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叶守钱毕竟已经不是当初赚钱的时候了!
境况只会更差!
瞧着老爹的眼色,叶守财的脸上青红交加,虽还是有些不甘心,可终究还是将口中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叶守富倒是没有二哥那么冲动,几步上前同叶老爷子耳语了几句,两人的脸色都缓了不少。
叶老爷子轻咳几声:
“一两银子就一两银子,你们家是什么情况,大家也都是知道的。”
“家和万事兴,我这个当爹的,总不好再伸手向你多要。”
“敬老钱就定一年一两银子,今年分家,明年开始交,这总行?”
一年仅要一两银子,便能占到合理的由头分家,这已经远远超过叶青釉的心里预期。
原本的她,想着先报出一个最低的心里价位,想着再拉扯拉扯,没想到竟然真的成功了!?
叶青釉不可思议的睁大双眼,心中久违的生气一抹喜意。
叶守钱一直垂首站在一边,见到闺女也没发话,想了想正要点头,那边开心完的叶青釉终于品出了些不同寻常的意味:
“阿爷,爹爹说先拿那些原本应该分给他的田产先顶几年呢?”
“怎么今年分家,明年就要开始交?”
“咱们今年还有差雇,攒不了几个钱。”
那些田产,叶家人自然也不可能和叶青釉这个小孩子细数到底有多少。
不过叶家人从前去收租的时候,叶青釉和叶大宝两个小孩倒是趁热闹跟过一回,扫了一圈大致的地界,虽然不知道明细,但也知道个囫囵的价值。
照叶青釉原先的设想里面,虽然那些田产是三兄弟们分的,但每人起码可以分到十几两银子......
如今这是......没有人提,默认就全贪了?
叶守钱原本将要点头的动作僵住,下意识顺着自家闺女的视线朝上头看去,叶守富一直没甚言语,此时见到自己的小心思被拆穿,面上也是有些不自在:
“原本敬老钱给的就少,老大怎么如今还来打田产的注意?”
“况且原本老大便说旁的东西全部都不要,既已不要,又反口说什么要拿田产顶上几年的敬老钱?”
“你们听听,这不荒谬吗?”
叶守富一发话,刚刚在言语上已经在言语上吃过亏的叶守财便是连连点头。
叶老爷子没有说话,显然也是默认。
叶青釉垂头思考几秒,还是给叶守钱打了个隐蔽的暗号,叶守钱在一群人的视线中终于还是点了头。
顿时,屋中的所有人,都暗自松了一口气。
叶老二甚至没有等叶家大房的人再开口,只留下一句‘天快亮了,我去找里正来分家’便疾走几步出了门。
此景此景,还真就是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自己占到便宜,所以急不可耐的要将家给分掉。
叶青釉若有所思,心中不由得哂然一笑。
其他人如此作态,她自然也知道田产可能比叶守钱和她知道的,可能要多一些,或者价格要高一些。
可这家人的意思也很明显,不让他们这些吸血毒虫沾点儿便宜,让他们心里‘舒坦’,这家恐怕是真的难分。
一群人在屋内等了约摸半个时辰左右,一直等到天边泛起鱼肚白,脚步匆匆的叶守财带了三四位显然刚刚起身的老者,来到了叶家。
叶老爷子一一同他们寒暄几句,有个山羊胡的老者便道:
“听你家老二说,你们家有人要分家,我便来替你们写张凭信,作个见证。”
“分家的家产,敬老钱这些东西,可是都商量好了?”
“那可是得写进分家凭信里面的东西,马虎不得。”
说话之人显然和叶老爷子算是又几分交情,对比其他坐下便开始喝茶的老人们,一开口便是直来直往的问,一点儿也没有遮掩什么。
叶老爷子亲手给山羊胡老者倒了茶,这才道:
“金老哥,都商量好了,我这大儿子准备分家另过,其他都不要,就要一间老屋走,然后以后每年给我一两银子敬老。”
被称呼作金老哥的老者显然吃了一惊:
“炉窑也没分走?还每年给一两银子?”
也不怪老金头吃惊,这年头,每家每户的手艺基本都是传给长子长孙,很少有见到分家另过的长子,而且长子还没把匠人最最重要的谋生手段分走......
真奇了!
叶青釉听了这话,脑子里电光火石般划过一个想法,心头大呼不好。
果然,下一秒,便听老金头用略带羡慕的语气道:
“官府衙门明文规定,独子不分家,二子若分家父母择其一侍奉日行,另一子每年交一两银子敬老,三兄弟以上之家,每人每年至少五百文,五兄弟以上之家,每人每年至少三百文.......”
“你家这老大真不错,就要了一件破屋,啥都没分走,也还愿意每年给一两银子。”
叶青釉眼前一黑,满脑子都是——
娘希匹,光是想到可能有限低,但没有想到这么低!
早知道原本报五百文!
亏了!
钱都还没赚到,分个家便每年硬亏五百文!
叶青釉心中骂完,还没来得及不甘心,便听被称作‘金老哥’的山羊胡子继续说道:
“不过话说又回来,哪能只给官府规定的数额呢?况且你们家也不是龙泉最穷苦的家,要是真的官府说多少才给多少,传出去也没法子做人。”
“唉,也只有我家那不成器的.......”
第46章 称量亲情的价值
老金头的碎碎念中,叶青釉的脑子也逐渐开始清明起来——
对方最后这话,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
毕竟不用脑子也知道,如今需要用到这条律法的都是什么人?
不肖子孙。
也只有不肖子孙,才会不肯出敬老钱,从而用上这条带着强制意味的律法。
换而言之,上面标注的金钱,本来就是十分‘极限’的临界点。
少了,老人家失去最基本劳作能力之后,没法靠着这笔钱过活。
多了,子孙们可能也不会出。
所以,才有这个数额的规定。
若是真的按照官府规定,给最低的五百文,不仅传出去会让叶守钱夫妇没有办法做人,便是如今谈分家事宜,应该也不会有那么简单顺利。
叶青釉心中稍稍舒展了一些,老金头又碎碎念了几句不成器的儿孙,便重新将话题引回了分家上:
“那现在就开始写?”
“你们想要写断证,还是期证?”
又是没有听过的东西!
叶青釉在众人身后探头探脑,深怕错过了什么东西,又吃到什么奇怪的亏。
所幸,这回还真的没有什么亏要吃。
叶青釉不知道‘断证’和‘期证’,叶家的其他人也没有经历过分家,自然也是不知道。
见到叶家人面面相觑,显然口舌功夫较多的老金头便解释道:
“毕竟口说无凭,分家这种大事情,自然是要有凭证。凭证有两种,断证和期证,都是分家时所作。”
“断证就是一次性凑齐定好商量好的钱数,过公文明堂,直接两清,往后便没有什么敬老钱的事儿烦忧,这种通常是儿孙在外经商,几年也不见回来一次的人立的......”
“而期证就是敬老钱一年一交,通常是年初岁末,凭信也拆作四份,父子各一份,村正一份,官府一份,若是不交,到时候是罚是打,也有由头。”
“.......叶老哥,你们这是,还没商量好这个?”
老金头显然有些吃惊,犹豫了一下,站起身说道:
“要我们先出去,你们家商量一下不?”
有老金头牵头,其他老者也纷纷站起身,显然觉得‘商量’的事儿很有必要。
叶青釉惯会看人脸色,沉思数秒之间,霎时便明白为什么这些人会觉得这件事很有必要,甚至她也觉得很有必要——
说到底,这就是买断制和分期制的区别。
和寻常买断制不同,这种分家给敬老钱的事儿,其实有很重要的一点。
这一点不是什么时候给敬老钱,也不是能否一次性掏出那么一大笔的钱.......
最最重要的一点,其实是,老人家能够活到什么时候。
活一年,活十年,这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从一开始,给多少的敬老钱,都是由‘寿命’这个大前提说了算。
若是按照一年一交的期证来算,那自然没有什么好说的,老人家能活多久,自然就能够领多久的敬老钱。
等老人家一死,儿孙再收拾收拾老人家的被褥床盖,找找有没有‘漏网之鱼’,找到了便拿那钱置办棺材丧葬,没有寻到的话便自认倒霉,一边直呼晦气,一边掏钱下葬.......
这是极为正常的事情。
正常到说出来可能有些人甚至会觉得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