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你们都在干什么？孕母出事了！”
泡泡大喊道：
“我只来得及救出来一个！瓦娜被臭虫们带中了，连个收据都没给我们留！”
飞行器内部，诺曼将昏迷的雪姬从保险箱边拖开，同时用自己的血液滴在她被保险箱里的黑水腐蚀的伤口上。
跳动的红血与黑水融合，互相同化成为透明液体。
雪姬缓缓醒来，向诺曼伸出尚且因为被腐蚀而扭曲的手臂。
诺曼抽身离开：
“你最好处理一下。外面有脏东西来了。”
他走出内层舱室，一路带动防御机制清除想要钻入飞行器内部的幼体蟑螂。防御系统一层层在他身后合拢，斩断任何生物想要深入的可能性。
伴随着诺曼打响指的声音，在场的所有蝴蝶，哀嚎着翻滚的那些，被蟑螂拖入地底的那些，尚且清醒的那些，瞬间被抽离意识，汇聚于同一人的脑内。
聚拢的蝴蝶群掀起的气浪冷峻而迅猛，将蟑螂群快速切割出空隙。顺着这些空隙，手术刀般的蝶翼撕扯出花花绿绿的内脏与肮脏油污。
红线网络的缺口第一次稍显破绽之时，银色生物已经在蝶翼掩护之下到达了浪客的头顶。经过复杂运算的数据飘过银色瞳孔内部，得出准确时刻的那一刹那，漂浮的骨骼尖刺伴随主人暴力砸下，从各个角度钉死甲虫的外壳。
重击之下，那一具甲壳连同周围蟑螂群一起被压碎。火焰同时被四下飞扬的气流倏忽扑灭。
银爪挥过，已经破碎的面具失去了形状，露出空空如也的内里。
几只被骨刺穿过的蟑螂的残躯仍然在甲壳里抖动，抓挠引发的清脆声音仿佛是对此时此刻的捕猎者的嘲笑。真正的主人早已逃到了地底，知道军事顾问不会费心来到深处寻找毫无价值的猎物。
蟑螂群快速撤退，就像是来时那样。
“臭虫今天的运气不错。”
机械眼眸停止自主运算。骨刺重新自主漂浮，然后一支接着一支回归主人的体内。
飞行器已经远离火焰，蝴蝶们进行了紧急修复，让它足以进行短途旅行。
诺曼抢在蝴蝶们吵吵嚷嚷寻找急救仓之前就接过了奥黛尔，将她轻轻放入了意识系统内部。
“她暂时死不了。”
诺曼一甩头，脊椎处的皮肤合拢覆盖了骨骼，同时眼眸从闪烁发光逐渐转清澈，被散落发丝盖住，不再散发出那股无生命的掠食者的气息：
“你们，去拿我的甜品。让自己有点用。”
蝴蝶们深吸一口气，垂下脑袋，以冥思的状态面无表情地自动离开。
很快，飞行器里的蝴蝶都被这种秩序所传染，在引擎启动的音浪中整齐有序工作起来。
飞行器原地起飞后保持贴地飞行，冒烟的尾翼铲起蟑螂群与尘土，利用其扑灭火焰。
有小股蟑螂借助同类的焦尸攀上飞行器外壳，集体咬噬薄弱处试图渗透入内。飞行器稍作提升后急速翻滚，引擎喷出的高温横扫表面，一路抖落起落雨般的虫尸与焦土。
完全脱离地面与虫群影响后，飞行器向下投放了一枚卵形物品，接着便一路高升，消失在被青烟扭曲的太空之中。
连绵不断的大火用浓雾与高温将地表变成移动坟场。
在原本的中转站的位置上，熔融的岩石在地面上肆意流淌，形成死亡河流。躲在深层土壤里的生物却依然鬼鬼祟祟涌动，依靠同类的尸骸躲藏。
蟑螂群的主人正在火焰范围之外，默不作声仰望天空。
先前被飞行器投下的卵形物品的外壳已经被烧毁。蟑螂群盲目试探这一未知之物，无一例外被其吞噬。
随着吞噬生物的数量逐渐增多，这枚物品的黑色表面却逐渐明亮，映出了浪客的身影。
“……瓦娜，你究竟从金库拿走了什么？”
他望着已经多年未见的保险箱，如此说道。
在他身后是被蟑螂群包裹的瓦娜。
瓦娜双目紧闭，身体蜷曲，在违心的睡眠中拒绝吐露自己的秘密。
-
奥黛尔手扶着腹部，漂浮在一片虚空中。
她知道这里是驾驶系统，而此时此刻是她的梦境，因此并不害怕，也不想做出什么改变。
正当她有这个想法时，有人用手掌从背后蒙住了她的眼睛。
“诺曼。”
她了然于心：
“这里是梦境。”
“你错了。这里是我的梦境，你只不过是借用而已。”
他没有松手。
奥黛尔从他的话里听出了某些情绪。
“我弄丢了瓦娜。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她主动承认道。
“对。你能感觉到她在哪里吗？”
奥黛尔努力凝思，最终摇头。
在地表蠕动的蟑螂群就像是一层屏障，阻碍了她的思维连接有关瓦娜的部分。
诺曼松开了手：
“再用心找找。在雪姬的记忆里，她曾经提取了一段关于瓦娜的记忆。你应该能找到线索。”
两人面前出现了正在休息的雪姬。
雪姬伸出了一截受伤的手臂，正在低声叹息。伤口中仍然有黑色液体正在蠕动。
奥黛尔走过去，正要接触雪姬时，忽然回头问道：
“你需要我帮忙吗？”
诺曼注视着她，嘴唇抿紧了。
他的脸庞在梦境里比现实中要光洁无瑕，连一丝阴影都不曾侵染。正是因为如此，她知道这不真实。
从某些角度来看，他仍然会让她想起门罗。两人似乎一模一样，皮囊之下的存在却毫不相似。
“就算是吧。”
诺曼松口了。
“你在说真话吗？你需要我帮助？”
奥黛尔故意偏头看他。
“仅此一次。”
诺曼再次向她伸手，但这次他正在变得模糊，被陌生记忆所分解：
“现在去吧。做你最喜欢的事情，偷看其他人的记忆。”
奥黛尔在飞速拼凑起来的记忆框架里稳住自己。
等她睁开眼睛，自己已经记忆中的瓦娜完全融合，仿佛套上了一层新皮肤，两个灵魂在皮下互相融合。
看见光芒的那一刻，她回到了金库内部，正在接受父亲的传讯。
第221章
“瓦娜2947号，跟我来。”
监工走到她面前，沉重地喘着气。
奥黛尔仰头盯着监工那宽阔平滑的背甲，修长的触角，以及手持的叮咚作响的暗红色锁链，不由自主将他的外貌与某人联系在了一起——
对，是瓦娜称作哥哥的那个人，浪客。
即使现实中的浪客的甲壳粗糙陈旧，触角断裂，声音沙哑，她也能隐约看出他与记忆中的监工的相似程度。
监工在她愣神时靠近了，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你犯错了。但是父亲并没有生气。至少，没有特别气愤。去向他道歉吧。他会放过你的。兄弟。”
说完，他就像是一头被驯服的巨兽一般，一步一顿挪到了她身旁，示意她上前去。
奥黛尔走到通向父亲的休息处的保险门前。
她摸了摸自己的衣服，衣兜里有卡哈斯曼人送的那一小罐礼物。
监工发觉了她的动作：
“怎么？你有其他要报告的事件吗？”
奥黛尔瞥了一眼缠绕他的身体，肆意散射危险红光的锁链，发现在监工的甲壳边缘以及头顶都有金库的迷宫图案标记。
但在现实中，浪客的体表并没有这些张牙舞爪的标记。
“哥哥。”
她答道：
“你知道父亲最近做出了多少错误决策吧？实话告诉我，他听信了谁的谗言？”
监工不安地摇晃脑袋：
“怎么了？这不是我们该关心的事情。”
“但是你一定知道父亲做了什么。”
她的语气变严厉了：
“从他拒绝卡哈斯曼人，想和鱼人联姻开始，就把整个金库带入了腐烂的深渊里。”
另一个声音从她背后悄悄传来，柔和的近乎谄媚：
“哦？深渊？听上去正像是我们鱼人喜欢的场所啊。”
声音的主人伸出章鱼般的腕须，在灯光之下试探一番后，本体方才出现。
这位鱼人身披黑鳞，修长身材与通常所见的侏儒般的雄性鱼人有所不同，因此无法辨认性别。说话时，他水润纯净的眼睛一眨一眨，似乎在那危险蠕动的腕须之下真的是天真无邪的存在。
在瓦娜身体里的奥黛尔震惊地不敢靠近，也不想贸然出声。
眼前的鱼人就是门罗。
曾经收起自己的尖牙亲吻她，带她参观鱼人主船，在她的身体里放肆大笑，引诱她又私自逃走的门罗。
他正在用自己的触须拨弄着胸前的黄金双鱼挂坠饰品，追问着瓦娜：
“你害怕我们吗？小瓦娜？害怕我会摧毁掉你们刻意维持的这个小小的财富洞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