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他们说从前短暂待过的上层是乌托邦。
往上爬,往上爬。
下士、上士、中尉、少校、大校……少将。
往上爬,就好了。
就好了吗?
是的,就好了。
……
“各位,从今日起,希边得尔亲王正式加入议阁,成为内庭四席。”
凯尼塞伦任议长一职居一席,贝墁为占大半内庭席位的兰兹家族长居二席,森道利梵以顿特莱格族长之身居三席,剩下的各自排布。
席位越高,优先级越高。
“啪啪啪啪啪啪啪——”
随着凌长云起身的动作,议阁大楼内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那是面上对亲王和雄虫冕下的欢迎。
凌长云抬眸,正对面熠熠闪耀着镌刻上去的议阁专属银星徽章,冷凉的光与满场的所谓热情交织在一起,一下一下地闪动在年轻的亲王脸上。
自此后的正式称谓,便是——
亲王殿下。
……
曼斯勒安大小事务都交由议阁批复处理,每日晨时例行开个简短的早会,将个人所需处理文件一一分发至光脑;每星期开一场总结会,处理各存疑问题;每月再开一次大会,供新政策行规的商议研讨和个别人事调动。若有大事则临时召开会议。
简短例会在光脑上进行即可,大会则需各员赶到祂临议阁大楼面会。
大小事务处理起来时间总是过得飞快,不知不觉便到了秋末。
这近六月来,凌长云尝试提过几次改革提案,初来都是些细枝末节的东西,可也一次都没有通过,上三席足以压下所有。
在曼斯勒安议阁,此类相关除非是不得不为之,否则在所谓风平浪静之良时,一切无关雄虫切身之要的都无关紧要,不必费红章去批复。
六月来,哪怕是一个细微的缺口也不曾裂开,一切所为都无济于事。
停滞。
……
胚育大楼。
凌长云刚刚处理完今日事务,走近胚育室时身上还穿着秋制的银白议服,胸前的链子随着略急的脚步铃铃晃出轻响。
“阁下,今天怎么样?”他穿过一众高台走到玻璃瓶前,仔仔细细地瞧着瓶子里已有两手大的小白蛋。
“比起昨天稳定了一些,”雄虫主任调着光屏给他看,“目前没出现什么大问题。”
三月前虫蛋表面突然出现裂痕,各项数据表明其有夭折之势,当时整个胚育室都慌了神,从第三医院临时调了几位相关专家过来会诊,各式仪器和新研发的药剂一齐在专室里赶了四天四夜,还是在凌长云尝试着抽取精神力由新制出来的仪器稀释滑进填补才勉强稳定了情况。到如今近六个月也才堪堪长大了一些,比起同月虫蛋却是孱弱得紧,脆弱得让胚育室不得不排了人轮流昼夜不停地监控,唯恐突然出了问题撑不到破壳日。
凌长云点了点头,从兜里掏出一个特制管,里面装着的是满满当当的燕尾青精神力。
他递过去:“这星期的,够吗?”
雄虫主任连忙接过,开口却不是关于虫蛋的,而是面露忧色:“亲王殿下,一星期一次太耗费精神力了,您的精神海恐怕难以完全恢复……”
凌长云的精神海因为六十鞭和三天禁闭耽误了治疗,以致主星所有仪器都显示是永久性损伤,平时还看不出什么,一旦动用必有不适,也较之其他雄虫更难恢复。
父辈的精神力对虫蛋的先天性因序缺失本是没什么用,但这颗蛋是皇室和最强精神力的后代,实在太过珍贵,顶级胚育专家为此苦心钻研,终于在三月前基本研制出了新的稀释填补仪器,可以以父辈强精神力勉强维持供能,只是刚研发出来不免有许多问题,因虫蛋有早夭趋势才咬牙拿出赌一把。
三月来断断续续出各种问题,从凌长云那抽取的精神力十有五六是浪费过去的,但好在核心功用还是在,虫蛋比之先前也可以算是平平安安长到现在。
凌长云每星期都把精神力提到特制管里给他们,管子虽然不长,但精神力的纯度浓度却是相当之高,凌长云每次过来雄虫主任都能看到他身上因精神海总是空着补不满而遮掩不住的虚弱,雄虫精神海情况不显于人前,最直观的便是身上的病气。
精神海散了,机体也弱了。
凌长云手指虚虚搭在玻璃瓶上,雄虫主任看着他苍白手背上愈发凸起的骨节,顿了顿又道:“其实一月一次也——”
他说着便消了音,这几个月来一直是他在看护着小殿下,亲王殿下有多看重这个虫蛋他可以说是最清楚不过的了,每三日的探视时间他一次都没有错过,精神力供给什么的就更不用说。他在职这么多年,哪怕是几大家族族长的亲子也不曾被这样对待,出了问题只怕也是早早丢弃,毕竟虫蛋是不缺的。
但这位……也不知道是因为是皇室血脉还是头蛋,按他的想法来看,为了一个天生有病的虫蛋耗费精神力至此,实在是不值当。
以最强精神力雄虫的地位,往后的雌侍只会越来越多,生下的健康虫蛋也会数不胜数,何必如此,雄虫凭精神力立足,更何况那可是强悍如斯的精神力啊。
“没关系,”凌长云隔着厚玻璃认真察看着小白蛋的情况,“不够用随时打我光脑就是。”
他直起身,郑重地对着雄虫主任俯身行礼:“阁下,虫蛋就拜托胚育室了。”
……
皇宫。
西南角的偏殿前,约格泽昂独自一人走了过来,进了殿关了门,一切光亮就都被隔绝在外。
“雌父。”
第61章
第61章 雌父 雄主想跟我做些什么?
殿里一盏灯都没开, 所有的窗户也都拉上了隔帘,到处都是浓黑重紫的色调,哪怕是白昼也昏暗得紧。
宫殿自上一任君妃死后就一直废弃在这儿, 往日也没有人经过, 更别说打扫了,此刻梁柱上不用看都知道定是布满稠灰蛛网, 一走便是一场尘舞。
晦暗的,沉闷的,窒息的,空气里都溢着死气。
但约格泽昂却是从未显露在人前的放松与欢喜。
“阿约。”
前方总是置着一把椅子,这么多年了那人也一直都是坐在那等着的,昏昏暗暗里只能看到个大致的轮廓,一切都隐没在浓黑中。
只从那声音里大致猜到那人应是笑着的。
约格泽昂没有行礼,而是径直按着多年积起来的身体记忆走到旁边椅子上坐下。
跟最亲近的人从不用行礼。
“伤好了吗?”雌父问道。
那日从火场里救出凌长云远非面上那么顺利,雄虫强精神力起的火哪有那么容易灭,无非全被翅翼挡在了外面,烧了翅膜灼了翼骨,几个月来都展不开飞翔,好在这段时间没有战事,不然虽说无人知道四皇子翅翼受了伤,但就怎么遮掩过去路彻得斯翅翼无缘无故受的伤都要头疼不短日子。
约格泽昂点头:“好了,上个月就可以随意飞了。”
雌父话语里带着不赞同:“那也要注意点儿,别仗着军雌身体素质好就乱来。”
约格泽昂假模假样地叹了口气:“雌父教训的是。”
雌父都懒得陪他演:“你的亲王殿下最近怎么样?”
提到凌长云,约格泽昂面上也不似刚刚那么轻松:“不太好,为了那蛋费了不少精神力,三月来都病了四次了。”
雌父敏锐觉察:“你不喜欢虫崽崽?”
约格泽昂:“我喜欢的是他。”
雌父了然:“你倒更像是雄父。”
约格泽昂伸手支着头:“雌父快别调侃我了,这儿愁着呢。”
“这么喜欢啊?”
约格泽昂毫不犹豫地点了头:“喜欢, 很喜欢。”
雌父“唔”了一声,提醒道:“虫崽没了,他可是会很伤心的。”
“……”半晌,约格泽昂像是卸了气一般,“我知道。”
“知道就好,”雌父道,“我瞧着那是个罕见的温柔性子,你可不要欺负他。”
说着又道:“改天带他来见见我,都结婚了还没说上话。”
约格泽昂笑了声:“我怕您吓着他。”
雌父笑骂了声“小崽子”:“少废话,当心我说出你的糗事。”
约格泽昂毫不在意:“我哪有什么糗事?”
“三岁时跑到阿奇面前说——”
“雌父,”约格泽昂蓦然打断他,真诚道,“时间差不多了。”
雌父大笑:“二十三了还是个虫崽样,行了,时间确实也差不多了,走了。”
约格泽昂头也没抬,不知道是懒的还是囧的:“平时多注意点儿。”
“嗯哼。”
……
“在看什么?”
约格泽昂入夜才回到家,一进门便看到凌长云坐在沙发上翻着书。
凌长云听到声音抬头,朝他举了举书封:“随便看看,今天怎么那么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