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反倒是半路杀出来的你,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王氏借了你的名头嫁人,确实是有错在先,所以后来你重新取回身份成亲,占了她的嫁妆,我二弟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没有一开始就替王氏出头。”
  “可你在家宅中也并不安分,用银钱到处笼络下人,还有心让各个有姿色的丫鬟用一些上不得台面的花招,甚至还想玩二叔房中送丫鬟的事,却着实不甚体面。”
  叶婉儿的脸越来越白,可柳大公子的言语却还没停:
  “叶氏,这些事情,不是正头大娘子该做的。”
  “我若对美色真有所爱,刚刚也不会冷言冷语逼你退让,更何况,我早就受了托,准备过些时候,操持你与二弟和离的事宜。”
  “你说二弟不喜你,可你这样的做派,甚至想着往我....往别处去寻个退路,可见你也未多喜爱我二弟。”
  “既成怨侣,二弟与王氏先错一半,你抢王氏姻缘后错一半,都是自己的抉择,又何必在此哭哭啼啼?”
  “难不成,你真的以为哭上几句,别人便当真不知道你当初硬要嫁入柳府,便是为了‘柳府’二字谋划而来吗?”
  “难不成,我看着就很像是见一个爱一个,只见美色便头脑发昏的蠢货吗?”
  “难不成,你还真的等着我纳你为妾,同自己的兄弟反目吗?”
  这番话说完,躲在树后的叶青釉都差点儿喊出一声‘好’来。
  早说各家长子通常不会差,这柳大公子不仅看着不像是确实看着不像是蠢货,反倒是明白的很。
  尤其是最后几句反问,只差没将叶婉儿原先拦路时起的那些腌臜心思全一一点明,又如数还了回去。
  令叶青釉没来由的便想起一句话来——
  天底下没有生来就有的真君子。
  只不过越是有出身好的人,越害怕放纵后的下场。
  因为他们往往有门当户对的妻子,有一个受人敬仰的体面身份,有几个正值壮年,意气风发时降世,疼的如珠如玉的孩子,并且时刻谨记要以身作则。
  如此,想要做什么事情,才会反复权衡。
  反倒是那些半路出身,乍然暴富的人,越是在银钱加身后,越想要平尝一遍前半生未有体验过的一切。
  金钱,权势,女人......
  如流光般闪烁的短促欲望过后,便会落入无穷无尽的深渊。
  所以,史书中能记录在册的君子,多是衣食无忧的人。
  纵使是‘一箪食一瓢饮’的颜回,家中少说也有百亩田地。
  而茶饭都尚且不能温饱的小民中,万人中能出一君子,才是少之又少的事情。
  柳大公子只怕是见到人的第一时间,就猜到了叶婉儿的用意,也权衡出了利弊,方才一开口就口吐恶言罢。
  叶青釉心中叹了一口气,叶婉儿浑身站立,喃喃道:
  “和,和离?”
  “夫君他,竟然如此喜爱王氏那个贱人,要同我和离?!”
  第301章 巧逢故人牵红线,小郎自困美色局
  此声尖锐无比。
  与其说是惊诧,倒不如说是质问。
  叶婉儿连哭都忘了,急急的朝柳大公子的方向爬了两步,歇斯底里的尖叫:
  “我都还未怪柳善那乌龟王八蛋让我独守空房这么久,他有什么脸面要休弃我!?”
  “论容貌,论家世,我哪一点输给王氏?!”
  “我往他房中弄人,还不是为了让他先生下柳家的曾孙?他这么一个出生便没了娘,连亲娘都不知道是谁的货色,没人疼没人爱,若不是我外祖是举人,给了他些许脸面.......”
  “住口!”
  一声呵斥,打断了叶婉儿口不择言的胡言乱语。
  这回,连柳大公子的好脾气都花了个干净,冷声呵斥道:
  “你休得满口胡言!”
  “我只说让二弟与你和离,何曾说过休弃?”
  “你自己都说,你与我二弟一无心意相通,二无肌肤之亲,既然如此,一别两宽,又何不可?他自己也说会出上一笔银钱,给你做嫁妆,你若再嫁,自寻良人,福气自然在后头,如今又缘何做出这副姿态?!”
  一声声喝问令叶婉儿呆立当场。
  柳大公子许是真动了些火气:
  “况且,谁说对夫君不善,对亲婆母不敬.......”
  “莫说二弟的亲母确实只是个妾室,纵使她只是个通房,到底也是生你夫君之人,又哪里轮得到你指指点点?!”
  “你自持自己身份比王氏高上一等,可我父亲在朝为官,无论是你还是王氏,在柳家面前,难道不都是低上一等?”
  “我们尚且未拿出官位压人,你怎敢寻‘举人外祖’说事?”
  “你可知莫说是举人外祖,就算是现在真出了个惊才绝艳的女举人,咱们家也是配得上的?!”
  这番言语,莫说是叶婉儿,就算是叶青釉也是破天荒的头一遭听到。
  时人大多享用女子的才华,但不会赞许女子的才华。
  虽说这句话中隐隐约约还有些自得之意,可能想出‘女举人’这一想法,眼界到底也是高人一等。
  叶青釉隐隐约约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可没等她想出个大概来,便又被那头吸引了注意。
  柳大公子一番话说完,深吸了一口气:
  “你说王氏比不上你,依我看倒是未必!”
  “来人!送二少夫人回府!”
  这话说得气势十足,可架不住小厮早被叶婉儿带来的丫鬟缠着,虽是应了一声,却还是没能脱身。
  柳大公子眉峰微皱,到底是没忍住,厉喝道:
  “还不让你的丫鬟松手!”
  “你不知廉耻,凡以为其他人都不知廉耻吗?!”
  青年的咆哮声响彻整条山道,叶婉儿终究是哭着被匆匆赶来的侍女扶走了,叶青釉也拍了拍身下少年的肩膀,示意看准时机,准备离开。
  可也就是在这时,那头‘狠心’将美人弄哭的柳大公子,却将视线投到了他们躲藏的这棵树下,径直高声喊道:
  “你们又是谁?”
  “既然已到了此处,又看了一场热闹,何必躲躲藏藏呢?”
  果然是早发现了!
  刚刚那那道视线不似幻觉!
  叶青釉咬牙,她就说嘛,怎么会有话本子里那种,距离近到能听到多重辛秘,可却能不被人发现的情况。
  负隅顽抗,还是......
  越明礼稍稍理了理衣袖,给了叶青釉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后便红着个头径直钻出树影,走了出去。
  柳大公子似乎认识他,一见他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的余怒消散殆尽,率先惊喜道:
  “明礼...?”
  越明礼揉着有些发酸的腿,一脸苦笑:
  “振文堂兄。”
  “真没想到上次一别,咱们会在这种境遇下见面。”
  柳大公子一扫先前的郁气,哈哈大笑:
  “是啊,真没想到。”
  “当时你走的匆忙,我和同窗在外游学,回来后才知道你来了龙泉,准备给三叔承嗣.......”
  “不说这些了,往后都是一家人了,都在一处,哪用惦念往事。”
  “你今日也是来看二老夫人?我们一同去,过后再一起好好聚聚罢?”
  “我特地从京都给你带了只不会掉毛的‘狸奴’,还是从旧友手中用一副珍藏换到的,你可得好好陪我喝上一杯!”
  两人从前也熟络,柳大公子一点儿都没藏私。
  反倒是越明礼略略有些吃惊,稍一思索,试探问道:
  “堂兄莫不是从王生手里换的狸奴......?”
  这回换被称作振文的柳大公子愣住,他不是蠢人,上下打量越明礼一番,旋即想通了关键:
  “那瓷狸奴,原是你送给他的?”
  越明礼有些无奈,微微颔首,肯定此事。
  叶小娘子......的瓷,着实好看,自夜市上第一眼见到叶小娘子起,每回见面,他必定会买上好多瓷。
  如此多的瓷,若要真的一一摆放开来,肯定是摆放不下的。
  他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与其自己珍藏,不如送一些给从前交好的同窗好友。
  狸奴原先也是不肯送的,只是那位同窗从前自幼也有些呼吸不畅的病症,总能让他想到自己,所以便特地加送了一只。
  不曾想,人家确有呼吸不畅的毛病不假,只是未必对狸奴有多喜爱。
  一来二去,又被堂兄换到手,反倒送还到了自己手中.......
  这怎么不说是命数使然呢?
  越明礼稍稍将内情一说,柳振文便立马明白发生了何事,哈哈又笑了几声,方才解释道:
  “你莫要怪王生,王生原也是不肯换的,可我那幅画也着实不是凡品,跑了几趟,磨了好久嘴皮子,才勉强换到手。”
  “你也知道,他比你大一些,资质也平平,原是想试试童子试的,我那幅画,刚好是考官所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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