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她正在对躲在囊泡角落里的另一个人说道：
“……此事千真万确。将军和虹光海域的积怨已久，他的后代绝不能存活。作为海沟水域的后代，你的责任是消灭一切冠冕之主，孩子。”
另一个人的身影被她四下飞舞的青紫色丝带挡的严严实实。只是那声音很耳熟：
“您的意思是让我代表虹光海域做这件事，您和执行官坐享其成吗？”
夏蕊拉怒声道：
“难道你抛弃了自己的信仰，转而要向那个奴役我们的外族人效忠……”
“您侍奉海德拉，我侍奉将军，我并没有看出任何不同。母亲。”
这句话一出，夏蕊拉的身体立刻膨胀起来，变成危险的亮色。她的精致面孔散发出有毒的光芒：
“小心点，杂种。你难道真以为自己是高不可攀的贵族？有那么多小崽子都以为他们能找到活路，但是他们都爬回来趴在我脚下求我。你，也不例外。”
累赘的串珠装饰被纷乱水流吹开，一直和夏蕊拉对话的人露出了脸。
奥黛尔看见蜜儿时几乎不认得他——
他不蜷缩身体，也不结巴了。现在蜜儿简直像少一些装饰品，瘦弱一些的夏蕊拉复刻品。而且和本尊一样在水中舒展身体，闪闪发光。
夏蕊拉将冠冕越攥越紧，似乎是想把它揉进自己的血肉里：
“听我的话，那个外来的孕母必须死。她现在正在集市上，和幼虫一起。一滴毒液足够完成任务。”
“我需要信物……”
蜜儿果断回绝，他的皮肤分泌出来的粘液在水里形成一层薄膜，削弱了声音：
“将冠冕给我，母亲大人，我需要找到她，然后再……”
夏蕊拉发出一连串放肆，阴沉的笑声，然后高举起冠冕——
她的头颅扭动着，从中间裂开成为了几瓣。
像一颗熟透了的果实被冠冕中伸出来的尖刺劈开，海兔裂开的头颅中粘稠血肉蠕动着，边缘透露出蜜儿强作镇静的脸。
冠冕落入海兔的头颅内部，顺着敞开的腔道下滑，裂隙随之合拢。海神冠连一滴血液都没浪费，全部吸取完毕。
奥黛尔忘记了自己还身在水中，想要伸手去拿自己的冠冕。囊泡内部的水流被搅动出细微水泡，两只海兔立刻有所察觉。门罗拖拽着奥黛尔和摇篮离开，但是两只海兔已经冲出了囊泡，身体化作水中两团张牙舞爪的带刺光芒。
“在水下你躲不过他们的。”
门罗握住了她的双手，快速说道：
“你信任我吗？”
奥黛尔已经能感觉到富有冲击感的水波正在冲击自己的眼睛和口鼻。她的情绪被激荡水流感染，不由自主地点头。
门罗凑近了，隔着摇篮亲吻上她的嘴唇，然后喃喃说道：
“感受我。”
“什么？”
奥黛尔睁开眼睛，他的形象已经消失。就像他原地融化成为层层黑色触须，从她的肢体末端飞快覆盖她的身体。水波汹涌袭来时，这层黑色屏障已经将她全部包裹在内。不仅如此，它们还在延伸出更加细微的末梢，悄悄渗入她的手腕皮肤之下的血管深处。她的视野由此被成倍拓展，仿佛黑色表皮上同时生长出了无数眼睛，帮助她从每个角度注视着自己的处境。
现在的水域不仅仅是在容纳她，而且正在听从她的指示。
第180章
两只海兔同时从水面上探头，但是迟疑着不敢靠近。奥黛尔聚集起水波阻断它们的路线，同时张嘴呼唤附近的所有鱼人。在她的声波范围里，成群的鱼人从黑暗处涌出。他们不断吐出泡沫，搅动空气，制造出无数供她隐藏行踪的噪音。奥黛尔携带摇篮转身离去。
现在她的游泳速度快的就像鱼人，而且视线和思维合二为一，帮助她提前预知一切挡在前方的障碍物，不仅是水下植物，还有路过的小艇和鱼人，乃至于更远处的鲸吞舱室，电梯。
先前用蒸汽设备融化小艇的鱼人来了，在她身后争先恐后对着海兔的踪迹喷出高温蒸汽。白色雾气和褪去装饰的海洋生物灵活摆动的身体宛如水蛇互相缠绕。
水面上的光芒逐渐清晰时，一艘观光艇的阴影正好经过她的上方，同时那两只海兔也摆脱了鱼人的纠缠追上来。他们的身体散发的粘液在水中留下了极易分辨的气味路径。
奥黛尔的意识找到了观光艇藏在内部的引擎，引来强劲水流将引擎冲毁，然后推着这一块破破烂烂的废物拦在海兔面前。海兔微弱的情绪波动也随着水波传达到了她的意识里，但是不重要。她现在能够同时感知到附近上百只生物的情绪。过度运转的大脑和血管在发胀，像警铃一样提醒着她：
要找到安全的地方。
旋转冒烟的引擎在水下牵出一路的泡沫和尘埃，被高速机械碎片搅碎的生物碎末冲出水面，在奥黛尔身后形成一道深色跑道。她独自向着遥远的水中电梯奔去。
她的指尖在出血，皮肤也因为陡然变化的温度和熔炉倾泻的废料产生的高温雾气而瑟瑟发抖。她的意识对此却毫不在意，因为它正在门罗的指导下自动关闭了部分感知能力。
两只能够跟的上她的速度的鱼人正在跟随着她前进，帮助她分摊阻力。他们说海兔仍然在穷追不舍，而且再过几分钟就能追上她。
去，准备着陆，再叫更多的同伴来。她对其中一只命令道，然后对另一只命令道：
把鲸吞舱室调整到合适的角度。
鱼人摇晃着脑袋：
范围太大，有人，发现。
她仍然命令他现在去。鱼人不情不愿启动了宇航服的紧急喷气功能，离开水面向上去了。
时明时暗的水面被她驾驶的小艇划出激烈波纹。奥黛尔从来没有这样清晰地感知过世界。现在一切在她眼中都不一样了。暗不可查的高处建筑现在明亮的犹如珠宝堆砌出来的洞窟，在其中工作的虫群为这样瑰丽的画面增添了阴影和线条，静物和生物一起组成的完美景观每一刻都在变化着，每一处都塞满了她急于探知的细节。而那一线向上的电梯线路就是画面中的高光。
“这样的感觉不错吧？”
门罗在问她。
他现在是她脑内的幽灵，掌控着她的情绪，帮助她做出决定：
“我们一起能做到更多的事情。”
前方出现电梯基座的边缘。奥黛尔跳跃脱离水体，怀抱摇篮钻入电梯内部。一离开水，干燥空气和光芒都让她开始头晕目眩。
海兔从水池里探出头，也登陆上岸。他们脚步跌跌撞撞，半透明皮肤上的水珠如同珍贵宝石一般颤颤巍巍。其中一只喊道：
“奥黛尔，你要带着幼虫去哪里？看，只不过是我们而已。你不想让其他孕母知道你对幼虫干了什么吧？我们肯定能好好谈一谈的。”
奥黛尔从自己的身体里分裂出一条黑色触肢反锁舱门。受到强烈灯光影响，摇篮开始在她体内发热。门罗几乎被驱赶出她的身体。她满身淌水和黑色液体，弯腰靠着墙壁，体内的门罗在和她发生痛苦的共振。
好渴。
连接不断的水珠从她发梢滴落，混着血水淌下脸庞，让她不住地舔舐嘴唇。鱼人在电梯外部聚集起来，等待着下一步指令。两只海兔警觉地互相望了一眼。蜜儿率先跳入水中离开。
运输轨道上的照相机灯光一闪，为他们这群奇怪的生物集合场景拍下了一张照片。
夏蕊拉在光线闪烁中扭动身体四下游走，声音如同尖牙嵌入电梯内部：
“怎么了，奥黛尔孕母，想要水吗，你体内的黑色瘟疫缺了水就没有那么——”
一股冲动迫使奥黛尔伸手按下了最顶层的按钮。电梯在嗖嗖声中开始滑动上升。
海兔还想接近，鱼人的低沉叫声和其他更加幽怨，绵长的声音开始混合。鲸吞舱室正在降落，并用自己腐烂的眼珠无情瞪视着这片水域。
夏蕊拉不再犹豫，撕碎面纱从身体里喷出荧光毒液。沾染上毒液的鱼人无不僵直倒地，为她让出道路。电梯离地而起之时，夏蕊拉伸出触角，用自己的湿黏腹部紧密贴上电梯表面，与它一起冲上高空。
奥黛尔透过透明天花板与这只失去理智，四处寻找电梯漏洞的海兔对视。
夏蕊拉身体膨胀，腹部探出的尖锐的金属鳞片刮擦电梯表面，火光在天花板上爆裂洒落，吱嘎声音仿佛是勒紧神经的铁索。沉闷撞击声响过后，海兔的愤怒情绪随着裂缝一起从各个角落渗入墙壁内部——
蛛网裂痕从天花板角落蔓延至奥黛尔的脚底。几块碎片坠落，裂隙之间是夏蕊拉通红的眼珠，她的声音在伴随着毒液滴落：
“传播瘟疫的孕母，不要再躲着我了。出来。你已经是死路一条！”
毒液稀释了奥黛尔的皮肤表面的黑色薄膜，让她无意识抬头寻找着水源，喉咙干渴的发不出一丝声音。门罗在她耳边急切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