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旨意下得极快,不出半个时辰便到了郡主府。
  司鸿蔓正在问谢惟渊药材的事,才起了个头,还未开始,便瞧见惊鹊急匆匆过来,“郡主,宫里来人了!”
  她一愣,旋即明白过来,应当是户部的事,依沈宴风的性子,即便她说了不必上奏皇上,但对方还是会在折子里提到的。
  点了点头,对惊鹊道:“我换身衣裳便去。”
  走到门边时,被谢惟渊叫住:“郡主,学业未完,尽早回来。”
  司鸿蔓抿了下唇,心道哪有这样关心人的,“我知道啦。”
  说完又忍不住笑了起来,打趣了句:“先生古板。”
  宫墙巍峨,殿宇气势磅礴的盘旋在皇城最中心的位置,其中的人掌握着天下生杀大权。
  前来接引的小太监是在殿前做事的,机灵得很,见郡主闷声不说话,眼珠一转,笑道:“郡主有些日子没进宫,皇上多半是想您了。”
  “娘娘也时常提起您呢,说您不来,宫里连笑声都少了一半。”
  司鸿蔓眼弯了弯,顺着话音道:“那我之后时常来才好。”
  她面圣倒不用讲那么多规矩,毕竟圣恩在身,幼时曾为皇上挡过一劫,起码明面上,皇上对她十分纵容。
  皇上和她想象中的差不多,四十几岁的年纪,鬓边已有白发,身着玄色的衣物,上面绣着祥龙图纹,严肃时不怒自威,一个皱眉便可叫朝臣心惊胆寒。
  不过,此刻倒十分惬意悠闲,两腿盘在塌上,犹如家中长辈,乐呵呵的招呼她过去:“明玉,快来,朕刚让人做了梅花糕,尝尝。”
  司鸿蔓嘴角不易察觉的抽了抽,她深刻怀疑,这个年纪的中年人表达关爱的方式只有一种,就是把她喂胖。
  皇上看着她吃完了一块梅花糕,又把茶水朝她面前推了推,慈爱之心溢于言表,“顺顺,别噎着。”
  这和司鸿蔓来之前想的完全不一样,她之前推测过,皇上对她的容忍度已经开始下降了,不应当如此关切。不过转念一想,她不过是个没实权的小辈,皇上若真打算惩治她,摆摆手就可以了,没必要叫她看出来。
  况且,这一位极爱名声,从他饶了谢惟渊一命就能看出来,所以对于身负皇恩的她,就更不可能主动出手,只等她几次犯错,足够抵消皇恩后,再动手。
  不过,原书里,还没轮到皇上动她,这皇位就易主了,比她炮灰的还早。
  司鸿蔓咬着梅花糕,脑子里把这些想了一遍,顿时放下心里来,起码现在皇上还不打算动她,仍在兢兢业业扮演个好长辈的角色。
  她眨眨眼,把口中的梅花糕咽下,笑道:“好吃!”
  皇上把整个碟子都挪到了她跟前,玩笑道:“觉得合口就多吃几块,朕不跟你挣。”
  “明玉吃不下了。”她摇头,一脸可惜的望着碟子里剩下的梅花糕,喝了口茶,巴巴问道:“皇上,您叫明玉来,不会就是为了几块梅花糕吧,是不是有赏赐?”
  皇上大笑了两声,对在一旁伺候的福顺道:“你瞧瞧,这丫头就知道算计朕的好东西。”
  福顺也跟着笑了起来,应道:“郡主这是跟您亲近。”
  司鸿蔓憨笑着皱了皱鼻尖,噘着嘴道:“就是,您不给,明玉也不敢要嘛。”
  皇上很是受用,他膝下一堆小子,偏生闺女是一个都没有,硬邦邦的小子哪有娇滴滴的闺女可人疼?明玉到底是他亲封的郡主,又打小看着长大,若说半点儿感情没有,那是假话。
  皇上故意引司鸿蔓跟他闹了一阵,然后才佯装妥协道:“好好,朕确实要赏你!”
  “不过朕赏人可不能没有由头,明玉说说,最近有做什么好事啊?”
  司鸿蔓心里乐呵了一声,心说,这是特意把她叫进宫还要她自个儿邀功,真是累得慌,她道:“明玉乖乖待在府上,没给您惹事,可不就是由头么。”
  皇上被她的厚脸皮给噎了一回,不过一想,好似这些日子对方确实很乖,不禁有些欣慰:“朕都忘了明玉已经是大姑娘了,咱们的皇城小霸王居然也开始学规矩了。”
  又打趣了一回,见她一直不提户部的事,索性自己提了:“朕听说你前几日给户部捐了笔银子?”
  “皇上怎么知道?”司鸿蔓睁了睁眼,唰一下站了起来,自觉动作大了点,扁了扁嘴又坐下,说道:“定是哪个多嘴的跟皇上告状了。”
  皇上稀奇道:“这是好事,怎么能叫告状呢!”
  司鸿蔓别扭了一会儿,才小声道:“也不算是明玉捐的,那些都是旁人送的,可书里说无功不受禄,明玉想来想去,觉得受之有愧,就,就换成银子捐到了户部。”
  她垂着头,一副知错委屈的模样。
  皇上听了她这番说辞,心下了然,原本那点怀疑被打消了,抚掌笑道:“看来咱们明玉当真是懂事了!”
  说完,见小姑娘还坑着脑袋,揶揄道:“旁人送的你不敢收,怎么到了朕这儿,就直接开口要了?真真是恃宠而骄。”
  果然,小姑娘心情又立刻好了起来,露出了个笑:“那是皇上疼我嘛。”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皇上叫人送她去凤仪宫,嘱咐道:“皇后今早头风犯了,你替朕去瞧一瞧,她见你说不定就好了。”
  等人离开后,福顺为主子换茶,道:“皇上,郡主来陪您会儿,您心情都好多了。”
  帝王眼底仍挂着笑意,却不见底,脸上的慈爱收了起来,嗓音冷酷,“她若一直这么知足守己,朕愿意赏她一辈子安稳,若是痴心妄想,朕即便能容她,冀儿也不会容她的。”
  “皇上圣明。”
  司鸿蔓没在凤仪宫待太久,皇后精神不济,又需要静养,拉着她说了几句话,便躺下了,她就顺顺利利告辞出宫。
  来的时候,是宫里的轿子来接的,她出了宫门,左右张望了下,便在一处宫墙下看到了郡主府的马车。
  撩开帘子进去,就看到里面已经坐着人了,顿时十分惊喜:“你怎么来了?”
  谢惟渊的视线极快的在她身上扫了一圈,确定未受伤后,心中已然定了下来,视线落在了她的脸上。
  他道:“课业未完,来接郡主回去用功。”
  第22章
  司鸿蔓才不信他的话,她进马车坐好,待车轱辘转起来后,笑眯眯凑过去,很是高兴的问道:“谢惟渊,你是不是担心我?”
  她分明看到对方眼里闪过的不自在,为此心里小小的得意了一下,脸上更是藏不住,弯着眉眼问:“你是不是怕皇上因为你的事为难我?”
  谢惟渊垂眸回避了一瞬,复而看向她,眼中沉肃:“郡主有被为难吗?”
  司鸿蔓一怔,满以为对方会因此窘迫,却没料到脸热的会是自己,刚才那个瞬间,她有种被猛兽盯住的感觉,连呼吸都屏住了,还好压迫感只出现了一瞬而已,她眨了眨眼睛,心道,应该是错觉吧。
  “郡主?”
  “没,没有!”
  司鸿蔓说完就咬着唇,一脸懊恼的坐回了原处,离谢惟渊远远的,她刚刚分明还占着上风呢,怎么被对方瞧了眼,就跟泄了气一般,也太没出息了。
  她宛自别扭了一会儿,又忍不住想说话,扭脸一瞧,对方正看着她,视线柔和,眼中是她看不懂的情愫,“你……”
  谢惟渊道:“我担心郡主,所以才特意来接您回府。”
  司鸿蔓呆呆应了声,明明是对方承认,她反倒不好意思了,眼睫胡乱闪着,像只正在奋力振翅的蝴蝶,别别扭扭的道:“只是进宫一趟,皇上又不会把我吞了,有什么可担心的。”
  “关心而乱。”
  “!”
  她蓦然瞪大眼睛,望向对方,这…这是……
  谢惟渊似乎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见她看过来,又补了一句:“我如今是郡主的人,一身干系仰仗郡主,自然是要关心郡主安危的。”
  “……噢。”
  要是马车里有枕头,她这会儿就要抱着捶脑袋了,她刚刚在想什么呢,怎么会以为谢惟渊对她心生好感,她肯定是脑袋坏掉了,这就是个冷心冷情的大反派,不会动心的那种。
  司鸿蔓喝了口茶,冷静下来,心道,对方特意来接她,肯定是担心皇上问起他的状况,这摆明儿的事,她刚才干嘛自作多情。
  “你放心,皇上只是问了问户部的事,并没有提到你。”说完,想了想,又小声补充了一句,道:“就算问起来,我也知道怎么说,你不用担心。”
  她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把立场摆到了皇上的对立面,也没意识到自己的话放在眼下这个朝代有多大不敬。
  谢惟渊顿了顿,随后温和道:“多谢郡主。”
  司鸿蔓抿了下唇,掀起一小片车帘,风吹过带走了她脸上的一点儿热意。
  此刻正是长街上最热闹的时候,马车行得不快,她一路看过去,发现长街的铺子似乎一齐进货了般,连门口都堆满的要卖的货,挑着担子进城的人更多,茶肆酒楼的悬角都挂上了灯笼,有些形状颇为奇特,她甚至看到了一条龙状的花灯盘在楼沿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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