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叶家老爷子想扒灰,而且听他的话语,明显不是第一次和白氏提起!
  白氏在叶家二十余年,这痕迹再隐瞒,肯定也十分明显,这事儿瞒得了别人,甚至可能瞒得住常年在外做工的叶守钱,却大概率瞒不住身为叶老爷子枕边人的黄氏!
  黄氏也许是知道这件事,可又管不了叶老爷子,于是几十年如一日的苛待磋磨白氏!
  疯了,疯了,这世界可真是都疯了!
  叶青釉只觉胸腔里有一团火在燃烧,可娘亲哭的凄惨,又不能不在意要是开门一棒子打下去之后的后果。
  心念电转之间,叶青釉深吸一口气,憋着声,装出刚刚睡醒的含糊声,说道:
  “爹,娘,刚刚是不是有东西掉地上了?”
  窗户上的黑影如惊慌之鸟一般挪开耳朵,脚步声再也保持不住来时刻意压低过的动静,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就消失在了老屋的门前。
  白氏几乎是撑着一口气,听着外头的声音没了,这才松开叶青釉,趴在地上呜咽着大哭起来。
  这事儿太过惊骇,叶青釉此时才后知后觉,自己浑身都是虚汗,甚至都浸透了里衣。
  叶青釉取了帕子给白氏擦脸,生等着白氏哭泣稍稍平缓,这才问道:
  “娘,那老畜生......是什么时候想的这事儿?”
  白氏许是因为这几日哭太多的缘故,哭的整个人都有些糊涂,完全没有主心骨的她,也顾不得什么闺女该听不该听,将事情一股脑倒豆子一般倒出,就像希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溺水者:
  “.....前日,前日里头,你和你爹出去采买东西,他便来找我,说什么知道你奶没有给咱们留下半点儿柴米油盐,又借了金家的外债,往后指定吃不上饭,所以若我,若我......”
  “我当时就将他轰了出去,没想到他还是不死心,只要趁着婆母不在和你们不在,夜里就会来敲门!”
  “阿娘不想让你听这些,是以为今日你老姑回来了,肯定,肯定不会再有这种事.....”
  那里想得到叶老顺此人这么恶心!
  叶老顺当时的原话自然更恶心一些,白氏是个温顺人,想学也学不会那些腌臜话,况且她虽然糊涂,到底也是保留了最后一点儿的神智,不想让闺女听到那些东西。
  可叶青釉芯子里面早早就已经换了一个人,直接就从这三言两语里面拼凑出了事情的真相——
  第一次见到叶老头觉察出来违和感是真的。
  老畜生虽然在分家中没有言明什么都是自己的注意,可分明分家之事,就是与他息息相关。
  为什么纵着叶家其他贪心人撒泼打滚也要远超常理的养老钱,却又不在意足足二十两银子,将钱交给老二老三的原因也十分清楚,老畜生是想将大房一家子逼入绝境,威逼利诱白氏一遭!
  叶青釉深深吸了一口气:
  “所以,那一日阿娘才那么发愁,出门当旧衣裳,也要换些铜板给家里添置柴米油盐.....”
  这些事,若不是叶青釉今日撞个正着,白氏恐怕也不会往外说,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受不住心里折磨,又一次吊上房梁。
  白氏狼狈的点着头,不用燃灯,叶青釉也能瞧见自家娘亲脸上惨白的神色。
  叶青釉想了想,复又问道:
  “往年老头子有来过咱们屋吗?阿奶知道这事儿吗?”
  这是为了验证原先她心中所想,多问的问题,那里想到白氏一听便有些激动起来:
  “怎么可能给他进屋!阿娘可清清白白,从未给那,那人进过屋!”
  白氏也许是气急,晚上也没提半句叶老爷子的称谓问题。
  对此时的人来讲,清白就是大事,叶青釉也知道自己刚刚问的不妥,连忙安抚:
  “阿娘知道我不是那意思,我就是想问问这事儿为啥起的,总得有个起头,不能只是前日里来一下子把话挑明了说吧?”
  “还有阿奶......”
  叶青釉确实也想知道这事儿,是不是就是一切的源头。
  白氏胸口起伏几下,终是平复下来,回忆起了往昔:
  “是,是我刚刚嫁过来第二年的时候.......”
  第82章 连夜卷铺盖跑路
  白氏嫁到这里的第二年?
  这么早的时间点?!
  叶青釉大吃一惊,白氏捏着帕子擦泪,继续说道:
  “那时候,你奶也还不算刻薄的婆母,虽然平日里也有些活计要做,偶也站规矩,可都没后来那样.....”
  “日子一直到那年冬季,你奶和你爷都病了,我去侍疾伺候汤药,那日他正喝着药,就拉住了我的手......”
  白氏不停的啜泣:
  “我当时吓了一跳,甩开了,可你奶正巧打帘子进来,还是瞧见了。”
  “往后的日子里,虽然我躲着人走,可你奶还是瞧我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我当时以为你爷是病的糊涂了,婆母心里有疙瘩也是应该的,人心都是肉长得,只要对她俩好,他们会知道我也是个孝顺媳妇,这事儿也就翻了篇.......”
  “只是不知怎的,前日里头他竟直接挑白了说出来,想,想扒灰.......”
  倒也不是不知怎的,叶青釉回忆起叶老畜生今夜在门口说的话,很轻易就能明白过来为什么——
  因为他要死了。
  不是这些年他歇了心思,只是一来白氏躲着,二来黄氏从中作梗,大伙儿都以为这事儿都过去了,可讽刺的是,一切偏偏没有过去。
  白氏虽不是三位儿媳妇中打眼望去最出挑的,身形也瘦小,可底子仍在,真要打扮起来,还是妥妥的美妇。
  叶家中几位女眷里面,就数白氏性格最为乖顺,口中像含蜡油一般,对人怎么也说不出难听话.....
  这样的人,就像一只沉默的羔羊,细细想来,被盯上真的不足为奇。
  而老来临死的恶念,往往比燃原烈火更加可怖。
  所以,这真的是根源。
  叶青釉闭了闭眼,又串联上一件事:
  “所以,前日里头没分家的时候,那两人才会说让阿娘住到主屋去,方便侍疾.......那其实就是老畜生的意思。”
  叶老顺明显已经活不了多久,多年前的白氏能侍疾,如今自然也有人期盼着白氏任劳任怨的服侍,最好再得些什么甜头。
  这件事发生在分家之前,所以很显然是某人已经想尽各种手段,最后才同意了叶守钱这小家分家的想法,准备给些苦头,再威逼利诱。
  而这中间白氏又吃了多少委屈,叶青釉甚至不敢细想。
  叶青釉闭了闭眼,再睁眼之时,已经下了决断:
  “阿娘,你将家里的东西收拾收拾,我们今晚先将那些担来的瓷器买了,筹些银子,明日天一亮,咱们就去窑屋找阿爹,咱们三去求金叔,直接将房子抵了,再租个屋子........”
  话没说完,就被白氏慌忙打断:
  “不,不能同你阿爹说这件事!”
  白氏的神情从未有如此认真过,几乎是在颤抖:
  “这事儿若是同你爹说,他会怎么想你爷和奶?”
  “怎么说也是亲生骨肉,这让你爹怎么活,要是一不留神将事儿传开,咱们一大家子怎么活?”
  “隔壁街的古大嫂,她就是,就是.......”
  古大嫂,叶青釉应该叫一声婶子。
  她便是和白氏差不多时间嫁到龙泉来的媳妇,只不过每家也有每家的可怜处,白氏被苛待,起码小家还算团圆,而古氏则是嫁过来没多久,丈夫便被府衙调了差遣,聚少离多。
  古氏一个人操持家里,伺候公婆,照看孩子,眼见算是要把家担起来了,也就某一日在自家院子里,公公腿脚不便眼见要摔倒,古氏扶了一把公爹,结果却被门外来客看了去。
  这一下可算是捅了马蜂窝,来客也是个闲不住嘴的,到处说道古氏和公爹不清不楚.......
  那话传的多了,丈夫不知怎的竟也信了,回来打了古氏一巴掌,古氏当晚便吊死在了房梁上。
  公爹本就清白,婆母也信古氏,两老头一见古氏死了,绝对有愧,也是上吊死了。
  一家子只有一个尚在襁褓里面的孩子,还有一个糊里糊涂,又不知悔改的男人还活着。
  叶青釉其实心里也明白,虽说叶守钱不至于不信任妻女,可如今将这事儿捅破还真不算是个好时机。
  一家子欠着外债,又要应付差雇,以叶家人的脸皮,反咬一口‘白氏勾引公爹’之类的话,浪费他们时间,拖着他们的时间,是完全是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可——
  “娘。”
  白氏哭诉不断,叶青釉心中叹了口气,道:
  “你以为刚刚那老畜生逃走,是因为我刚刚出声说了话吗?”
  白氏一愣,叶青釉继续道:
  “老畜生跑,是因为听到我的话,以为我爹在屋内。”
  不是白氏,不是叶青釉,而是叶守钱。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