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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苏幼仪此刻手脚都是软的,自从隐隐约约猜出江迟序的心思,她再也不敢与他过分亲密。
  明明宽敞的车厢却叫她觉得逼仄闷人,从来觉得心安的松木香气此刻却像无形的触手把她死死缠住。
  她想迅速逃离车厢,但是她不敢打草惊蛇。
  “喝的果子酒,没大有酒味。”
  他的手指擦过她的唇瓣,能感受到掌心里的泛白小脸微微颤抖,“幼仪,你很不乖。”
  苏幼仪鼓起勇气与他对视,试图从他的眼睛里得到答案,她问:“上次宫宴,你喂我吃的那颗解酒药还有么?我酒量不好,想多备着些。”
  江迟序垂眸不再看她,松开手端正坐在一旁,又恢复了平日里静默冷冽的模样,他道:“改日给你。”
  久久无言,苏幼仪被窒息感包围太久,她掀开一侧小窗帘子透气。
  江迟序终于又转过头看她,娇小的身躯倚靠在车厢上,满头乌黑长发盘在发顶,只露出一截细白脖颈,他目光幽暗,一寸寸摩挲过那道倩影。
  这婚事......她好像知道了。
  但是她别想逃。
  忽然一阵马车声响起,苏幼仪借着月光看去,只见一辆系着红绸,由额间一撮白毛的马匹带动的马车缓缓驶向夜色中,紧接着,后面一辆马车悄然跟上。
  她记得,先走的那辆马车,正是那日她看见往西街灵娘住过的地方去的那辆。
  此刻夜深了,这辆马车从郡王府出发,要往哪去?
  苏幼仪连忙回过头看江迟序,踟蹰片刻道:“那辆马车,好像是......”
  不等她说完,江迟序分府车夫道:“悄声些,跟上前面两辆马车。”
  就这样,两刻钟后,马车缓缓停在西街一户人家屋宅后,隐在阴影里,苍许得令前去跟着,苏幼仪与江迟序坐在马车中等候。
  她此刻十分忐忑,当初发现灵娘这位外室的时候,她也差人打听过具体住在哪里,若是没记错,应该是住在这附近。
  再联想到从郡王府出来的那辆马车,一个很可怕的事情呼之欲出,然而江迟序此刻十分冷静,端坐在一旁。
  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片刻苍许隔着窗子来报:“灵姨娘在宅子里,还有一位中年男子,二人举止亲密。”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苏幼仪脸色苍白,她几乎忘了江迟序还在身边,追问:“当真?夜色浓,说不定看错了!”
  车厢里的氛围登时冷下来,苍许在车厢外笃定道:“屋里灯火通明,属下目力极好,世子妃放心,定不会看错。”
  骤然松了力气,苏幼仪瘫坐在一旁,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有如此不可思议之事?郡王府向来被郡王妃把持得严严实实,从未出现过这种伤风败俗之事。
  所以苏幼仪十分震惊,震惊之余甚至还为江迟安感到惋惜。
  她忽然想到:“那这孩子?”
  江迟序冷若冰霜,声音里似吹过腊月冰雪,他道:“不是江迟安的。”
  只当他是为自己亲弟弟不平,苏幼仪一时间觉得不止是江迟安可怜,江迟序也可怜!本来好好的侄子,竟然忽然不是江家的了!
  马车再次往郡王府去,接连遭受打击,一路上苏幼仪面色惨白,六神无主,坐在一旁一言不发。
  江迟序的拇指在衣袖下轻捻食指的指腹,那是宫宴那晚她晕过去前轻轻咬过的地方。
  灵娘骗了江迟安,苏幼仪知道后,会不会心软?这段她本安然对待的婚事,她会不会忽然后悔?
  若是她要与他和离......
  一切都是未知,往日雷霆手段的他,此刻竟然害怕将这些话问出口。
  他怕得到答案。
  自小到大,苏幼仪选择的,从来都是江迟安。
  直到夜里,凉风送来阵阵清爽,要下雨了。
  苏幼仪沐浴后倚在小榻上看书,看了半响一个字也看不进去,窗外蝉鸣阵阵,窗内书页纸张哗啦啦翻过。
  “桃溪,取我的琵琶来!”
  上次夜弹琵琶还是在与江迟序成婚前,那时候她心绪烦扰,举棋不定,如今再夜弹,心中更加杂乱。
  十年来她与江迟安青梅竹马,从未注意过别的男人,一心想着嫁给江迟安,早早在郡王府落地生根。
  若不是江迟安有了外室,若不是她一时倔强鬼迷心窍,把注意打到江迟序身上,恐怕她这辈子都不会知道江迟序的心思。
  “叮——”她竟然弹错了弦!
  她摇摇头,重新再弹,思绪再次慢慢铺开。
  若是自己真就忍了江迟安的外室,那江迟序会怎样呢?那颗“醒酒药”就是他的应对之策吗?
  “叮——”又弹错了!
  苏幼仪气得放下琵琶转身躺到床帐里,沁人心脾的松木香气把她包围,像之前许多夜里,江迟序紧紧抱着她。
  或许她从来都不是做出选择的那个人......她自以为的卑劣手段,好像对于江迟序来说不过是小试牛刀。
  兄长向来品德高尚,怎么可能做出喂她迷|药,抢夺弟妻这种事呢?
  “怎么不弹了?”沉沉夜色中,江迟序的声音乍然响起。
  苏幼仪吓得连忙从床上爬下来站好,身上寝衣整整齐齐,甚至连锁骨与脖颈都紧紧包裹,一寸肌肤不露。
  她低头答:“我弹得不好。”
  江迟序缓缓走近,仿若瞧不出苏幼仪的异样,但也不刻意接近她,像锁定猎物但是怕其受惊逃脱的野兽,只盘桓在猎物周围。
  他坐在小榻上,与她保持两步距离。
  “你一直弹得很好,今日怎么又说自己不行?”江迟序重新拿起琵琶交给苏幼仪,道:“再弹一次可以吗?我想听。”
  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苏幼仪坐在小榻另一侧,拨弦开始弹。
  弦音朗朗,江迟序看着与他隔桌对坐的人,一身素纱寝衣,丰美乌发垂在一侧肩膀前,葱白指间在琴弦游走,宽袖随着她的动作时而滑落至臂弯时而垂坠在手腕,那一截皓腕时隐时现。
  她有心事。
  眉头微蹙,唇角不带笑意,一双
  乌黑的眼眸只垂着,被鸦羽般的睫毛遮住。
  江迟序忽的想起少年时,苏幼仪常常清早时在碧水湖畔弹琵琶,那时候老夫人不叫她弹,所以她只能在大清早的晨雾中,偷偷跑到碧水湖畔弹。
  隔着湖面缭绕的雾气,他一坐便是半个时辰,直到弦音携着雾气散去,直到倩影跑跑跳跳离开。
  今夜这首曲子是她的最爱,他在这些年间听了无数遍,节奏先似骤雨初歇,后如渔舟唱晚,但是......
  他伸出手,隔着桌子握住她颤抖的手腕,琵琶骤然停止,他盯着那双惶恐不安的深黑色瞳仁。
  “弹错了一个音。”
  “你在想什么?”
  第39章 他逼迫你?!你敢不敢说出真相?……
  月朗星稀,夜风携着燥热,握在苏幼仪手腕上的手掌仿佛攥住了她的心脏,她刹那抬头,只见那双浅若琉璃的琥珀眸子正牢牢盯着自己。
  意味不明的情绪蕴含其中,苏幼仪看不懂。
  蝉鸣又响,室内静的可怕,江迟序重复:“你在想什么?”
  苏幼仪被他一把拉到身前,他坐着,她站在他面前,此刻二人离得很近,他的腿守在她两侧,她不敢乱动。
  “我,我没想什么。”
  她在想江迟序,想他的手段,想他的情感。
  也在想她的退路,她的胜算。
  江迟序另外一只手握住她的腰,二人对视,他道:“你又不和我说,我该怎么办才好?”
  后半句像自言自语的思忖,带着一点淡淡的伤心,听得苏幼仪心里一颤。
  忽然有点心疼江迟序。如果他真的喜欢她,那么自己要和江迟安成婚的时候,他又是怎么想的呢?
  苏幼仪转而觉得自己想得太多了,她不过是商贾孤女,在京都连个归宿都没有,说不定江迟序只是临时起意,觉得她还不错,又或者是眼见着江迟安负了她,心中不忿,这才......
  她觉得自己像个时而自卑时而自恋的人,她好像丧失了直面一段感情的能力。
  还没想完,忽然被拉着往下倒去,苏幼仪不由得惊呼一声,紧接着她被压到乌木小榻上,一只温热的大掌垫在自己脑后。
  江迟序覆在她身上,仍看着她,问:“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
  “兄长——”
  “嗯!唔!”
  唇舌被堵住,任凭她推搡摆动,都无法逃脱,身上人如同一座小山将她牢牢困住。
  粗重呼吸间,江迟序终于放过她,他道:“那孩子就算不是江迟安的,他照样还是辜负了你。”
  “什,什么?”嘴唇很痛,像是被撕咬过,她轻轻抿唇,乍然相触的唇瓣传来被烫伤一般的痛感。
  太疼了,她的眼泪不受控制夺眶而出,十分汹涌。
  这眼泪太苦了,江迟序皱着眉不忍再看,松开她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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