来人!会喘气的,出来!都出来!”
  老爷子中气十足,数十年积攒的分量摆在南五里街,一嗓子炸出一帮人来!
  自仰无暇门颁发诸多条例,改写定崖发展规划,绝大多数人无法适应,甚至有人宁愿出走定崖,打算重新择地谋生。
  他们当惯了下九流,平生最恨规矩和秩序,何况切身关乎生计受到束缚,对于圣莲道的崇拜,早在这些时日中消磨的一干二净。
  这虚伪的宗教,明为治理,实为横夺!
  听闻带来富足生计的知县遭此污蔑,定崖英雄楼枫秀蒙冤入狱,所有人一时怒从心起,集结而起,冲向仰无暇门!
  沈怀一脱身后,欲同刑遇案,往乾坤戏班与老杜汇合,谁知不远便看到一群差捕,已然封锁前楼后宅。
  老杜前往清云寺,本欲向甚先雀雀通风报信,刚到乾坤戏楼,就被前来驱赶人群的差捕捆绑拿下,结果是一个也没逃脱。
  刑遇案带上沈怀一继续逃脱追捕,沈怀一不肯罢休,挣脱刑遇案,径直混入人群,引导人群拦截差捕。
  差捕拿完罪犯,应当场回京复命,岂料碰上民众闹事,一时失了退路,只好藏入仰无暇门寻求保护。
  百姓闹事,原就是要反抗仰无暇门,这下可好,亲眼见证宗门与京师勾结,陷害忠良,冤罪知县!
  如今他们凝聚起来,已经不单单为了自身,仰无暇门到来前,曾被所有人期待,可他们却在逼迫下强行拔高素养,整顿街道方式过于激进,宣扬的未来虽然足够美好,却抵不过被宗教强行掀翻过往生存方式,全盘掌控着思想被迫进步,这太憋屈了。
  遑论他们变本加厉,仅仅因为想要完全的掌控,造就如今美好生活的人就被这般轻而易举按上莫须有的罪行!
  怨愤积愤良久,气势彻底得到掀动,人心出奇一致,三十三条街不断有人加入,直抵仰无暇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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