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奥黛尔摇头：
“你……你看了我的记忆。”
诺曼敏捷地扶住她，但是并没有过多接触她的身体：
“对啊，那是我的工作。我操控意识，然后把别人的脑子弄得一团糟。”
仿佛是以奥黛尔的恶心感为食一般，他恶意地微笑着帮她拨开额发，指尖描绘出她的眼睛的形状：
“而你的大脑恰好……很有意思。”
他的银发垂到眼前，每一根都带着彻骨的冷意。
奥黛尔盯着他，从他的表情里读出这不过是又一个玩笑话。他总是这样，俯视着她，分析着她的大脑，但是从来没有对她本人产生过什么兴趣。
窗外，飞行器滑行落地的声音靠近了。
他擦去她额角的水滴，随即离远了一些，对着窗外驾驶着飞行器的鱼人和阿释迦挥手。
“将军的孕母没事，给她上一些镇静药吧。”
诺曼一只脚跨出窗外，身体却仍然挡在奥黛尔前面：
“以及，这个鱼人宇航员肯定是喝醉了。”
“我们当前的任务是确保孕母的安全。”
阿释迦透过诺曼的肩头关切地盯着奥黛尔。不过他的脸庞总是被数据流覆盖，加上他的身份，奥黛尔觉得那一点关切也不怎么真实。
诺曼踩着窗户跳出去，斗篷边缘抖出一条银光。
“对啊，对啊，孕母的安全。”
他单手拎起被甩出飞行器的鱼人宇航员，让周围人看宇航员软绵绵的身体：
“阿释迦，得了吧，你觉得我会任由某个孕母死在我面前吗？ ”
鱼人叽里咕噜，飞行器降落的声音延绵不绝。奥黛尔也想从观察窗爬出去，被阿释迦伸长双手接住了。
确认她全身没有任何伤口，只是被淋湿之后，阿释迦重新捡起清洁喷头，温柔地为她烘干衣服：
“诺曼顾问，从同事的角度，我不认为你会让那种事情发生。不过那也仅仅是出于自身利益而不得不做出的举动。但是从私人的角度——”
他回头看着诺曼，漆黑脸上稀有地显出愤怒的表情：
“我觉得您很容易忽视一些道德标准。”
奥黛尔渐渐感到不冷了。她扒着阿释迦的手臂看上空的飞行器，看到了雪姬和其他鱼人。他们看上去既困惑又愤怒，但她居然并不感到自己陷入了麻烦。
诺曼刻薄地对阿释迦说道，同时把手中的鱼人连同水箱一起扔给同类：
“得了吧，什么私人角度——你是机器，阿释迦。你没有任何角度可言。”
雪姬跑出飞行器，和诺曼匆匆擦肩而过，然后奔到奥黛尔身边扶起她：
“奥黛尔！你感觉怎么样？”
奥黛尔推开了她，自己站起来。
被拒绝的雪姬收回手，没有生气，反而从怀里拿出了一支营养液，一盒肉类罐头递给她：
“你看上去需要吃点东西。”
“你为什么让将军给我戴上项圈？”
奥黛尔即使生气，但是也没有拒绝食物。
雪姬指向自己的飞行器：
“我们先回到观众席上向将军说明情况。”
“不。”
奥黛尔捂着肉罐头看了看雪姬又看了看远处正在偷听的诺曼，选择回到阿释迦身边：
“我要和阿释迦一起去见将军。”
这个时候诺曼忍不住表示出倾向了：
“嘿。听雪姬的话。”
雪姬连忙对他使个眼色示意不要。但是晚了。奥黛尔对他说了个从他嘴里学来的不礼貌的词汇，和阿释迦登上飞行器离开，离开的时候一路回头看着诺曼有没有趁机跟上来。
没有。他只是在原地大笑，让周围的鱼人和雪姬都茫然无措。
第114章
奥黛尔独自坐在鱼人的中转站的私人包间里，被隔在门外的争执声音一波高似一波，鱼人们的声音合成器的机械噪音古怪地旋转着，叮咬着耳膜。
“不，……不不，这肯定和那个意识解析师有关。”
“我们的引擎不可能因为如此微量的血蜜失控——”
“她体内的血蜜含量是……”
“绝不可能！现在将军对他的孕母的意外十分生气，我们不能和意识解析师辩论，那样是没有结果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没人来和她说话。
奥黛尔开始觉得室内的空气变得稀薄。她站起来在包厢里走动，用墙壁上窄窄的瞭望窗来分散注意力。
窗外直面飞行训练场。那些据说配备了新式引擎的飞行器还停在场上，有鱼人们经常使用的款式——外壳粗糙，形状扁平对称的，也有模仿卡哈斯曼人的风格设计的款式。
奥黛尔选中其中一架飞行器，闭上眼睛，在记忆里回想那台飞行器的模样。
现实中的门窗开始出现波纹，被她的目光推开。飞行器的薄弱外壳包裹的引擎显露出来，像一颗畸形的心脏跳动着，向她传递出讯号。
距离在强大的牵引力之下消融，四面八方而来的声波被静止，如同低温下被冻僵的渺小生物。
她马上就要在黑暗中寻找到引擎的脉搏了……
马上……
包间的入口轻轻弹响一声，有客人走进来。
奥黛尔低头注视着自己的手，没有主动问候客人。
刚才在飞行器上寻得的破碎记忆现在再次飘散，她看着自己仍然有些微麻木的手指，竟然有些怀疑如果自己做出什么危险举动，这只手会不会受到真实伤害。
进来的是雪姬。
她步履匆忙，而且悄无声息，整洁的衣裙飘荡带出一缕微风。
奥黛尔看了她一眼，再次低头整理自己弄脏的衣服。
雪姬用自己干干净净的双手抓起了她的手腕：
“奥黛尔，你要见一下医师吗？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奥黛尔收回自己的手，后退到窗边，并且坐在了那里。
雪姬让卫兵合上门，然后收拢衣服的下摆来到她身边，帮她把肉罐头打开：
“你还在生气。”
这是自然。
而且她猜到雪姬和诺曼有某种秘密关系。她不知道自己应该用何种态度面对他们俩，但反正这种秘密关系让她不舒服就是了。
坚固的罐头被雪姬徒手破开。罐头里的肉糜和肉冻抖动着，像被剥开的软体动物。罐头里的气泡破灭了，几粒凝结的脂肪粒晃晃悠悠升起来，散发出霸道的香味。
“有什么我能帮你做的事情吗？”
雪姬偏头看见奥黛尔的目光被罐头吸引，把手里的罐头又拿近了一些。
奥黛尔慢慢地，在雪姬含笑的目光里伸手拿走肉罐头。
她现在不饿，只是习惯了嘴里塞的满满的感觉。雪姬就像个食品仓库，每次见面都能给她找来一些好吃的。
她学着小说里孕母吵架的口吻，假装愠怒道：
“你还没有正式向我道歉。”
“因为我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雪姬回道，同时递来手帕：
“你确实打伤了孕母。即使我不说，也会有其他孕母提议要惩罚你。我认为把主动权掌握在我们手里更好。”
奥黛尔喝了满满一口骨髓汤，说道：
“可是我没有打……”
“不重要。事情看上去是那样，而且你也被审判过了。”
雪姬说话时望了好几次包厢门：
“只要我治好火条麻，你就能获得官方上的谅解书。其他孕母就没有借口再惩罚你。”
奥黛尔只回忆了一下火条麻平时的态度，感觉要获得他的谅解书还不如直接杀了他。
奥黛尔放下空罐头盒，把它踢到椅子下面。
雪姬继续说道：
“让我来帮你整理衣服。经过了刚才的事故，将军应该想要见你。”
“将军说我应该去夏堡。”
“不，你应该始终陪在他身边。”
雪姬动手给她整理了衣服，特别擦亮了她的衣服上的翅膀徽章：
“在夏堡生活会极其无聊，缺乏变化，死气沉沉。你不想那样，是吗？”
听雪姬的语气，夏堡的坏处远远不止这些。
包间的门再次被打开。这次是将军进来了。他背后还跟着库尔塔和吵吵闹闹的鱼人，但是库尔塔把鱼人都拦在了门外。
雪姬忽然站起来，挡在了奥黛尔身前：
“将军大人，既然您要和孕母独处，那么我……”
雪姬的姿态有些奇怪，像是要保护奥黛尔免受什么意外伤害似的。
直到库尔塔主动离开包间，雪姬才退开。
将军问道：
“你查觉刚才的波动了吗？”
雪姬用沉默表示否定。
“是奥黛尔。”
将军肯定地说道，同时抬手让奥黛尔靠近过来：
“她和飞行器的新引擎产生了联系。”
奥黛尔从他的动作里读出了信任的意思。她往前跨了一步，主动落入到他的怀抱中，仰起脸庞贴上他的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