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苏幼仪一哆嗦。
完了,被听到了?
不是,这么远也听得到?
怎么办,怎么办。
“绝对不能再说了。”苏幼仪塞给陶知春一块糕点,“多吃点。”
终于安静了下来。
“兄长向来勤勉自立,不爱与人亲近罢了,并不是完全不近人情。”苏幼仪想起那面镜子,“他其实人很好的。”
“幼仪,这还是你吗?”陶知春道,“从前江迟安三番两头被训斥,你怎么说的来着?”
陶知春几乎没想,紧接着说道:“你说,江迟序此人不通人情,不念亲情,不择手段,不可理喻。”
“知春。”苏幼仪也不紧张了,她视死如归。
“嗯?”
“再说下去,恐怕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苏幼仪抓着陶知春的手,恨不得再给她塞嘴里几块茶糕。
“不会吧,这他也听得到?”陶知春再次往江迟序那边扫了一眼,他果然脸色更差了......
“吃饭吃饭。”
“幼仪,多吃点这个,好吃。”
“谢谢,真好吃,你也多吃点。”
二人你一筷子我一筷子,赶紧老老实实赏歌舞,闷头吃饭。
上首皇后娘娘与云阳公主将苏幼仪与江迟序眉来眼去这一幕看在眼里,相视一笑。
苍许感觉冷嗖嗖的,他悄悄走上前问自家主子,“世子,苏姑娘那枚平安符......”
“想办法弄到手,扔了,扔越远越好。”
这是件简单事,苍许得令,心中叹了口气。
小公子简直荒唐,陪着那女子去求安胎符,顺手买了个平安符竟然还敢拿来送给苏姑娘。
苍许再看看自家主子,幸亏今日没人来触霉头,否则可要遭殃了。
宴席进行到一半,各家贵女正在表演的劲头上,正论着谁上去吹笛。
几位擅长吹笛的贵女各自客气起来,推来推去还没个结果。
“既然没人能吹好,那么我来吧。”
“宁和郡主怎么来了?”“方才见她从水榭走了,还以为她后面就不来了呢。”
“哎呀,幸亏没上去吹笛。”“就是就是,这要是上去吹着被赶下来,岂不是丢人丢大了。”
有苏幼仪被郡主挤兑的先例在,一众贵女斗怕极了宁和郡主。
大家原以为宁和郡主拿了玉笛就要开始吹,没想到她站在那里环顾一周。
终于,她的眼神定到了苏幼仪身上。
“皇后娘娘,不知可有彩头?”郡主只看了一眼苏幼仪便不再理她,向皇后行礼讨彩头。
“难得宁和有兴致,彩头自然是有的。来人,拿那颗珍珠来。”皇后笑着唤侍女去取。
“娘娘,宁和不过演支曲子罢了,不敢贪这样贵重的彩头。”
“哦?那你说说,想要什么?”
“今日在水榭中,宁和见苏姑娘手里拿柄牡丹团扇不错。”她转身看着苏幼仪,眼底尽是势在必得,“不知苏姑娘可愿意和我比试比试?”
不等苏幼仪说话,皇后道:“这......”然后皇后看向江迟序,“迟序,这团扇是你挑选的彩头,还得你来决定。”
苏幼仪睁大眼睛看向江迟序,这竟然是江迟序挑选的!
江迟序冷着脸刚要开口,却被苏幼仪站起来打断。
“兄长。”
她看见江迟序瞬间皱起眉,她继续道,“幼仪愿意将此扇赠给宁和郡主。”
......
苏幼仪打定了主意,不能再出风头。
她能感觉到陶知春一直在拉自己的衣角,她知道知春的意思:是你凭本事得的,凭什么赠给她。
苏幼仪悄悄低下头朝她眨了眨眼,浅浅笑了笑,示意她没事。
不能再出风头了。
“哪有不战而败的道理,我看啊,你们二人就比试比试。”皇后娘娘凑起热闹来,她看向云阳。
云阳公主笑道:“不如就叫表哥来做司正。”
“我看这主意好极了。”皇后娘娘笑意更甚。
“姑母......”江迟序无奈道。
“迟序,怕什么。”皇后娘娘开始打哑谜,“你该有些信心才对。”
什么信心?对谁有信心?苏幼仪听得云里雾里。
她只知道,这一番风头确实逃不掉了。
“好。”江迟序终于答应下来,他看向苏幼仪。
苏幼仪微微颔首,没再推脱,算是应战。
她擅琵琶,不知道江迟序是否知道。
这团扇没赠出去,又沦为比试的彩头,苏幼仪暗暗下了决心,她必须要赢,否则这把扇子被她捏了一会又流到别人手中。
这就是德不配位,不光是丢她自己的脸,也是丢郡王府的脸。
江迟序做司正,苏幼仪心中有些忐忑,早就听闻郡主与江迟序关系不错。
一直以来郡主对江迟序的那些心思大家也看在眼里。
想起那面菱花镜,是为了宁和郡主才随身备着的吗?
那自己究竟还有多少胜算?
第7章 他宣布结果更胜一筹
宁和确实擅吹笛,玉笛声悦耳动听,如山涧清泉清脆,到最后,竟然有一股磅礴之气袭面而来。
众人皆拍手叫好,宁和收了玉笛,昂起头瞟了一眼苏幼仪,眼中尽是轻蔑之意。
苏幼仪面色和寻常一样,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甚至在宁和郡主吹奏后拍手点头赞许。
她命桃溪取了琵琶来,端坐在绣墩上将紫檀琵琶抱在膝上,脊背挺直,左按弦,右拨弦,微微垂眸。
粉蓝色春衫伴着殿内微风轻轻晃动,若说九天神女下凡奏乐,也不为过。
这琵琶是江南产物,当年她娘亲便是姑苏最优秀的琵琶乐手,一曲《夕阳》成名,婉转悠扬如泣如诉。
而她,八岁前便已精通,八岁后来到郡王府虽然被老夫人斥过‘不入流的玩意’,但是也时常偷偷练习,不曾懈怠。
这是娘亲留给她的琵琶,她要永远守护下去。
思绪婉转间,一曲《遥忆江南》已上心头,她轻轻呼了一口气,放松肩膀,开始弹奏。
琵琶声如山风悠远,令人沉醉,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江南。
荷风阵阵,有彩衣稚童撑船游戏其间。
忽而暮鼓声声,夕阳斜下,稚童归家,人声渐渐隐没。
暮色四合,倦鸟归林。
最后几声如一缕轻烟,袅袅升起,经久不散。
琵琶声已经停了片刻,众人依旧沉浸在江南的欢闹与日暮的寂静中。
不知是哪位贵女脱口而出,“啊,结束了。”
众人这才回神,大赞琵琶。
“好,好,幼仪,过来。”皇后娘娘唤她过去。
苏幼仪将琵琶递给桃溪,不疾不徐,不骄不躁,走到皇后跟前。
皇后握住苏幼仪的手,轻轻抚过几处关节指腹,养尊处优的皇后双手温暖细腻。
“好孩子,若是只有天赋,弹不出这样精妙的曲子。你手上这几处茧子,足以证明你是个下了苦功夫的。”
“可还疼?”声线里尽是慈爱。
“回皇后娘娘的话,小时候练琵琶会疼,现在早已不疼了。”这话不掺假,不夸大,更不趁这个机会呈厉害。
“好,且不论比试结果如何,这颗珍珠送给你,当做本宫给你的见面礼。”
皇后把锦盒递给苏幼仪。
苏幼仪如在梦里,接过锦盒行礼道谢,仪态依旧端方,连跟在皇后身边多年的嬷嬷都暗暗点头。
这是皇后娘娘为她撑腰,就算今日她输了团扇,也不必受人指指点点,毕竟,得了皇后青眼,谁还在乎那春宴彩头团扇呢?
苏幼仪心中感激,但是此刻仍在宴上,她只敢恭恭敬敬行了礼便回到座位。
宁和郡主听完琵琶后,脸色已经极差,但是她仍希冀看着江迟序。
她与江迟序关系不错,这是她从小到大的认知。
江迟序此人冷漠,但唯独和她说过几句话。
她觉得,她总是不一样的。
江迟序一直看着苏幼仪,但是并没见苏幼仪看向自己,他站起身。
在众人目光下十分简略的宣布了结果,“苏幼仪更胜一筹。”
说完,他破天荒地多说了几句,“山川河流、天下万民皆仰圣上福泽,并无分别。郡主受百姓供养,今后还需注意言辞。”
本期待着江迟序开口的宁和郡主心情瞬间跌落低谷,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郡主张了张嘴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是在说她端起碗来吃饭,放下碗来骂娘?
这......
宴上鸦雀无声,像方才在水榭里那样安静,甚至,此时众人皆聚在这里,比之前水榭里人要多很多。
有些人先前去打马球或者插花,并不了解水榭上发生了什么,所以此刻被江迟序的话搞得云里雾里。
但是,近日在水榭里的贵女一听便知,江迟序这是在给自家小妹出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