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他从来不敢奢求这人的真心,若是真能一直陪在裴忌身边,他也就心满意足了。
  因着这个,所以他从不敢完全顺着裴忌的意思来,只有难征服的玩意儿才能玩得久一些,若是太轻易得手,以裴忌的性子,说不定玩两天就腻了。
  可他已经尝到了甜头,若是这时候裴忌把他抛弃,心里恐怕比之前暗恋的时候还要苦涩,还要痛。
  这样的预想总是让人觉得难受,李道生咬了一下舌尖,瞬间而来的痛感让他清醒了些。
  他看着裴忌的背影,终于还是趴上去,抱住了男人的脖子。
  主子,再多给他一些时日。
  感受着裴忌炽热的体温,李道生垂下眸,心想。
  哪怕他这样的太监去一个明天又能招来一个,也别那么快腻了他……
  他本不喜欢男人,如今破天荒头一遭动心,若是把他的真心像破烂一样扔到一边,他也会觉得疼的。
  只可惜,就跟李道生没办法听见裴忌的心思一样,裴忌同样也听不见李道生的。
  他眼里的嫉妒并没有就此消解,只是暂时被克制地压回心底,还是如同烈火一般的燎烧着他,一刻不停。
  在真正意识到爱之前,这样的局面,还会一直持续下去。
  第167章
  上一世, 裴忌从没这样背过谁,对李道生,他掐过摸过抱过强迫过, 坏事做尽,也难以寻得几份温馨。
  宫中这青石板搭成的路, 他一次一次又一次, 不知走过多少遍了,若是回想起来,只有惨淡的血迹,强烈弥漫在两人之间的不甘,还有含蕴与唇齿之间, 对对方的怨恨。
  李道生也怨他。
  他也恨。
  如今这么背来, 裴忌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背上趴着的这具身体有多轻,多瘦, 又在朝堂上要面对明枪暗箭,离了朝堂也不能松上一口气,还要被他这样的无赖地痞, 没完没了地纠缠。
  有个问题, 他多少次欲言又止想问出来, 又因为觉得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而收回, 在这一刻, 他背着这个人的这一刻,那种想要得到答案的欲望又强烈起来。
  他的脚步慢下来,抬头看着不远处宫闱上那盏新挂上去的灯,青色的火光在他眼里跃动,他嘴唇动了动, 才终于道:“小九公公,若是不顾你的那些野心,就这么把你困在我身边,你会恨我吗?”
  身上的人明显顿了一下,他垂下眸,用快要冻僵的左手轻掐住裴忌的脖子,虎口刚好抵在男人的喉结上,触感明显,仿佛真的会要了裴忌的命似的。
  但李道生凑近了一点,手上的动作却始终没有真的收紧,而只像在他耳畔说出这句话一样轻:“……我会亲自杀了你。”
  裴忌愣了一愣,突然低下头,唇角挑起来,甚至用嘶哑的嗓音笑出声,难得带上了几份真心实意的味道:“……好。”
  “公公,”他也学着他那样的语气,轻轻地喊他,又接着说,“我会等着那一天。”
  .
  老皇帝的生辰就挨着新年,眨眨眼的功夫,元夕节大典就又要操办起来了。
  不过皇帝的寿宴也就罢了,像这种还要祭祀祖庙的隆重时日,宫中的席位人满为患,谁都要来参一脚,是最轮不上裴忌这种质子的。
  他本来也不在乎这些虚名席位,若是老皇帝突然想起来,就又要想办法哄一番皇帝,连着几次出头,恐怕要遭人记恨。
  如今被遗忘在一边也好,他就不用再费这些心思去准备些什么,也有时间好好盯一盯李道生。
  没想到,这么一盯,还真盯到李道生又见了三皇子一次,只是这次不等他发疯,李道生自己就先染了风寒,病倒了。
  越是临近新春,底下的人越忙碌,身子骨稍微差些的,自然也更容易染上些疾病。
  李道生身子骨倒不算差,只是早年间忍饥挨饿,总吃不饱,到现在也还没有养好,太瘦,便更容易怕冷。
  这几日降温降得太快,饶是裴忌这般年轻气盛的都察觉到了几分寒意,李道生身体扛不住也实属正常,骨子里发冷了一天,到晚上裴忌把他拉进自己怀里时,才骤然发现他的身体滚烫。
  裴忌眼神微变,甚至低下头,用嘴唇试了试他脸颊的温度,唇边的弧度却毫无温度:“公公这是怎么了……?”
  “烫得就像……”他浅浅挑着唇,试图找到一个合适的词,去形容刚刚嘴上的触感,“一块烧红的烙铁。”
  李道生这才察觉到身体有些不舒服,一阵热一阵冷,脑袋昏昏沉沉的,四肢也没什么力气,在这种时候,他甚至会感觉裴忌的嘴唇都是冰凉的。
  凭着本能,李道生双手抵在裴忌胸前,想把人往外推一点,只可惜没病的时候还能挣扎一二,病了就是没力气,如此软绵绵的力道,对裴忌来说,跟小猫在身上踩了两脚没什么区别。
  裴忌看上去有些冷冰冰的,显然心里还压抑着李道生去见旁人的那股怨气,然而终究还是有些诧异。
  毕竟他从不曾见到李道生生病时的模样,没想到会是这样一幅光景:皮肤愈发苍白,薄得好像灯光一照就能看见里面青白的血管,脸颊上却有两抹酡红的粉晕,连眼周都沾染上,不像是生病,倒像是显露出了几分醉态。
  或许这么想有些玩世不恭或者不近人情,但对裴忌来说,低下头,看见怀中人这样一幅情态,实在是有些过于昳丽了。
  一点也不像在生病,倒像是喝醉了在故意勾引人似的。
  裴忌心中的感觉便逐渐开始变得怪异,他的怨气还没有消,所以眼尾呈现出来的状态便总显得有些冰冷,但他又没有混帐到如同上一世一样,或许真的会在这种时候去折腾人。
  可是心里总是痒,怨气之外,都是像藤蔓一样的思念,慢慢缠绕着,不知该怎么缓解。
  他只能装模作样地在心里面劝了自己两句,克制着无穷无尽不断滋生的恶劣心思,把李道生从自己身上放下来。
  一直这么装模作样的,好像他自己真的是个温柔体贴的好人,把李道生好好地安顿在床上,掖好被子角,还给他递来新烧的茶水。
  李道生皱了下眉头,挣扎着要起身,裴忌便隔着被子强行把他按在床上,假公济私地命令着:“公公,你知道自己的身体现在有多烫吗……?”
  他说着,提到阉人身体烫的时候,他自己也像被烫了一下似的,喉头轻动,舔了下嘴唇,心里想的和实际做的毫不相干,“安心在这躺着,不准随便起身。”
  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裴忌年轻的生命里,第一次照顾人,显得有点隐隐的、别样的,兴奋。
  至于这兴奋到底是因为照顾人还是因为别的,就不太好说了。
  裴忌可没有宫中真正受宠的主子那样的权力,请不来什么太医,但像风寒发热这种事,他还是能诊断出一二的。
  他正思忖着要不要等着天色再晚些的时候,干脆偷偷去太医院偷几味对应的药材回来熬着,却不想,在途中遇到了“熟人”。
  “哎——裴公子?你在这里做什么?”司马胜摇着他那毫无作用的折扇,慢悠悠走到面前的这道身影面前,从身后拍了一下,“不会是在等你上回说的那个相好吧?”
  裴忌警惕心高,司马胜碰到他肩膀的那一刻,他差点就一个过肩摔把人甩在了地上,幸好听到这声音,收了动作。
  他转过身,果然是他那曾经的三位故友当中其中一张熟悉的面庞,司马胜。
  司马胜虽不受宠,但好歹是个成年皇子,出入宫中还是没问题的,只是这天太冷,他那潇洒惬意的劲儿没装多久,就因为那凉丝丝的冷风收了手。
  他裹了裹脖子上的毛领,收了折扇塞进袖子里,才端得一幅翩翩公子模样,只是一出声,就又掩藏不住他那暗藏的八卦心思:“怎么不回答我,到底是不是啊?这大冬天在外面站着也不是好玩儿的,难不成真在等你相好啊?”
  裴忌见他似乎一点没有记恨上次那恶劣的玩笑,便摇摇头,半真半假地回答道:“我宫中有人染了风寒,我想去太医院一试,能不能求得几份药来。”
  听到这原因,司马胜眼神渐亮,他下意识想要打开折扇,却发现自己已经把那扇子收了回去,只能装作无事发生一般,有些尴尬地继续八卦:“这个人……一定不简单,不然怎么会浪费你亲自去求药呢?”
  “肯定就是你上次跟我们说的那一位吧?”素来爱听宫中八卦的皇子殿下摸着下巴咂摸着,“那么急吼吼的回去,还说什么怕他生气,这其中要是没有什么奸情,本殿下可是不信的。”
  这事裴忌不欲让旁人多知晓,上次也不过是故意提了一嘴,加上这司马胜向来是他三位旧友当中最守不住秘密的一个,他自然不会真回答得那么详细。
  不过,想起司马胜的皇子身份,裴忌又想到了一些别的主意。
  于是他道:“皇子殿下料事如神,我佩服,只是不知皇子殿下如此神通广大,是不是也能帮我得来一份治风寒的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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