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叶青釉脑中念头转的飞快,迈步进了医馆,还来不及睁眼细瞧,瞬间便被扑面而来的恶臭熏的吓了一跳。
  医馆不太像是叶青釉印象中的医馆,大堂中别说没有什么药柜,甚至不算是干净。
  屋内几乎全部都是一张张没有围挡的木床,就这么胡乱横七竖八着,都是一些衣着朴素的平头百姓躺在上头,要么脸色发青,要么捧着应该是不小心被农具伤到的手脚,连连喊疼。
  还有一些拖着明显是天生有些伤残的躯体,去抓地上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绿毛吃食,奋力往嘴里塞。
  汗臭,血腥,不知名的味道混杂,几乎要令叶青釉吐出来。
  大厅之中,只偶有一两个大夫查看一些明显状态有些不太对的伤患病症,还有一个看动作有些迟缓麻木的瘦小童子端着刚刚煎好的药到处寻人。
  这一瞬,叶青釉也算是彻底明白了为什么自家爹娘想要来瞧瞧。
  这不是普通医馆,而是带着义诊性质的医馆,要医治大量没有办法支付银钱的伤患,没有精力,也没有医治手段,将病患和伤者医治好。
  若是再没有人去瞧瞧昏迷不醒的王秀丽,指不定何时死在医馆都不知道。
  叶青釉深吸一口气,却被味道熏的够呛,只能用袖子捂了鼻,拦住一个路过身边的小药童问道:
  “小阿弟,打扰你几息,前几日府衙是不是有送来一个名为王秀丽的小娘子,她被送来的时候还是昏着的,你可有印象?”
  小药童似乎是很忙,被叶青釉拦住,这才抬起了脸,叶青釉瞧清楚对方的模样,又是吃了一惊——
  对方压根不是什么‘小童’,那张脸分明就是一个上了些年纪的男人!
  侏儒?
  那比叶青釉还矮上一个头左右的男子端着药,瞧见叶青釉脸上的诧色,有些不耐的指了指屋中一角几个单独用破布隔出来的床位。
  叶青釉也知自己有些失礼,道了声谢,又去寻王秀丽。
  自己当时在府衙前花的两吊大钱显然是有用的,其他人只能住外头的空床,而王秀丽,却能住上一个小单间。
  但,也真就一个小小的单间。
  其他,什么东西都没有。
  破布不是纱幔,一不透光,二不透气,三没有办法隔声,所以几乎是一掀起布来,叶青釉就闻到了浓厚的臭味。
  王秀丽躺在病床之上,头上裹着纱巾,双目紧闭,那张往日还算是有些姿色的脸上,美貌早已毁坏殆尽,只剩下一片惨白。
  马婶子想掀起帘幔通风,叶青釉顾虑的较多,想着外面男人多,这巴掌大小的小地方,里外都一个味道,便阻拦了一句。
  马婶子不掀帘幔,便自己再找活干,在床尾位置掀起被角看了一眼,便将被子盖了回去,低声同叶青釉说道:
  “很干净,想来是她娘来给她收拾过。”
  叶青釉也没有太大意外,点了点头,在床旁坐了,到底心里还有几分感慨,握了握王秀丽放在被子之外,已经消瘦下去大半的手,将手暖了,这才将对方的手放进被子里去。
  马婶子见了叶青釉的动作,不由得再次暗道叶家人都心善,顺嘴问道:
  “小娘子不是说她几次三番恶心过你吗?怎么如今倒像是闺中好友一般?”
  叶青釉无奈的笑了一声:
  “哪里有天生的仇家,我与她本就没有见过几次面,若不是她三番两次的挑衅,我也不至于扇她巴掌。”
  “如今人都这样了,能照顾就照顾些吧,要是好了之后再糊涂,那巴掌还是照扇就是了。”
  马婶子没有听进去叶青釉后面那句话里面的狠劲,光听了前面一句,当即叹道:
  “小娘子还是和夫人老爷一样心太软了,若不是您出银钱,只怕她都没有人理睬。”
  “如今还眼巴巴要来照顾她......都不知道她爹娘来过几次呢!”
  马婶子这话和叶守钱夫妻的想法自然是孑然不同的,但却比较符合叶青釉的心思。
  叶青釉没有举动,也没有吱声,只是又坐着陪了一会儿,才站起身道:
  “走吧。”
  “人家既然有人照顾,咱们这一趟算是多余了。”
  马婶子闻言打了帘子,两人走出医馆,这才大口的喘上了新鲜的空气。
  出了这些事,叶青釉自然没有心思再逛夜市,回家的路上拐着去了趟府衙,将瞧见叶珍金的事儿同个还算是面熟的捕快说了,这才重新折返回了家中。
  天色已黑,她本想就此回房休息。
  只是超乎叶青釉预料的是,出门时家中一片祥和,回来时却大有不同。
  迈步跨过门槛,穿过碎石小径,循着灯火的方向进行了几息,叶青釉便看清楚了围在新家书房前的几道身影究竟是谁——
  自家爹娘,久未见面的长留,还有一个坐在廊下椅中闲适饮茶的男子,赫然正是越大公子!
  大晚上的,这祖宗又来做什么?
  第192章 真-雪夜听松图
  越大公子仍是一身常服劲装,俊挺的眉眼半数隐匿在黑暗之中,若不是眼底的暗色,讲道理瞧上去还颇有几分风姿。
  只是叶青釉担心自己爹娘那鹌鹑样,根本也没有心思去瞧,三步并做两步走了过去,率先喊道:
  “阿爹,阿娘.....越大公子?”
  越大公子稳坐泰山,比叶青釉这个主人家还像是主人家,只略略挑了挑眉:
  “叶小娘子,回来了?”
  “本来我就瞧着这人有些像是你爹,只是一时还不敢确定,如今你回来了,一切都好说话了。”
  有些时候,越缜也真觉自己委实是有些时运在身上。
  仅仅是一趟龙泉之行,不但收获了镂空雕刻影青瓷这种不凡之物,连带着这回,连那幅画也有了下落。
  而线索,居然还都在叶小娘子的手中。
  这怎能用一个巧字能解?
  叶青釉站在书房门前,往里张望了一眼,瞧见有另有几个身量高大的侍从正将书房中的字画一幅幅全部拆开细瞧,最后收入箱中,不由得心中一跳:
  “好说,好说。”
  “越公子这是想要做什么?”
  这话当然是明知故问。
  书房的挂画,书籍,甚至连各种箱柜暗格都一一打开,说句不好听的,说是来抄家也有人信。
  能这么兴师动众,叶青釉可不觉得是什么巧合。
  联系上前几日逃走的刘老先生,很容易就能让人觉得对方是不是发现了那张状纸的不凡之处,追查着线索来到此地,想要看看这刘赟是不是当年的刘斌!
  越缜视线划过满是疑惑的眼,薄唇微启,漫不经心的吐字道:
  “我有一位对我恩重如山的师长......十分喜爱喻荣道人。”
  “手底下的人来传信,说不少人最近都在传,龙泉有位金石家,藏了不少喻荣道人的字画,想要连同宅院一起出手,所以我便来瞧瞧。”
  “只是还是来晚了,一敲门才知晓这家的主人早已经换了一手,且刚好是你们家买了下来。”
  然后......
  这就毫不客气的自己搬上了?
  叶青釉指向书房内里看上去忙碌了有一阵子的侍从们,一时之间有些目瞪口呆,下意识转头问自己爹娘道:
  “越公子给银钱了吗?”
  买卖买卖,有买就有卖。
  虽然原先刘老先生也说过叶青釉可以随意处置,但叶青釉原先想的却是替刘老先生将东西都保留下来.......起码得把那张雪夜听松图保留下来。
  毕竟越大公子的权势摆在这里,一时之间也开罪不得。
  所以,若是价格公道,倒也不是真不能卖。
  可对方这架势,还有自家爹娘这架势,怎么都不像是拿到银钱了?
  越缜闻言捏了捏眉心,满脑子都是——
  小娘子贪财的毛病又犯了。
  叶守钱干巴巴回答道:
  “没有。”
  “我只说让越公子先等等,等你回来后做决定,可他们先一步直接翻找上了。”
  叶青釉心道果然如此,压根没有不卖这一抉择。
  越缜适时开口:
  “所以才说小娘子回来后好说话。”
  “我还有要事,小娘子的爹又说小娘子去看表姐,所以这就自己先搬上,想着晚些同小娘子说。”
  这种马后炮的行为,叶青釉也就当对方放了个响,她又往书房里面看了一眼:
  “我没记错的话,我前几日来看宅院的时候,不少看客们都说这里有好些名家的字画。”
  “越公子的师长若是只喜爱那什么道人的话,还要将所有的字画都买下吗?”
  叶青釉刻意模糊了自己对宅院原主人的认知,用含糊的话语试探了一把越大公子,就为了想保全一些刘老先生的物品。
  可这一行为和平日里只知道赚钱的性子不符,自然引得越大公子稍稍瞥了一眼。
  叶青釉心中一跳,含笑搓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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