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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因为方才说了些心里话,此刻苏幼仪觉得江迟序更贴切了,便忍不住要再多说些。
  她从小就是话多、跳脱的性子,只不过是在王府里憋惯了才少言寡语,闷葫芦一般。
  “你怕吗?”她问。
  “怕什么?”
  “待会要去给老夫人请安,你怕吗?”
  “我不怕。”
  江迟序看着身侧少女像蘑菇一样又不说话了,丰美乌黑的发盘起,只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十分娇俏。
  忍不住把手放上去,问:“你怕吗?”
  她点点头,“我怕的。”
  不再摸她脖颈,只牵着她的手,他道:“跟着我,便不怕了。”
  他虽从小没在老夫人那里得过什么好脸色,但是他不在乎这些。
  自然,他也知道,苏幼仪会在乎,她不像自己能够出入官场有一番事业可闯,她只能寄人篱下,在府里学着和这些陌生人相处。
  没多久,二人来到老夫人院里,刘嬷嬷笑眯眯道:“世子来啦,快快,里面请。”
  没了往日要去请示、要在院里等着的繁琐流程,苏幼仪跟着江迟序就这样踏进正堂,竟觉得十分奇妙。
  老夫人才用了饭,祝惜芸亲自伺候着在漱口,刘嬷嬷端了杯茶奉上,又命底下小丫鬟一一奉茶,江迟序领着苏幼仪径直坐了。
  祝惜芸在一旁站着,脸色瞬间不好。真是飞上枝头做凤凰了,从前她见过苏幼仪在老夫人面前唯唯诺诺的摸样,如今再看苏幼仪坦然坐下,心中更觉不爽快。
  侍奉着漱了口又拿锦帕擦了嘴,最后将茶水从刘嬷嬷手中接过亲自捧给老夫人,祝惜芸才得闲,却也不坐,只站在老夫人身旁,倒是抢了刘嬷嬷的位置。
  老夫人从前对自己这位大孙子是敬而远之,平日里也是以礼相待,虽不亲近却不怠慢。
  可是如今他先是因为因为苏幼仪,来她面前顶撞数次,后是抢了婚事闹得江迟安失魂落魄,最后又见自己娘家人有难不相救。
  如此种种,江迟序在她心中算得上是罪大恶极。
  所以她像是没看见俩人来了一般,只喝着茶,然后对祝惜芸道:“亏有你伺候我这个老太太,若是没有你,这病且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呢。”
  “什么血亲什么亲眷,都得到大事上才见真章!”
  “您吉人天相,身体坚朗,本没什么大碍,不过是养两天的事,我又帮得上什么忙呢?左不过是做了些小辈该做的。”
  祝惜芸听着夸还是很得意,瞟了一眼苏幼仪,继续道:“只是您千万别再和旁人置气了,就算旁人翻出天大的糟心事来,您也只管休养生息。”
  “既是旁人,我理她作甚?我呀,只盼着府上安宁,少些小鬼作祟!”
  俩人有来有回,意有所指说了一会,苏幼仪听得明白,换做平常,早已把头低下去默默认错,可是如今她扭头看看江迟序,只见他浅喝几口茶,像赏戏文一般玩味看着。
  她忽然也有了些昂头端坐的勇气。
  那边终于有来有回说完了,老夫人像才看到俩人一般,问道:“既是新婚——”
  “看起来老夫人身子大好了,您祖孙二人还有很多话要说,我还有许多公务,便不多打搅了。”
  说着,他放下茶盏站起身,拉着苏幼仪的手道:“幼仪,我们走吧。”
  从未这样硬气过!她有些不可置信但还是跟着站起身,被他拢在手臂下,微凉的袖口擦着她的胳膊,就这样晕乎乎跟着往外走。
  “你!”
  老夫人还未说完,江迟序与苏幼仪也站住了脚。
  只因门口卷进来一人,一身沉香色锦袍,墨发高束,唇红齿白,是江迟安。
  他显然没料到江迟序与苏幼仪在这,所以一跑进门,三人几乎要撞在一起,看着被江迟序搂在身侧的苏幼仪,他只觉心中一刺,顿了顿脚步。
  “迟安来啦?”老夫人的语气如沐春风,“大热天的这样跑,不嫌累得慌,快进来喝口茶歇歇。”
  若说方才是寒冬腊月,那么现在就是阳春三月。
  江迟安恍若未闻,盯着苏幼仪,过了半晌才道:“我不热。”
  被他堵着门口,苏幼仪两人走不掉,感受着他直白的目光,她往江迟序身后躲了躲,眼见着江迟安的眉毛皱起。
  “灵姨娘身子不舒坦,迟安,你这么快就安抚好了?”江迟序紧紧握着苏幼仪的手问道。
  “身子不舒坦?”老夫人先是看了看祝惜芸,语气严肃问道:“怎么一回事?”
  祝惜芸忙将今日晨间灵娘之事一五一十说了,又道:“灵娘身子娇弱,初来乍到难免有些不适应,我特将自己的丫头拨给了她一个使唤,只盼着她安心养胎呢。”
  老夫人满意点点头,又看向门口站着的江迟安,“你去看过了?孩子无碍吧?”
  这孩子是江迟安的骨肉,又是府中第一个孩子,她十分珍重。
  说起灵娘,江迟安垂了眼睛,声音有些小:“她无碍。”
  “合该仔细问问,究竟怎么回事,若是有什么用着不舒坦吃着不习惯的,好早些给换了重新置办。”
  祝惜芸道:“我也寻摸着灵娘许是缺什么,不然怎么老是见她手底下心腹丫鬟成天从角门溜出去街上呢?”
  “自有采买的嬷嬷,她何必差了丫鬟去买?”老夫人狐疑。
  祝惜芸继续道:“我也疑心呢,生怕怠慢了灵姨娘,巴巴的亲自去与她说,谁承想她并不领我的情,直说这是她的私事,见她藏着掖着,我也不好多问。”
  三言两语,把灵娘丫鬟采买这件事说得离奇,似乎有隐情却又不明说,苏幼仪暗道祝惜芸这些日子长进不少,并不像从前直来直去算计了。
  高低是他们的事情,苏幼仪不再深想,管他闹得天翻地覆,自己只管趁早打理好嫁妆和离回姑苏去。
  老夫人起了疑心,还要问,却被江迟安打断,他道:“灵娘大着肚子有些挑嘴,吃不惯府上厨房,派人常去街上买些东西,实属正常。”
  “祝姑娘有家不回,一心在郡王府侍奉老夫人便罢了,江某的家事还轮不到你来管吧。”
  “我......你......”祝惜芸闹了个脸红,亏的站在门口江迟序与苏幼仪二人一直没回头看,否则她更要难堪。
  老夫人却没察觉出祝惜芸的情绪,一心在那个孩子身上,点头道:“既然这样,给她重新安排个厨子便是。”
  老夫人接着问:“你急匆匆跑来,可还有别的事?”
  犹豫片刻,又看了看苏幼仪,他才道:“灵娘爱热闹,如今院落太偏僻,想要搬近些住。”
  室内沉默片刻,府中郡王姬妾不少,只是被郡王妃雷霆手段约束住了,平时住在王府边边角角处,很少出来惹眼。
  如今灵娘仗着肚子里孩子,要这要那不说,还想搬
  到近处住,实在没体统,只怕郡王妃会不喜。
  老夫人沉吟片刻,祝惜芸在一旁眯了眯眼睛,转而笑着劝道:“表哥既然说了,可见灵娘确实这些日子孤独。姑奶奶,不如就把她挪到映水阁吧,临着碧水湖,夏日里不会热。离着鹤鸣堂还有表哥的观澜轩都近!”
  这话顺耳,江迟安看了一眼祝惜芸,只见她冲自己笑笑,他面无表情别过眼去没再说话。
  老夫人想了片刻点点头道,“那就这么办。”
  “迟安,你站在那做什么,快来我看看,好些日子没好好看看你了。”老夫人唤他。
  江迟安挪动脚步,终于不堵在门口。
  苏幼仪随着江迟序出门去,只听见门内祖孙欢声一片,亲昵非常,大不似方才冷冰冰模样。
  她抬起头看看一直牵着自己手的江迟序,只见他面色如常,仿若无事发生,身后欢声更衬得他冰雪一般。
  微风渐燥,雨后初霁,初五一大清早,苏幼仪便坐上出府的马车。
  照理说,二人新婚几日,正是亲热的时候,奈何苏幼仪这几日实在是被江迟序累得腰腿酸痛,苦不堪言,心里念着陶知春那日与王从简不欢而散,如今不知在府中闹成什么样子,便递了拜帖乘车而去。
  路上有些湿滑,马车走得慢,晃晃悠悠忽然停了,苏幼仪掀帘问车夫怎么回事。
  车夫苦着脸答:“车轮坏了,恐怕要稍等片刻。”
  别无他法,只好下马车寻了个茶摊坐着边喝边等。
  “来壶桃花茶。”
  清朗声线,带着微微勾人的尾巴,熟悉的声音,苏幼仪听了却只想立刻站起来跑。
  不等她起身,江迟安已经坐在她身旁,“幼仪,你还记得吗?从前你我出来玩,最爱喝桃花茶,最爱吃东街上的蜂糖糕。”
  第32章 荷花糕送给谁的呢?
  他聊起往事,深沉落寞,以为她也会随着伤怀,像上次那样。
  不曾想,苏幼仪如避蛇蝎,瞬间站起身要走,那些风花雪月的往事讲出来像是污了她的耳朵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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