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今后也不可能再开口亲切唤一声姑母了。
跟在皇后身边的宫女进来与皇后娘娘低语几句,皇后点点头道:“今日迟序也在宫中,看这时辰也快要结束了,不若你等着他一同回去吧。”
“世子这些日子忙,幼仪不便打搅他,还是先回去为他备着饭吧。”她实在不想面对江迟序。
皇后只笑笑道:“好,那你回去路上当心些。”
不知这二人又闹了什么别扭,江迟序叫她帮忙把苏幼仪留一留,待会要一同回去,但是苏幼仪看样子并不想随他一起回去。
苏幼仪满怀心事出了宫门,由桃溪扶着上马车,刚一掀开帘子,连忙转身要走,却被马车里的人拽住手腕拉进轿厢里。
桃溪惊呼出声,连忙要掀开帘子去看,却被江迟安冷声喝止:“不许进来!”
听见江迟安的声音,桃溪环顾四周,这里是宫门,来来往往不少人,苏幼仪不会喊叫求助,不会把事情闹大。
桃溪没再进去了,她紧张的跟在外面。
看着面色沉郁,冷冰冰的江迟安,苏幼仪忽然觉得,他与江迟序,其实有几分相似,若是冷脸看人,更像了。
苏幼仪从他手中抽回手腕道:“小公子究竟有什么事?”
江迟安深深看了她一眼,吩咐车夫道:“回郡王府。”
“幼仪,我不乱来,到郡王府前,我想与你说清楚。”
苏幼仪道:“你我前尘往事早已断得清楚,又有什么好说?”
“前尘往事。幼仪,你把那些都忘了好吗?我想与你重新开始。”他目光诚恳,规规矩矩坐在苏幼仪对面。
马车缓缓行驶,车上二人对坐,若是忽略冷冰冰的氛围,还真就和小时候一同出府玩时一样。
苏幼仪摇头,“小公子,我已彻底放下,你何必耿耿于怀呢?你这样纠缠不清,于你于我都不是好事。”
“你放下,我却没放下。苏幼仪,难道你只许江迟序觊觎弟妻,不许我重新把你抢回来么?”
这话很露骨,苏幼仪摇摇头,“你误会颇深。”
“我从前幼稚、顽劣,你对我失望也好,厌恶我也罢,我都接受。只是,你再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江迟序能做到的,今后我也能做到,你不要抛下我一个人。”
“这些日子我去了一趟姑苏,你看,这些都是你喜欢的,小时候你刚来府上时常常说给我听,我给你买来了,你收下好不好?”
原来这些日子,江迟安消失不见,是去了姑苏一趟。
他从未独自出过远门,若是叫郡王妃知道江迟安为了自己跑了一趟姑苏,恐怕要把她训斥一顿。
苏幼仪一阵心寒,并不看他手中那满满一箱子东西,道:“谢谢,但是我并不想要。”
苏幼仪瞥了一眼帘子外,终于行至僻静处,她站起身吩咐车夫道:“停,我要下去。”
不等江迟安挽留,突生巨变!
只听车厢外一道破风的声音传来,苏幼仪方才坐着的地方一支利箭破开结实的木头狠狠穿了进来!
木屑散了一地,那处的软垫被利箭钉住,绽出一团棉絮。
苏幼仪吓得跌坐在地,马车外桃溪大喊:“小姐!躲好!”
还没等反应过来,只听又有两支利箭从轿厢上方陡然穿入,其中一支直直冲着苏幼仪的左心刺来。
几乎是一瞬间,江迟安扑在苏幼仪身上,将她紧紧护在怀中。
哧——利刃划破衣料的声音传来,苏幼仪听见他痛苦的闷哼声。
“迟安!迟安你……”
苏幼仪浑身颤抖着探出头,只见江迟安的左背和左臂各被划出一道深深的口子。
皮肉外翻,黏热的血液滚滚流出,她失声痛哭:“迟安,迟安……”
平日里打两板子都要哭着求饶的江迟安深处竭力克制颤抖的手,捂住苏幼仪的嘴,声音细微:“幼仪,别出声。”
苏幼仪自小生活在内宅,从未见过腥风血雨。
如今江迟安满头大汗,血流如注的模样把她吓得面色苍白,她颤着呼吸
迅速思考,究竟是谁敢对郡王府的马车行刺?
忽然想到那日宫中花树下她偷听到的那些话,她眼中一亮,“迟安,你听我说,你下车,你下车快走!”
“是长公主,是她要杀我!她们只想杀我,不敢动郡王府的人,你快走!”
流了太多血。江迟安此时已经痛的意识模糊。
他抱着苏幼仪往马车小榻下面躲了躲,听着马车外胡乱穿进来的利箭破空声。
他气息愈加不稳,道:“你也是郡王府的人。”
“迟安。”第一次离死亡这么近,苏幼仪竟然出奇的冷静下来,“迟安你快走!”
她用尽浑身力气把江迟安往外推。
弓箭手目力极强,若是看到江迟安,定然不会伤害他,只会继续攻击车厢,直到她被乱箭射杀。
若是江迟安陪着她继续躲在马车中,恐怕要被拖累。
马车外桃溪的尖叫声忽然响起,苏幼仪推不动江迟安,只好大喊:“桃溪!驾车!越快越好!快!”
马受惊了,拽动着轿厢剧烈颤抖几下,仍在原地不动,又是几支箭矢破车而入,斜斜扎在苏幼仪面前!
恐怕今天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苏幼仪挣扎着想爬出去驾车,“迟安!不要睡过去!迟安!”
忽然听见马车外桃溪惊呼:“世子!”
紧接着,马车迅速奔腾起来,无数利箭咻咻穿风而来却够不到轿厢了。
片刻后,马车疾疾停下,车帘被一把掀起。
明亮的天光将昏暗的车厢的猛然照亮,苏幼仪捂着江迟安的伤口泪眼模糊逆着光看去。
江迟序一身紫色官服,清秀俊逸,但是脸色冷的可怕,他急匆匆迈进来:“幼仪!”
第46章 照顾有情人
郡王府乱作一团,众人见江迟序亲自驾着马车回来皆吓了一跳。
紧接着,又见江迟序大步进了轿厢,怀里抱着江迟安出来。
江迟安浑身是血,墨黑色的衣服被血浸透了,泛出铁锈色的光泽,昂贵的衣料蕴满了血液,沉重的贴在他身上。
守着门的嬷嬷哪里见过这么多血,一时间惊呼不定,也有几个跑得快的小丫鬟往府里慌张跑去报信。
“过来接人。”江迟序面色阴沉,语气冷冽。
几个力气大的嬷嬷如梦初醒,赶紧凑上来接过江迟安,几个人将他稳稳的抱住。
江迟序紫色官服蹭了许多血,连着脸颊上也有几道,他顾不上擦,一边往轿厢里进一边吩咐:“愣着做什么!抱进去!找府医!”
江迟安这时候微微睁开眼,剧烈的疼痛已经将他麻痹,他嘴唇泛白:“幼仪……幼仪怎么样了?”
江迟序本进了轿厢一半的身子又重新出来,冷冰冰看着江迟安,眼中晦暗不明:“她很好。”
微微扬起头看了看江迟序,江迟安笑了笑:“好。”
颇有挑衅意味。
江迟序并不想与重伤的人计较,他俯身将苏幼仪抱在怀里下了马车,桃溪惊魂不定地跟在后面。
苏幼仪被他紧紧箍在怀里往门内走,低头一看地上全是血迹,她手脚软着还没缓过来,使劲浑身力气拽着江迟序沾满血的衣袖与衣襟检查。
“兄长你受伤了?!”
江迟序低头看着怀里的人,衣裙上血迹斑斑,发丝凌乱,满脸泪痕,脸颊上有几根沾了血迹的指痕,金步摇还有蝴蝶簪子丢了几支,她在颤抖,惊慌不定看着他。
江迟序闭了闭眼,压下眉头,“我没事,幼仪。”
怀中人忽然浑身松了下来,紧接着放声大哭。
“兄长,江迟安他,他怎么样了?”
“他好像受了很重的伤,兄长,怎么办,怎么办?”
江迟序把她往怀里紧了紧,像是要把她抱进身体里,他低头轻啄她满是汗的额头。
“别哭,他不会有事。”
苏幼仪大难中逃脱,又被江迟安奄奄一息的模样吓住,此刻缩在他怀中泪水汹涌,直到被放在床上依旧止不住眼泪,很快便发起高热。
府医诊脉后退至外间开药方,江迟序拧了帕子细细擦拭她的脸颊,那里有几根江迟安留下的指痕血迹。
高热发得快,不多时,苏幼仪意识模糊。
江迟序为她换衣裙时,还未解开衣襟便被她一把拽住,她口中呓语混沌,江迟序贴近了听见:“迟安……”
唤了桃溪进来为她换衣裙,片刻后苏幼仪忽然又醒了,她面色苍白,眼眸深幽,一看见江迟序,眼睛亮了亮。
“兄……夫君,迟安他怎么样了?”
江迟序坐回床边,把她冰凉的手握住,“方才丫鬟来报,说无大碍,只是伤得深须得养一阵。”
手中柔嫩的小手骤然放松,床上躺着的几乎要薄成一张纱的人似是散了力气,重新闭上眼睛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