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他心口无端一软,对上她紧张不安的视线,温声道:“郡主不用担心,我无碍。”
  司鸿蔓愣怔了一会儿,她浑身都冻透了,脑子转得慢些,半晌反应过来,还未及安心,就阖上眼昏了过去。
  游船避开其他的船只,以最快的速度驶向河堤,岸上马车已经在等着了,接到人后直奔司鸿府去,不必穿过长街,从另一面走,避开来往的人群。
  随身的一个侍卫先行策马,回府通传,所以马车还没有,司鸿长印和司鸿疾已经接到了消息,一刻钟后马车停在了侧门,司鸿疾小心的把妹妹从马车上抱下来,头一次觉得妹妹还是冲着他吵吵囔囔的好。
  号脉开药,清洗换衣,一直到深夜,才安稳下来。
  司鸿疾把父亲劝去歇下后,放心不下,守在妹妹床前,妹妹身子骨弱,本就有胎里带出来的弱症,幼时又为皇上挡了一劫,更加不好了,平日不生病便还好,一旦受了寒,哪怕只是吹了点儿风,都要折腾上好几日。
  因为这个,一直娇养着,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口中怕化了,养出了个无法无天的性子,若不是知道妹妹绝无做太子妃的可能,他何至于同妹妹置气。
  司鸿疾看着妹妹苍白无一丝血色的脸,想到前一阵子妹妹突然醒悟过来,不由皱起了眉,似乎就是谢惟渊住进郡主府之后,妹妹才松口的。
  三年前,寻香楼的事,他或多或少知道些,原本以为只是妹妹醉酒后胡闹,现在看,只怕不止如此。
  司鸿疾,二十出头的好哥哥,生生把自己愁成了老父亲。
  后半夜,司鸿蔓起了高热,整个人烧得浑浑噩噩意识不清,脸红得像块烧红的热铁,丫鬟们奔进奔出,忙着换水擦身,一直折腾到天微明,才把热度压下去。
  司鸿长印担心了一晚上,天擦亮便奔了过来,看了眼昏睡中的闺女,在床边坐了会儿,直到管家来催,这才匆忙去上朝。
  司鸿蔓连着高烧了两日,病情反复,连宫里都惊动了,太医来了几回,总算把病症给压了下来,第三日清早,她模模糊糊的醒了过来。
  这几天,折枝和惊鹊轮流守在她床边,一刻也没错眼,因此她刚一动,就被发现了,声音不大,像是怕吓着她,压着惊喜道:“郡主,您醒了!”
  司鸿蔓眨了眨眼睛,扶着折枝的手半坐起来,倚着两个鹅毛软枕,她身上干净清爽,已经没了之前厚重昏沉的不适感,只感觉口渴得厉害。
  喝了大半杯温水,喉间总算没了异物感,只是说话还有些微哑,声音不似之前清脆,她揉了揉脑袋,问道:“我睡了多久?”
  折枝轻手轻脚的接过瓷杯,放回桌上,“郡主睡了一天两夜,今天已经是花灯节的第三日了。”
  “这么久?”司鸿蔓吓了一跳,她以前生病从没有过这个阵仗的,是这具身体太差的缘故么,想到先前上船后不一会儿就晕过去了,委实太弱了点儿。
  折枝却是很高兴,掖了掖被褥,说道:“郡主这回第三日就醒了,比以往都要好,太医也说您身子有好转的迹象。”
  惊鹊刚听到动静进来,闻言点了点头,跟着附和道:“上回郡主受了风寒,只用了一夜便恢复了,奴婢那时候就觉得您应该要大好了。”
  司鸿蔓原先不知道自己身子这么弱,原来太医院还存着她历年看病用药的方子,时常开些补剂,让她喝来调养,奈何这么些年,都没什么大用,直到她穿过来,才开始有好转。
  如此说来,皇上不想让她做太子妃倒是很好理解了,且不说司鸿家势力如何,就她这幅身子骨,不适宜生养这一点,足够叫皇上断绝念头。
  她抿了下唇,问道:“我落水这事,皇上知道了?”
  “嗯。”折枝点了下头,见郡主蹙着眉不说话,以为郡主实在担心被旁人看到,赶忙解释:“当时几乎没人看到,咱们府上的人也不会出去乱说,只是老爷担心您,请了太医院的曹太医,总要知会皇上一声的。”
  惊鹊接着道:“听说皇上知道这件事后,在御书房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把何尚书训了个狗血淋头。”
  司鸿蔓一时没转过弯来,她落水关何尚书什么事,皇上发脾气做什么?
  她一脸懵的问道:“主船被人动手脚了?”
  当时是主船毫无预兆的震了一下,导致搭在两艘船中间的宽板偏移了一大半,她完全没有防备,这才落水的。
  折枝摆摆手,原因当晚就查出来了:“说是撞到了东西,好在船体没有撞破,不过主船上的人各个都被困在湖心,好一阵子才脱身。”
  又道:“皇上训何尚书是因为其他的事,好像跟您之前捐给户部的那笔银子有关。”
  说到银子的事,两人都笑了下,惊鹊兴致勃勃的道:“这几日,皇城都在传咱们郡主有仁心,舍不得边关的将士吃苦,捐了好大一笔银钱,那些世家大族为了颜面,只能慷慨解囊,各个都捐了不少呢,总不好叫皇上说一个世家捐的还不如人家小姑娘多。”
  惊鹊把听来的话学摸了一遍,揶揄道:“要我说,还不是咱们郡主先起的头,学来学去有什么意思。”
  司鸿蔓大概是听懂了,那天晚上,何清池嘲讽她的事被皇上知道了,所以何尚书才会被骂,然后不得不给户部捐了一笔数目不小的银子,来弥补他的教女无方。
  那些世家大族皆以何家为首,见此状,一个个也都跟着捐了钱,毕竟当时在场的可不止何清池一个。
  她挑了挑眉,要不是折枝和惊鹊提起来,她差点儿都要忘了这事,落水的那个瞬间,她就想明白了,沈宴风那厮算计她。
  她被对方清正刚直的形象给蒙蔽了,能在二十几岁的年纪坐到户部侍郎的位置,怎么可能是个没有心眼,怕是心眼多得跟塞子一样。
  现在看来,不止是沈宴风,背后还有皇上的手笔,正好借着她捐钱的由头,敲打一番朝中那些不安分的世家,还能从那些人口袋里掏一笔出来充盈国库,一举两得。
  难怪,那天皇上召她进宫,端的是和善亲切。
  司鸿蔓眯了下眼睛,心里冒出一股不爽来,问道:“宫中有送赏赐来么?”
  折枝点头道:“皇上说您受了惊吓,送了好些上好的药材,还有宫中用的珠宝钗环,还赐了郊外的一座山庄,并着田产林地一起给您了。”
  司鸿蔓扁了扁唇,在心里扒拉了一会儿,总算平衡了些,上回的赏赐加上这回的,算起来应该比她捐给户部的还多,那她就当不知,被蒙在鼓里罢。
  惊鹊插了一句道:“不止皇上,太子殿下和几位皇子也都有送东西来。”
  司鸿蔓顿了顿,问道:“□□皇子也有送吗?”
  惊鹊嗯了一声,问道:“郡主要看吗,奴婢去取来。”
  陆崧明送过来的东西不大,装在一个巴掌大的锦盒中,司鸿蔓猜不出里面是什么,其他人未经她允许,也不敢擅自打开。
  她没犹豫多久,轻巧的掀起锦盒的盖子,在看到里面东西的一瞬,呆愣住了,玄色的绒布上放着一块晶莹温润的玉佩,上面一个龙飞凤舞的谢字道出了玉佩的来历——谢家的家传玉佩。
  那日拍卖会结束后,她本打算让丫鬟悄悄把玉佩买下来,以后若是谢惟渊后悔了,还能找得回来,结果怎么也找不见买主,原来最后还留在陆崧明手里。
  男主把谢家的家传玉佩送给她,是想表示合作还是威胁?
  司鸿蔓想到书里男主跳脱的性格,还有那天在望江楼,陆崧明仰头笑的样子,不由揉了揉额角,头疼的想,大概是合作吧。
  她视线在玉佩上停留了一会儿,鬼使神差的伸手按了按底下毫不起眼绒布,然后就摸到了另一样东西,像是个玉葫芦,她动作顿了顿,心道,难怪她刚才就觉得绒布堆得太高了些,等把东西拿出来后,司鸿蔓脸都黑了,
  什么人会在玉佩底下放美人恩啊?!
  陆崧明脑袋坏掉了吗?!
  他难不成以为她喜欢这东西?不对,司鸿蔓眨了眨眼,想到原身之前荒唐行事,忍不住怀疑,陆崧明不会真的以为她喜欢这东西吧?!
  她啪一下合上盖子,把锦盒塞给惊鹊,眼不见心不烦,“拿走!”
  等惊鹊走到门口,又忍不住道:“妥善安放。”
  惊鹊点头应下,转身出去的时候,手上的动作跟着郑重了不少。
  司鸿蔓伸手捂住脸,脑子里控住不住的想起刚穿过来时,她和谢惟渊因为美人恩闹出的误会,紧跟着又想到前日落水后的事。
  她两颊泛红,瓮声瓮气的问折枝:“谢惟渊呢?”
  “谢大人已经回郡主府了。”
  她捂着脸,没注意到折枝的不自然,闻言小小松了口气。
  虽然知道在水下时,谢惟渊是为了渡气,才覆上来的,没有半分旖旎,但事后想起来,止不住脸红心跳,那是她的初吻啊,姑且算是接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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