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叶青釉对气成一脸猪肝色的中年汉子道:
“东西还在主人家手里,您就这么神气......看来您是真的有钱人,对这些东西势在必得。”
在场之人全以为叶青釉要服软,鬓边簪花的中年汉子面皮微微抖了抖,胸膛稍稍高了一些,唇边正要露出笑,又听叶青釉说道:
“可这样的话,其他人现在不就是在摸看您家的东西了吗?”
“不如这样,您给在场的人发三五贯银钱,也好让大家先走,不再看您家的东西。”
“若是您再和善些,给这位老先生打发些银钱,狠狠甩甩面子,那就更是显得您的能耐,不是浪得虚名。”
“您出银钱,大家都走,这样可好呢?”
每个人三五贯钱,对真正的富户来说,自然是不算多的。
可打铁需得自身硬,架不住的就是中年汉子外强中干!
鬓边簪花的中年汉子通身上下,就一个玉扳指算是值钱,早被叶青釉看透了底细,自然不敢接话。
也就是这么一件小事儿,立马就被人瞧出了些许底细。
众人又是一顿哄笑,笑的中年汉子脸色臊红,什么都不顾,只将折扇往桌上一甩,人就逃也似的大步出了书房。
老先生似乎还不解恨,对着门又骂了几句,叶青釉将中年汉子扔掉的折扇捡起,原本只打算随意看一眼,但这一打开,目光全然被吸引,下意识心里便暗暗赞道——
甚好!
【花鸟扇‘春日’,作者刘斌,双图如下】
叶青釉想将扇上的鸟雀形态细细记在心里,难免握扇的时间就久了一些。
老先生骂完最后一句晦气玩意,回身瞧见叶青釉还在握着扇子,脸上终于露出一个和蔼的笑来:
“老朽说嘛,说什么只要宅院,书房里这么多东西,总会有小娘子喜欢的......”
叶青釉没有细听,老先生接下来的话,因为她看着画作上的落款,终于是意识到了些什么,赶忙去找书房中其他人手上的字画。
她的动作并不粗鲁,加上年纪又小,其他人也乐的行个方便,一一将手上的东西借叶青釉看了一圈。
叶青釉看完了大部分的字画,有落款的,没落款的,都瞧了一遍,才神色有些不明的重新回到了老先生的身边。
老先生虽然有些不明白这位年纪甚小的小娘子在想什么,但还是笑着开口问道:
“小娘子想好了吗?”
“我可以将宅院给你,再将这个书房里面的东西让你选一件带走.......不过带走什么,你可要凭本事选。”
叶青釉沉吟几息,又看了看周围,避着人将老先生拉出了书房,压低声音问道:
“老先生,别逗我和阿爹了。”
“你就是这个宅院的主人吧?”
“原先那人说的‘喻荣道人’也是你?”
第183章 喻荣道人
这话,堪称石破天惊。
连一直默默跟在后头的叶守钱都吃了一惊,更别说是被指名道姓的老先生。
老先生下意识的看了一圈四周,反应过来叶青釉已经将他拉到了人少的地方后方才松了一口气,连连摆手示意:
“没,没有的事情......”
哪有人先看周围,然后才否认的!
老先生这反应堪称欲盖弥彰,叶青釉也没多问,只是一边迈步欲走,一边道:
“那是我误会了,我还是进去问问大家喻荣道人到底是什么人——”
“别别别!!!”
老先生急的要命,花白的眉毛直抖:
“问那些两眼一睁就知道耍闹的俗人,他们知道什么?”
“可别,千万别,万万别。”
这着急的模样直看得人暗道好笑,不过也着实能瞧出来一些别的东西。
叶青釉无奈的朝书房中看了一眼,待瞧清楚其他人只仍然在面露欣喜的品字画古玩,却并无人关注老先生,这才继续道:
“他们不知道老先生您是喻荣道人?”
话虽是问句,语气却是平缓,透露着一股坚定不移。
老先生这回眼神才算是彻底变了,来来回回想叶青釉从头到脚看了个遍,这才出声叹了一口气:
“老朽隐姓埋名这么多年,连老妻早些年未去的时候,也只以为我是个只会写几个字,到处给人写讼纸的小书生,没想到,几十年都过来了,临老反倒是被一个年纪这么小的小娘子认出来了.......”
“小娘子,你是怎么认出来的?”
“不会就靠着屋里面那些字画文玩吧?”
“老朽要卖字画的时候,可已经十足十打的小心,检查了所有字画,都没有留下除了‘喻荣道人’之外的其他名讳,更别提其他小印与提笔,更何况老朽为了不一次性脱手太多的字画,还混入了不少其他名家的真迹......”
喻荣道人越说越是困惑,说到最后,自己都觉得自己被认出来的事儿不太重要了,只有一点,那是十足十的纳闷——
叶小娘子到底是怎么把他和喻荣道人对上号的?
总不能是胡言乱语,将他诈出来的?
叶青釉看对方的神色,确实是真的十足十的好奇,这才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道:
“第一个不对劲的地方.....是红纸。”
‘红纸’?
这两个字,远超喻荣道人所想。
叶青釉缓缓道:
“您原先来我家中为我们写讼纸的时候,红纸上字的形骨婉若游龙,落笔苍劲,一看就颇有大家风范。”
“您贴在门上要卖自己宅邸的那张红纸,字也不错,可偏偏刚刚那张递给我的红纸上,字形十分潦草......而且还是两张。”
“一张草草糊了姓名,一张虽然价格填写的不错,可字写的连我都会觉得太不像话,这自然不可能是老先生的手笔。”
原先叶青釉太过关注红纸上填写的价格,但后面看到不止一张红纸,且字写的那么差的时候,其实就有些反应过来了。
老先生显然是个读书人,虽然外表不显,内心却有一股子不足以外人所道的正直傲气。
不然也不至于在叶青釉等人请他写叶珍金讼纸时,在误会叶珍金有柳府做后台的前提下,还愿意写讼纸,而且还给吴家父子出主意让他们去更大一些的州府去告状。
更不至于在刚刚那个簪花汉子粗鲁对待折扇的时候,想要去抢夺折扇。
这样的人,虽有意藏锋,却也不会太过低估自己,写成那样的丑字。
如此一来,对方为什么拿几张红纸的缘由就已经很简单了。
对方拿的红纸,可能压根就不是自己写的,只是为其他人,或者是捡了几张其他人的废纸,想要去扔掉的路上,这才碰巧被叶青釉父女二人撞见,误以为要去投纸。
可这样的话,对方既没有出价的打算,却口口声声说一定可以‘买’下宅院,并且随口答应叶青釉不但可以将宅院给她,而且还可以让她在书房那些在其他人眼中明显有些贵重的字画古玩中选择其一相送......
这岂不是自相矛盾吗?
更何况,门口红纸上‘主人家’写着‘价钱几何,各凭本事’,老先生也‘碰巧’对她说,挑到什么,各凭本事。
这话,放在无心之人的耳中或许不算什么,放在叶青釉的耳中,那就太耳熟了!
叶青釉心中念叨一句,嘴上不停,继续说道:
“还有就是,字。”
“有一副字的题字上写着,‘执金伴君闯天下,而今听竹风声里,芳心错许如刀割。’”
叶青釉伸出手指,将这句里面的仔细拆解出来,一一写在手上,猜出内里字谜谜底:
“看着像是个追忆旧人的诗句,但仔细拆解出来,却是个刘字。”
“我没记错的话,老先生先前写讼状的时候,似乎也说过,自己姓刘对吧?”
这换做其他时候,或许叶青釉也不会多想,毕竟这天地下姓刘的人何其多。
可有红纸在先,又是在已经被大家一致觉得是喻荣道人的手稿真迹上发现这样的字谜,再想到老先生的姓氏,这就分外有意思了。
老先生听了叶青釉的话,沉吟几息,突然哈哈大笑。
他笑的极为畅快,倒好像是要将这辈子所有力气都笑完似的,笑的无比畅快,眼泪横流,引得书房里面的人不断往外探头,连连侧目。
老先生笑了足足有小半炷香的时间,笑完之后,这才堪堪停下,抚须慈爱的看着叶青釉:
“小娘子,厉害呀。”
“我这一辈子,也就在那一副悼念亡妻的画作上留了一句自己姓名的字谜,你只一眼,便瞧出来了。”
叶青釉自己也知道自己这是反推,自然不敢多有邀功,沉默着没接话,可老先生又敲了几眼叶青釉,却瞧出了些什么东西来,奇道:
“难不成,还有其三?”
这......
这老先生,也不太好糊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