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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老夫人心里咯噔一下,抓紧了郡王妃的手:“什么?孩子没了?!”
  这是她能想到的,最糟糕的结果了。
  郡王妃深深叹一口气,咬牙切齿道:“事到如今,还不如没了!那孩子不是迟安的!”
  “什么!!!”
  老夫人摇摇欲坠,如今这情形,若不是实打实的证据,定不可能这么大阵仗。
  郡王妃叫一旁小丫鬟将托盘呈上来,上面摆着灵娘当年家道中落,被卖给戏园子的契书,还有她表哥张五签字画押的痕迹。
  当年卖了灵娘的正是她表哥!
  再往下翻,是灵娘这一年来在江迟安身边搜刮的财产典当文书,林林总总算起来,有五六百两,而这些钱,全都跑到张五手里!
  就连张五买西街那座宅子的钱,也都是灵娘从江迟安手里掏出来给他的。
  最后,还有一张签字画押的口供,正是那戏园子里的一个老太太所述,灵娘当年被卖来戏园子后,就与班主缠在一起,班主腻了之后,灵娘又被班主甩给张五,直到后来灵娘遇到那一阵子沉迷戏园子,花天酒地的江迟安。
  江迟安出手阔绰,性格单纯,灵娘与他攀上关系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有了身孕,正是张五的孩子。
  灵娘找老太太求落胎药不得,听了老太太的劝说,咬咬牙趁着江迟安醉倒在床时,装作二人一夜春风。
  再后来,便是查出身孕,江迟安为她赎身,为她置办宅子偷偷养在外头,最后,被苏幼仪发现。
  老夫人借着祝惜芸手里捧着的灯,只看了一半就两眼一黑晕了过去,吓得祝惜芸将琉璃灯摔在地上,忙去扶。
  郡王妃此时也泪流满面,气得亲自走上前对着灵娘又来了两巴掌。
  院子门口乱作一团,江迟安如在梦中,呆呆站在原地,喃喃道:“真的吗?是真的吗?”
  他眼神飘忽,忽然像抓住什么救命稻草一样,盯着近处的祝惜芸问:“真的吗?是真的吗?”
  然后又盯着郡王妃:“怎么可能?”
  郡王妃泣不成声:“好孩子,苦了你......”
  老夫人被几个嬷嬷背了回去,祝惜芸腾出手,终于畅快道:“那日家宴,我早就说过了,我亲眼所见!灵娘隔三岔五便偷偷溜去老宅与她表哥私会,这样不知检点的女人,竟然——”
  “闭嘴!”江迟安忽然发了疯一般咆哮,他双眼赤红,走到灵娘跟前。
  灵娘见他斥了祝惜芸,心里一喜,忙扒着江迟安的鞋哭求。
  江迟安立在阴暗处,如阎罗在世,冒着森森鬼气,他弯下腰,掐着灵娘的下巴迫她抬起头看自己。
  “真的吗?”
  灵娘不语,只是呜呜哭泣。
  江迟安甩开她的下巴,“那日你我同榻醒来,你闹着叫我负责,我为你赎身买宅子,为了你抛了一段好姻缘,为了你,我青梅竹马十年情谊生生走散。”
  “现在,你告诉我,你一直在骗我。”
  灵娘哭道:“小公子,我对你的心是真的啊——”
  “滚出去。”
  江迟安继续道:“还不快给我赶出去!”
  说着,他回过头,看向树下灯旁的苏幼仪,她的手被江迟序紧紧攥着,江迟序正为她揉着侧腰。
  江迟安垂下眼,一身黑衣几乎隐在夜幕中,他把自己的衣角从灵娘手中狠狠拽出来,转身离开。
  夜风渐凉,江迟序低声问:“回去吧?”
  苏幼仪忽觉眼角湿冷,抬手去擦才发现,她不知何时落泪了。
  此时此刻,往日柔情欢语,好似都彻底随风散了。
  本以为事情真相大白的那天,她会畅快得意,可是现在,她只觉得落寞神伤。
  她与江迟安曾经美好过不假,到最后不欢而散也不假,不论如何,如今看见他失魂落魄,她还是......
  忽然想到什么,苏幼仪猛地抬起头看着江迟序:“我只是有些感怀,并没有藕断丝连。”
  她忽然很后悔,自己不该这样的,此番作为叫江迟序如何自处?
  但是这种情形下,她实在无法控制自己。
  江迟序垂着眼,灯光暗淡,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他挽着她的手,修长的手指将她的手掌牢牢锁住,他道:“我知道。”
  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苏幼仪很疲乏,撇下院外乱糟糟一片,往院里走去,江迟序跟在她身后,目光幽暗,细细密密游走过她的背影。
  垂坠的秀美乌发在腰间晃动,不足一握的窄腰在发丝间若隐若现。
  她自顾走着,只留下一缕花香气扑在他面上,这缕幽香中还蕴含着她泪水的苦味,还有一点点她心跳砰出的温热气息——
  那颗不知在为谁跳动的心。
  第45章 再遇别抛下我一个人
  一整个六月里,苏幼仪都沉浸在账务中,原本越理越乱的账本册子在施嬷嬷的帮助下整理得井井有条。
  从前一直觉得掌事也就那些东西要忙活,如今折腾这些日子下来,苏幼仪才知道,这是一件多么复杂繁琐的事情。
  手里握着这么些财产,她若是要回江南,还得找个管家还有一些得力的护院才是。
  这些日子不光是墨回轩静悄悄的,郡王府上下都没人敢吭声。
  自从那日郡王妃做主,将张五捉来打断腿,又把灵娘赶出去后,府中上下上至账房管家下至洒扫庭院的小丫鬟,都大气不敢喘一下,生怕触了贵人的霉头。
  江迟安自那日之后,再也没在郡王府露过脸。
  听说是跑出去,出了远门,不知所踪,郡王妃在府中又急又气。
  桃溪开了窗子,将画眉笼子拎进来挂在窗棂上。
  褐色的羽毛被仔细擦过,它一停在窗下,就迫不及待鸣叫,婉转动听。
  苏幼仪放下手中玉笔,站起身去逗鸟:“还是你清闲,整个郡王府,恐怕就你敢大喊大叫。”
  画眉啄了啄腹部明黄色羽毛,学舌道:“大喊大叫!大喊大叫!”
  苏幼仪笑得弯了腰。
  桃溪在后头打着扇,“这些日子您和世子都忙得脚不沾地,过几日下场雨天儿凉快了,您出去松快松快吧!”
  知道她话里有话,苏幼嗔了桃溪一眼道:“是独我一个人松快,还是我和世子松快呢?”
  桃溪笑:“若使您舍得自己跑出去松快,那就只好奴婢陪着您了。”
  “这么勉强,那我还是叫世子同我一起吧。”
  桃溪知道苏幼仪这些日子心事重,午睡时频频惊醒,却不知道她究竟为何愁思。
  自家小姐自打进了郡王府,便很少倾诉心事,若是不自在了,便自己睡觉又或者写字看书。
  所以桃溪只好想着法子逗她开心,就像这次,看见苏幼仪展了笑颜,桃溪才放心下来。
  苏幼仪笑意渐渐散了:“这些日子,我总觉得世子不太对。”
  桃溪:“奴婢没看出来,是有什么不顺心的吗?”
  苏幼仪摇头:“恐怕和那日墨回轩门口闹了一次有关系。”
  自从那日,江迟序便每日大清早就离开,直到深夜才从书房出来,话也变少了。
  她喃喃道:“那日我不该……”
  “算了,不去想了,桃溪,我叫你在京都铺子里安排的人可都妥当了?”
  桃溪:“都妥当了,原先的掌柜虽有不满,但是好在年纪都大了,心力不足,又有一大笔钱补贴,便都答应了。”
  “好,换上新的人,等我回姑苏的时候,就能放心京都这边了。”
  桃溪犹豫着开口:“小姐,您当真下定决心了?若是回姑苏,那世子……”
  说到江迟序,苏幼仪蹙起眉叹了口气:“世子人品贵重,事事优秀,我得他庇护疼爱,日日守在身旁,不可能不动心。可是,桃溪,我实在不想待在郡王府了。”
  再怎样,也只是有些动心而已,只能说有缘无份。
  桃溪点头,心疼道:“小姐,我知道,我都知道。”
  这些年苏幼仪过得憋闷,她这个丫鬟全都看在眼里。
  若是有别的路走,她自然是高兴的,只是这条路需要舍弃些情爱,不知道小姐会不会后悔。
  主仆二人撇开这些,又说起别的,直到日上三竿。
  苍许在墨回轩院子外叫小丫鬟传了话,说世子被圣上留在宫中,一时半刻回不来,叫苏幼仪不必等他。
  动筷子吃了几口,便觉得没有胃口。
  今日下午施嬷嬷便要回宫去,苏幼仪也要进宫去皇后那里谢恩,不知不觉,她已经将嫁妆拿捏得差不多了……
  她也是时候与江迟序和离了,可是她有点舍不得。
  江迟序琼枝玉树,若是她说明缘由,他定会放她走。
  他又孤傲,若是他们就此分开,那么江迟序对她,恐怕就彻底冷了心,二人再也没有以后了。
  ……
  今日皇后娘娘兴致高,留着苏幼仪喝了几盏茶才笑盈盈放她走。
  苏幼仪行礼道别,莫名有些伤感,这样好的皇后娘娘,这样好的姑母,今此一别,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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