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她唤了一声,却听不见回应,只看得见他的喉结微微滚动一下,淡淡的眸子认真看着她。
就这样被盯着,莫名心跳加速,苏幼仪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但是她不敢多想,多想一分都是亵渎。
忽然,江迟序往前倾身,伸出手,在苏幼仪紧张的注视下伸到她身前,轻轻拢起那一缕发,送到她肩后。
她的发太长了,垂在胸前乱了一点,他在帮她。
苏幼仪只敢这么想,但是刚才他的指尖不经意间划过她锁骨下的肌肤,她几乎战栗,紧接着是一瞬间的窒息感和一股升腾到脑袋的眩晕。
被划过的地方有火苗烧了起来。
她的耳尖一定红了,不然兄长现在为什么一直看着她的耳朵?
接着,一道白光闪过窗子,一下子映得屋里通明,苏幼仪瑟缩一下。
要打雷了!
她如此想着,耳朵就被对面人捂了个结实。
她害怕打雷,小时候都是江迟安为她捂耳朵。雷雨大作,她与江迟安互相捂着耳朵,那时候觉得什么都不怕了。
可是现在,她的耳朵在打雷前被捂住了,近在咫尺的却是江迟序,是兄长。
江迟序看得出她刚才的片刻走神。
小时候某次雷雨,他撑了伞跑着去接弟弟妹妹,溅了一身泥水的他却看见两个小娃娃蹲坐在桌下,互相捂着耳朵咯咯笑着说不怕不怕。
他皱了皱眉,耐心等雷打完后收回手,还故作惩罚地揉了揉她的耳尖,那里有颗小小的红痣。
雷声后,雨下的更大,冲散了室内的闷热,她感觉周遭冷了冷。
这时,桃溪从外边走进来,“小姐,老夫人唤您和世子过去一趟。”
苏幼仪看了看窗外,瓢泼大雨,“现在?”
桃溪脸色凝重,点了点头。
这要是搁往日,就算是天上下刀子,也是要去的,可是如今小姐病刚好,怎么能这么折腾呢?
“等雨停了再去。”江迟序神色淡淡,收了腿端正坐好,回到了最开始的位置。
“这......不太好吧。”苏幼仪全然未察觉他距离自己远了一些。
“放心,有我在。”江迟序不再多说。
苏幼仪只好心里七上八下等着雨停。
最后,江迟序果然等着雨停了,才给苏幼仪裹上外袍往鹤鸣堂去,一路上湿润的草木香气扑鼻,二人缄默不语。
苏幼仪感觉得出,身边人心情不佳,猜来猜去也猜不到原因,最后得出结论,可能是因为老夫人唤他们雨中过去,所以他生气了。
她心中更加谨慎,方才小榻上那些旖旎被她甩出脑海。兄长位高权重,难猜心思,今后她要时时注意才是。
鹤鸣堂很安静,只有祝惜芸轻声啜泣。
“未时叫,酉时来,够早的。”老夫人轻哼。
江迟序不接这话,只问:“祖母唤我二人何事?”
老夫人扫了一眼苏幼仪,道:“倒是没有她的事,是你的事。”
紧接着道:“誉王一案可是你在办?”
“正是。”
“惜芸的父亲,也就是你的伯父,竟然被这案子牵连,进了大狱,这事你可知道?”
“知道。”
老夫人又看了一眼祝惜芸,叹道:“惜芸将来是要嫁到江家做媳妇的,今后都是一家人,既然这案子经你的手,不如把你伯父摘出去。”
“祝林之协助誉王贪污白银上万两,圣看在江家面子上只罚了祝林之一家,并未牵连祝家本族,已是格外开恩。”铁面无情。
祝惜芸在一旁哭的更大声。
老夫人听不进去这些大道理,她只知道,当年是她的二儿子战死沙场才有了圣上这番基业,如今庇护一二自己娘家,本就是应该。
更别说眼前这个孙子,处处优秀,身居高位,不也是依仗江家托举?若是没有当年老二,哪有这些后辈享福?
如今需要他帮忙却又推三阻四,这和白眼狼有什么区别?
老夫人咳了一声,冷脸道:“你虽做大官成了圣上亲信,却也别忘了,当年可是......”
“当年二叔战死,将姑母托付给圣上,为的就是这些恩情庇护江家世世代代,我不敢忘。这些年为的也是江家如二叔所愿,繁荣鼎盛。圣上重情待江家不薄,我断不可能为了一己私利欺瞒圣上。”
江迟序问心无愧。
“强词夺理!”老夫人呵斥。
苏幼仪被吓了一跳,紧接着,手被一只大掌握住,温热的触感让她定了定神。
方才听了这么多,她也明白过来老夫人叫他们过来为了什么事,她不懂朝政,但是兄长一身浩然正气,定然没错。
没错却被训斥,有理却被怪罪,老夫人求人办事竟是这个态度,苏幼仪纳罕。
无名怒火从心底滋生,这些年兄长为了郡王府殚精竭虑,最后换来的竟然是这些。
他此刻心里定然不好受吧。
苏幼仪回握了那只手,指尖在他的手背轻轻摩挲,这种滋味难受,她体会过,所以不想江迟序此刻孤立无援。
那只手好像接到了她的信号,拇指轻轻剐蹭她的手腕,弄得她痒痒的。
第24章 纠缠你别不要我……
苏幼仪被他的拇指蹭得心里也痒,方才胸中那股郁结散出去。
老夫人看着堂中站着的二人,挨得很近,两人袖**叠,十分亲近。
不过几日功夫,竟然就把新男人勾搭到手了,她皱了皱眉。
“这件事,我们江家必须得帮扶!难不成叫我这一把老骨头了还跟着揪心吗?”像往常那样,争执不过,就开始用身份施压。
江迟序不吃这一套,神色坦然,往那一站,威严自成,像在听下属汇报一样从容。
气氛骤然降低,祝惜芸原本嚎啕的哭泣声一下子变得悄声。
“江家不止是祖母一人的江家,为了大局,祝林之我不会救。”撂下这句话,他看了看窗外,似乎又要下雨了,幼仪病刚好,不能着凉。
还没缓过神来,苏幼仪就这样被他拉着手离开鹤鸣堂,身后是老夫人摔茶碗的声音。
没由来的,她想起了上一次老夫人摔茶碗,茶叶沫子溅了她鞋尖上许多。
而这次,她低头看看,浅粉色缎面鞋尖像江迟序的袍角一样洁净。
第二日,难得雨停了,风清日朗。
郡王妃竟然大清早便来了。她是个玲珑人物,擅藏心事,就算是发生过天大的事,也能面目柔和来和你说笑。
被牵着手在屋里寒暄一会,苏幼仪浑身不自在。
一是前些日子刚因为江迟安外室的事有了龃龉,让她此刻开怀畅谈,她实在是做不到。
二是郡王妃此番来,云里雾里说了许多,从她小时候说到长大,始终没说重点。
越是这样迂回,苏幼仪心里就越是没底。
从前她很珍惜与郡王妃相处的时光,像母亲一样温暖的关照让她恍然,每每去请安拜见,心里都怀着无限的期待。
而现在,看着对面侃侃而谈,掩面轻笑的郡王妃,明明比往日更和煦,但她却觉得前所未有的陌生。
“听说你前几日晕倒了,是怎么回事?”郡王妃皱眉关切。
“回王妃的话,近来雨水大,体寒气虚,这才晕过去,无大碍。”
“改日我叫彩菊把我屋里那人参给你送来,你好好补补。”眼珠一转,她继续道,“婚期将至,你可得注意身子,若是累出好歹来,迟序可要心疼坏了。”
这般熟络,苏幼仪有些羞,若是叫旁人来看,这就是一副好婆母的样子。
但是她又瞬间警觉,从前郡王妃不甚关怀江迟序,也很少提起他,如今却这样提起,恐怕不只是关心她身体这么简单。
果然,郡王妃话锋一转,叹道:“如今惜芸与迟安虽然还没定下,却也算我们江家一份子,这几日见她哭个不停,我心里也不是滋味。”
“今后你们都是妯娌,我把你们都当亲女儿看待,你们也该互相帮衬才对。”
“说起来,惜芸与小公子的婚事差不多了,我还没给她送上份贺礼呢。”她莞尔一笑,“不知惜芸喜欢什么呢?”
她不动声色扯开话题。
“你们是同窗的情谊,我怎么能有你了解,莫要问我。”郡王妃娇嗔,“之前她不慎烫了你的手,快告诉姨母,是不是还记仇呢。”
“哪有的事,虽然她是故意泼香灰烫我,我却没和她计较。毕竟兄长已经责罚了她,我怎好斤斤计较,拂了兄长好意呢?”
说着,她伸出那只被烫伤过的手,点点斑痕仍在。
郡王妃顿了顿,被这话噎着了,但是她面不改色,笑道:“要不怎么说,迟序最疼你呢?想来当日他也是心疼你的。”
“王妃,您说笑了,我与兄长从来都是兄妹之情。”
又转话头,郡王妃坐不住了,打算直截了当开口,苏幼仪自小在她跟前长大,从来都是软和温吞的性子,她说一,苏幼仪不敢说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