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他食指蜷起,指节在话本的封面上瞧了瞧,表情严肃道:“这个书生根本就是贪图小姐的钱财家世,若是小姐孤身一人凄苦伶仃,书生根本不会回头娶她!”
  司鸿蔓被说得愣怔了下,眨巴了几下眼睛,觉得她哥肯定受过情伤,看过去的眼神不觉间带上了几分同情,虽然她觉得司鸿疾说得也有道理,但还是耐心开导道:“大哥,这个世上还是有情有义的人多,不能以偏概全。”
  司鸿疾觉得自己妹妹真是半分心眼都没有,这么下去迟早会被骗,语气里不由透出几分着急,认真同她道:“这些话本都是编出来骗人的,若非如此,怎么不见皇城的姑娘们都找个落魄书生嫁了?”
  司鸿蔓没领会其中意思,还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编成这样才有人喜欢看嘛,话本卖得好,写书的人也挣钱啊,若是编排王侯公子,搞不好还要被报复,多危险。”
  “况且这落魄书生的故事既积极又上进,书生且生得好,知礼守节,胸有乾坤,除了穷一点,也挑不出其他的毛病,莫欺少年穷嘛。”
  在司鸿蔓眼里,这就跟后世人们爱看退婚逆袭打脸一条龙的起点文差不多,只是这个时候写的还没那么复杂,说起来她是不是也可以去写话本,司鸿蔓想了几秒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她还是安心做一个咸鱼吧,偶尔抱一抱男女主的大腿,顺便和反派搞好关系,就行啦。
  司鸿疾听着听着,眉间皱着更紧了,一想到谢惟渊那厮确实生得不错,恨铁不成钢道:“男人能有几个好?”
  嗯???
  司鸿蔓一脸错愕,觉得可能大病一场脑子烧糊涂的人不是她,而是司鸿疾,她愣怔了好一会儿,把刚才两人的对话掰揉了一遍,渐渐回过味来,哥哥这是在担心她被男人骗了?
  顿时,既感动又觉得好笑。
  司鸿疾忍不住点了点妹妹的脑门,憋着气瞪她:“你还笑?”
  司鸿蔓抿了抿唇,收敛起自己忍不住上扬的唇角,一本正经道:“那故事里的小姐家世好,父亲身居高位,成亲后完全可以拿捏住书生嘛,有什么好担心的。”
  司鸿疾一噎,旋即道是这个理,妹妹以后喜欢谁都行,他和父亲难道还护不住她么,脸色稍有缓和,结果转念一想,他明明想问的是谢惟渊的事,怎么转到书生身上去了,又沉了下来,谢惟渊不是什么穷书生,此前是个能凭一己之力扳倒权臣的人物,而且谁知道谢家有没有隐在暗处的旧部,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司鸿疾这次没再迂回,直接道:“你府上的那个人,哥哥能把他送走。”
  司鸿蔓弯着眼正笑着,闻言愣了下,笑意渐渐从脸上褪去,眼睫微微颤了下,复而抬起,问道:“哥哥是说把谢惟渊送走?”
  “嗯。”司鸿疾颔首,把话本放到一旁,脸上的表情难得正经又严肃,说道:“虽说他住在郡主府是皇上的意思,但是终究与你不便,趁着这回你落水生病,皇上有意补偿你,正好可以把人送走。”
  “这样的人留在府上多有不便。”他这句话说得有些隐晦,没有细讲,伸手抚了抚妹妹柔软的发顶,温声道:“而且父亲也想你回来住。”
  “可…可是……”
  司鸿蔓结结巴巴的想反驳,但心里明白哥哥说得没错,现在是个机会,皇上刚从那些世家身上吃了口饱,心情大好,只要不是什么过分的事,都会纵容她一二。
  她两只手搅在一起,把帕子揉来揉去,揉成了个团,两道细眉蹙在一起,一脸深沉,像是在想什么特别重要的,她明知司鸿疾说得对,但心里头还是很不愿意把人给送走,毕竟对方是她穿过来后,遇见的第一个在原书中有名有姓的人。
  她好不容易刷上去的好感度,还把对方的伤都养好了,连武功也基本恢复了,现在把人交出去她有点舍不得,明明只要再等些日子,谢惟渊就能借着太子的手一举翻身,到时候,桥归桥路归路,他们就没有交集了。
  她犹自想了一会儿,然后伸手揉了揉脸,抬眸认真道:“哥哥,我不想送他走。”
  司鸿疾拧着眉,一脸不赞成,还要再劝说,被司鸿蔓打算了,“可是哥哥要把他送去哪儿?还送回天牢去吗?”
  她摇了摇头,眼中澄清透明,望着对方道:“哥哥,他会恨我的。”
  感受过暖意再坠入深渊和第一次猝不及防的坠入是有差别的,以谢惟渊的性格,即便这一回杨仟在,手中握着底牌,但因为她再被关回天牢的话,那她之前做得所有努力就白费了,司鸿家很可能重新踏上书里的结局。
  她觉得自己的理由足够说服哥哥了,却没想到司鸿疾会说:“不回天牢。”
  “谢家还有旁支在,虽然被流放至苦寒之地,但是皇上并没有要他们的性命,我会向皇上提议,把谢惟渊也送过去。”
  司鸿疾从圆凳上站起,往外走了两步,把话本的折角抹开,重新放回书架上,他背身道:“我已经向他提过此事,他…并无异议。”
  司鸿蔓愣住了,手中的帕子顺着指尖滑落,轻飘飘的靠在细毯上,安静的堆成一团,她睁着眼睛,错愕又不敢相信:“哥哥?!”
  她声音微不可查的颤了颤,整颗心都悬了起来:“谢惟渊他,他已经走了?”
  司鸿疾看着妹妹的样子,更觉得这人不能留,之前妹妹落水昏迷,他去找过谢惟渊,不管怎么说,对方是把妹妹从湖里救出来的人,他都要感谢对方,承下这份情,所以他才允诺会让对方和谢家旁支的人汇合。
  那个时候谢惟渊是怎么回他的?
  司鸿疾眯了下眼睛,对方古井无波,甚至连眉都未皱一下,便道:“若是郡主要我走,我便走。”
  他手指篡起,压住指节,发出一声脆响,又放开,压住心里的火气,还是对妹妹如实道:“他现在还在郡主府。”
  司鸿蔓蓦然松了口气,从美人榻上下来,拉住司鸿疾的小臂,仰面央求道:“哥哥,再给我一段时间,就一小段。”
  司鸿疾心底一软,抚了抚妹妹的发尾,“身子养好后也回来住吧。”
  “嗯。”
  第27章
  病来如山倒, 病去如抽丝。
  司鸿蔓觉得自己伤风受寒每日都在好转,但一连七日还没好全,时不时咳上那么一两声, 喉咙里像是藏了根柳絮, 时不时就要跳出来彰显一下存在感。
  她那天答应哥哥病好后也在家住, 并不是在敷衍拖延,司鸿疾第一次问她后, 她认真想了好久, 觉得回司鸿府更好,毕竟谢惟渊用不了多久就能翻身, 到时候她一个住在郡主府,实在无聊,而且这段时间, 她不回去, 也正好方便谢惟渊办事,不然她发现杨仟不在, 总不能每次都装作不知道不闻不问,那也太奇怪了。
  司鸿蔓坐在桌前, 单手托腮, 朝着窗外叹了口气,发愁怎么跟谢惟渊说这件事,明明花灯节当天还兴致勃勃的要人家叫她认药材呢,结果转脸就不算数了,对方会不会觉得她是个没有信誉的人?
  不过,她不住郡主府的话, 谢惟渊行事方便, 这么想想还是好处多的, 对方应该不会跟她计较这点儿小节。
  上回哥哥说要把人送走,她才想起来自己好像还没告诉对方已经好转了,所以让惊鹊特意回了趟郡主府,免得对方担心。
  惊鹊回来的时候还给她带了本与药材相关的书,说是让她好好温习,等回去后要检查,现在书就压在她胳膊底下呢,她才翻了两页就开始犯愁了,怎么跟谢惟渊说才好呢。
  结果一早上的时间,光用来叹气了,书没翻几页,药材名连一个都没记住。
  司鸿蔓嗷了一声,自暴自弃的趴在桌面上,胳膊往前伸着胡乱的扑腾了几下,像是个功课答不上来便趴着耍赖的孩童,两侧的头发被她弄得乱蓬蓬的,沾在脸颊上,她顺手扒拉了两下,细软的发丝又重新服帖下来。
  惊鹊正巧进来里屋,见状抿着嘴笑了一回,以为郡主是待得无聊了,毕竟老爷和大公子都是朝廷命官,每日上值,能陪郡主的时间算不上多,想了想便提议道:“郡主要玩花牌吗?”
  “花牌?”司鸿蔓动作一顿,嗖一下坐正了身子,点头:“要!”
  惊鹊手脚麻利,把桌上的东西都撤到外间,而后翻出一块绒布垫上,绒布厚实和软,这样胳膊搁在桌上便不会压出红痕。
  司鸿蔓给丫鬟们分了分金瓜子,好奇道:“我去主船后,你们赢了吗?”
  惊鹊摇头,眉毛挑起,颇为不忿道:“怎么可能赢得了嘛,谢大人那个脑子,奴婢可算不过,郡主非要他替你的位置,还好总共只玩了几把,不然奴婢的金瓜子都不够赔的。”
  司鸿蔓闻言笑了起来,又从匣子里抓了一把金瓜子堆到惊鹊跟前,哄她道:“这下应该够赔了吧?”
  气得惊鹊脸都鼓起来了。
  花牌玩到一半,惊鹊突然想起一件事来,“郡主,您那日带的荷包里有一张折起来的花牌,奴婢没敢仍,但是泡了水,已经起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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