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再一点,只要再坚持一点……!
最后一下,他终于睁开了眼,却只看到在对面立着的灰白雾气。
仙人高高在上的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松临木透过自己蒙了一层血的眼眸,只能感受到对面的平静。
刚才曾经见过的和煦青年如同幻梦,这团人形雾气周边围绕着强大的仙力,却单单只是看着刚才所发生的一切,既不出手阻止,也不发言平息,自始至终都在注视着一切惨剧,他不像任何一个护佑族群的神明,反而——像是一个最冷漠的旁观者。
第40章
陈恭现在很不好受。
四肢又传来刚才那种怪异的感觉, 他方才还只是不能快步的跑,现在压根就一动也不能动,松临木向他伸出手, 他试探着动了下手指,明明能够传来动作的反馈, 看上去却没有变化,自己的手纹丝不动, 冷漠的搭在一边。
这情况显然不对。
但是他没有任何解决办法,在脑海中呼唤146也不得果。
既然不能证明是意外, 那就当任务做。
得出结论的陈恭干脆完全放弃, 目光平淡,像这幅躯壳表现出来的一样注视着对面。
松临木的眼球很快就达到负荷极限,仅剩的左眼也已经完全碎裂,只剩下稀稀零零的烂肉, 已经不能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什么情绪了,他只有头还对着陈恭的方向, 喉咙中嗬嗬有声,发出悲哀的鸣叫。
“哟,这种时候还有心思发呆啊?”
被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无视, 男人的耐心几乎也到了头,他走上前,一脚就把松临木踹到了地上, 连手也懒得掏出来, 只是盯住他, 狠狠踩着松临木的脖子。
对方的眼球已经破碎得不成样子了,男人本以为能看到他惊恐的神色,却只能看到那片血肉模糊的脸上满是平静。
东一下西一处的血痕, 遍布全身的伤口——雪狐一族向来神秘低调,自己也是看了秘卷才窥见这个族群的几分踪迹,如果只看着眼前这将死的狐妖,没有人能想象到这就是传闻中雪狐的那位族长。
他又呕出一口带着碎末的血液,在极速消逝的生命力下,松临木却扬起嘴角,勾起一个足够愉悦的笑。
猩红的嘴唇慢慢开合,用尽全力的比着嘴型,好像在说着什么东西。
本该是胜券在握的局势,男人却无端心里发慌。
呸!发什么慌呢!
一边这么想,他又把脚碾得更紧。
仙草,那可是传闻中能够成仙的仙草!不是什么随处可见的普通玩意。
都这种地步了,那传说中的仙草还能自己长腿跑了不成?刚来的时候以为这雪狐一族多厉害,还忌惮他们什么特殊的手段,没想到也不过如此,就算死前整了这一出不明不白的表情又如何?不过是装装样子而已,根本没有办法,他们之前再有能力又怎么样,最后还不是被自己踩到脚下?
他的呼吸越发急促,瞳孔兴奋的放大,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脚下的男人已经断了气,只有脸上保有刚才那种神秘的微笑。
死到临头还嘴硬。男人已经完全稳下心神,一脚踢开松临木,沿着雪狐族群所在的位置细细摸索,一分一毫的诡异地方都不放过。
他的寻找无疑是毁灭性的,路上不乏有一些意料之外的东西,对他有用的财物他便收着,无用的就玩弄的砸碎,有一只幼小的还不能化形的狐妖,被他的家眷藏在水缸里,小狐狸不认人,看到男人掀开水缸的盖子,就欣喜的吱吱叫着迎了上去,结果被男人一掌就捏碎了身体。
他还那样小,柔软得如同一团棉花,轻飘飘的飞炸在对方的手中,换来那人脸上的一片满意之色。
陈恭发现自己能动了。
血液又从哪里吝啬的流向肢体,他的双腿灌满铅,沉重而缓慢的向着对方走去。
似乎要仔细的让他见证这一切的发生和毁灭,他的脚在地面上拖动,他的双眼也被迫着凝视路边。
散落的皮毛、大半的残肢、到处都是死去的人。
他走到叶澜久前,浑身是血的女人撑着最后一口气,抓住了他的脚踝。
大概是声带已经在刚才的虐待中损坏了,她只露出一双眼睛,那眼神中混杂着各样的复杂情绪,最为明晃晃的是其中的哀求意味,女人恳切的看着他,手指断了几根,抓的却很紧。
陈恭的腿沉重到甩不开这样一个人的抓握,他无言的点头,那双手释然的松开。
他知道叶澜久想要说什么。
他们的目的相同。
男人很快就找到了刚才密室的位置。
从外面看就是一个普通地窖,周围还有许多大大小小的草垛,他并不着急进,而是慢条斯理的走近一步,风声拂过草叶,须臾之间,他抓住了一团还在移动的草垛。
松听雪被人抓着尾巴倒吊着,大脑充血的失重感让他暴躁不安。
“放开我!”他拳打脚踢,胡乱扑腾着手脚。
男人没理,反而认认真真的打量起松听雪。
雪狐一族的继承很简单,是由血统决定的,毛色越洁白鲜亮,证明这只狐狸的血统越无暇,这些纯血的狐狸往往拥有着更加完善的种族天赋,也在族中有着更加优越的地位。
比如松临木,比如松听雪。
有什么其他人能比雪狐族长和他的儿子的皮毛更纯白呢?
男人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恶劣,也就没注意松听雪刚才翻转身体,利用巧劲,狠狠的咬了他手臂一口,上面那原本就很黯淡的图腾更是被他咬断一小节,刚才松临木留下的抓痕还在上方隐约渗血,此刻又添新伤,一大一小,赤//裸的横在图腾上。
他怒骂一声,把狠狠松听雪甩到地上。
“真不愧是一窝出来的牲畜,你和你爹真是一个样!”
听到自己爹的消息,松听雪坐不住了,警戒的后退,竖瞳几乎要缩成一道直线:“我爹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他啊?”男人随意的抹去手臂血迹,露出一个恶意满满的微笑:“真是后悔,我刚才应该把他的头砍下来带给你。”
“你!”松听雪气急,双眸猩红,更是化作了最适合战斗的半兽形,嗖的一下就朝着男人扑过去。
他确实聪明,也确实有天赋,可他还刚成年没多久,怎么打得过面前不知深浅的的敌人,没几个回合就败下阵来。
“我劝你不要学你那个不知变通的爹。”男人重重拍过松听雪脸:“乖乖告诉我仙草在哪,我就放过你。”
回答他的是手下狐狸崽子吐出的血沫。
这青年倔强的惊人,眸中是无法掩饰的憎恨厌恶。
男人突然起了兴趣。
他一向喜欢折磨人,越自持身份的人越倔强,发掘不同的酷刑,一点点撬开他们的嘴,无论用和何种手段,能听到这种人的惨叫才是最美妙的事情。
他会拔掉这牲畜的利齿,磨平他的尖爪,直到这血脉纯正的雪狐甘愿臣服,在他脚底为了生存而摇尾乞怜。
第一步……他饶有兴味的目光看向松听雪的尖爪。
半兽形态的妖族,属于‘兽’那部分的特征就更加显眼,黑亮的爪壳,边缘的尖锐又有银光闪烁,常说十指连心,不知道…这爪子拔下的瞬间,面前青年又该是怎样惨烈的面相?
心思活络起的一瞬,术力就如同蔓延的野火,直直的烧向对面的松听雪。
避无可避,那庞大的力量近在咫尺,松听雪闭上眼,无数个瞬间在他的脑海中重现。
他姓松名听雪,这名是他爷爷起的,说他爹叫临木,轮到他孙子辈合该叫听雪了,雪狐一族天生地养,起的名字也要和这片天地搭上边,在最开始,松听雪其实很讨厌这个名字。
听雪听雪,他既听不到雪落的声音,名字中又带了“雪”字,总会被人调笑说是小姑娘才起这个名字,他因为这个生了气,下雪天别的小狐狸都在外面玩,在雪地里变成了只能看到两颗黑眼球的糯米团子,只有他窝在床上睡大觉。
“喂,别人都去玩了,你不去吗?”
小狐狸懒懒的翻了个身:“我才不去呢!雪又什么好的!能有在屋里睡大觉好?”
那声音哦了一声,听起来有点遗憾:“你的名字里带雪,我还以为你会很喜欢雪呢。”
松听雪可听不得这话,尾巴毛嘭的一下炸起来,气势汹汹:“谁说的谁说的!我最讨厌雪了!名字也不行!我迟早要把我的名字改了!”
“等等……”松听雪才反应过来,尾巴毛都缩了回去,呆愣的看着房梁上说话的人影:“你是谁啊?”
陈恭坐在房梁上,盘着腿,狐狸面具遮住了他小半张脸,只露出分明的下颚线,和一张微微上扬的唇:“真让人伤心,之前还总找我聊天,现在就装不认识的模样。”
松听雪第一次见“哥哥”出现的样子,刚才嚣张的气焰也灭了火,他有些嗫嚅,可是想起刚才陈恭的话,他又开始生气:“可是你刚才就是说的不对!雪一点也不好!听雪这个名字也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